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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真的感觉很矛盾…”
方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迷茫。
“我并不想站到你的对立面…真的…从工作角度，我敬佩你的能力和为人，而从私人角度…”
她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奈。
“老领导那边给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也给了我足够的压力，让我不敢拒绝…”
“这个市委常委、县委书记的位置…对我来说，是机遇更是枷锁。”
方琳虽然没有说出具体的原因，但是却把她内心的纠结给和盘托出了。
姜云山这一刻微微有些动容。
方琳虽然依旧有所保留，但这份坦诚其实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方琳说完之后便垂下眼睑，似乎不敢再看姜云山。
然而，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中的彻底决裂完全不同。
姜云山在沉默了片刻后，目光落在方琳那双绞得发白的手指上。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
“方琳…”
姜云山的声音异常温和。
“我觉得你不用感到抱歉，更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方琳猛然抬头看向姜云山，眼中满是错愕。
“人事安排是组织决定，不是由着我们自己的主观意愿所能改变的…”
姜云山的声音不疾不徐，听上去十分真诚。
“林副省长赏识你，愿意给你机会，这本身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选择…这我是能理解的…”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院子里那棵熟悉的老槐树，继续说道。
“你应该明白…丰岭县的这个一把手并不好做，你如果能把如今的发展趋势稳住，你就是全丰岭人民的功臣…”
姜云山转过身，目光清澈。
“至于其他的…不必多想…工作上，只要是有利于丰岭县民生和发展的，我一定会配合！”
他没有故作大度的“没关系”，而是用理智和诚恳，来消解了方琳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这个时候，他的这种态度，其实比其他任何说辞都更让方琳信服。
方琳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她预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有预想到姜云山居然会如此平静和理解。
从昨晚开始那块压在心口的巨石仿佛突然被挪开了一半，让她得以喘息。
一种混合着感激、羞愧和更加复杂情绪的热流涌上心头。
方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最终她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谢谢…云山市长…我…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负…不负组织和你的期望。”
姜云山微微颔首。
“那就好…丰岭县的未来就要交给你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微尘，方琳彻底被姜云山展现出来的气度和胸襟所折服。
……
第二天，在浑江市委大礼堂。
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慈政明在全市干部大会宣读了林长天和姜云山的任命。
“…林长天同志担任浑江市委书记，常委…”
“…姜云山同志担任浑江市委副书记，常委，代市长…”
主席台下掌声雷鸣，所有参会干部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林长天和姜云山身上。
“下面…请林长天同志讲话！”
慈政明把麦克风让给了林长天。
“同志们好…首先感谢…”
林长天的声音十分洪亮，显得中气十足。
三十出头的市委书记，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再加上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所以看上去很有气场。
同样坐在主席台上的姜云山认真的听着林长天的发言，却是越听心里越沉。
因为林长天的发言，几乎句句不离经济发展和GDP指标，几乎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的执政方针就一个，那就是他要的就是经济数据。
林长天发言结束后，就轮到姜云山发言了。
心情有些沉重的姜云山精简了自己的发言，把原本他打算强调的民生发展进行了淡化。
并不是他就怕了林长天，而是他不想在大会上显得故意要和林长天搞对立。
大会结束后，慈政明依旧没有要留下来吃饭的意思，直接就回省城了。
姜云山也理解，慈政明恐怕根本不想趟浑水，所以才会如此表现。
下午两点半，浑江市委会议室，召开了新班子的第一次常委会。
按照惯例，这次常委会主要就是让各位常委互相认识熟悉一下，一般气氛都是比较轻松的。
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光可鉴人，新书记林长天端坐主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失一把手的威严。
“同志们好…现在开始开会！”
他简单开场，语调平稳，带着一点岭南口音特有的软糯。
“老规矩…第一件事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吧，就从云山市长开始吧！”
林长天面带微笑看向了姜云山，眼神却有些含意不明。
他的话音落下，参会的常委脸色都有些变了。
认识熟悉新同事有很多方法，林长天却选择了最强势的一种。
姜云山坐在林长天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他眯了眯眼，立刻明白了林长天这是要敲打自己了。
按道理说，林长天虽然是一把手，也会给姜云山这个二把手保持足够的尊重。
像这样直接要求对方自我介绍，就有点像是在故意强调上下关系，相当于当众打脸了。
但是偏偏他这个行为还挑不出来任何问题。
新书记让新市长做个自我介绍又怎么了？难道不合理？
“同志们好…对我来说，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唯一一个生面孔恐怕就只有长天书记了…”
姜云山开口了，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能跟着林长天的指挥棒走的。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组织原则，我建议还是长天书记先做个自我介绍，让我们都认识一下吧！”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在开会前，没人能够想到，这一二把手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这不是姜云山好斗或者不愿吃亏，而是林长天这位空降书记的履历他仔细研究过。
在岭南省海滨市，林长天是以作风强硬、善于打破常规而闻名的。
而在斗争中，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造势和借势，一旦让他掌握了势，他就会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