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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上凝结了一层寒霜。
拉开窗帘，一片深红映入眼帘。
老旧的居民区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卢清波靠着车门，抽了一口香烟，深深过肺，望着楼层间凝结的薄薄一层雾气。
“叔，都说了骑自行车过去，非要劳驾你来接我。”李木枝整理好风衣，特意把头发向上梳起，显得利落许多，“签字售书的地方又不远，我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哪能啊，我未来的大作家，第一次签字售书，还要骑辆自行车过去，这不是打我脸吗？”
卢清波转身拉开车门，打开暖风。
李木枝坐到副驾驶，没想到上辈子追求了十年，依旧没有完成的目标，重生之后，不过才几个月，就迈出了长足的一步。
真要感谢那个世界的写书人。
车并没有直奔售书的地点走，绕了大半座城市，从繁华高楼，驶入低矮平房，过了一处墙壁返潮的旱厕，停在一颗梧桐树下。
脱下校服，陈书洁也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虽然从袖口的线头上，能明显瞧出“廉价”，好在她模样漂亮，撑起了整件羽绒服。
“好漂亮的姑娘啊，木枝你眼光真不错。”
“停。叔话不敢乱说，小姑娘听见了，怕当场就尥蹶子、不走了。”
陈书洁上车，坐到后排。
虽然她反复告诉自己，要不是小木木打了两个小时的骚扰电话，她实在不耐烦了，才答应陪他去签字售书；可骗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她真的很想、很想，去亲眼见证李木枝的成功。
车继续开动，简单介绍了几句，三人算是勉强熟识。
“小姑娘，我们出版社最近打算开一档少女杂志，有没有兴趣做书模，你这个气质，太适合当杂志封面了。”
“啊？叔叔，你们云城文学不是一直很……严肃吗？怎么突然走这个风格？”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云城文学的腔调。
就像是一个戴老花镜的老学究，突然决定要研究《美少女战士》。
“哎，可别提了。我早就和出版社产生了理念分歧，他们都是老一派的人，对纯文学才视为珍宝；问题是纯文学很难面向大众，带不来实际经济利益。若不是看《青崖》杂志，搞‘少年风’大赚一笔，那帮老人还抱着文人的风骨不肯撒手。”
“哦~这么说来，我终于明白，叔你为什么选择木木了，他写的东西，很年轻化，是不是更有商业价值？”
“对头~老实说，我卢清波从来就对文学不尊崇，我只想做商人，做书商，什么赚钱我出什么——木枝啊，你可是我捡到的第一块宝。”
李木枝听着一愣一愣的。
看卢清波这样子，是铁了心要扶持自己。
可问题是，这场豪赌，真的有赢的牌面吗？
话间，车子停在云城图书馆门口。
这可是全市最大的图书馆，能在这里签字售书，相当于歌手在鸟巢开演唱会——叔，你也太大手笔了！李木枝仰头看着卢清波，眼睛仿佛在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刚下车，眼前已经排了长长一条队伍，直接从图书馆延伸到马路那头，不得已，还有警务人员特意来维持秩序。
我这本书有这么火爆吗？
情不自禁，李木枝朝着人群最前走去。
书迷们在寒秋清晨等了许久，也该正主出现带来光和热。
“哎哎，那个……木枝，你去哪儿？”
“签字售书啊？没想到这么多书迷等我！”
“嗯……会不会，那是别人的签售会？”卢清波走上前，一把拉回来李木枝，“那是人家单雪涛的签售会，最近那本《谋杀小说家》很火，已经加印到二十万册了，还是一书难求。”
“嗯……叔，那我的签售会呢？”
“云城书店给我们开了个后门儿，我们就在后门签。”
几步路绕了过来。
进了后门，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像开茶话会。
一条横幅单薄的挂在墙上，前方摆了张桌子，四条腿不一样长，还专门垫了块儿石头。
后方是一摞摞印着“南方明珠塔”的新书——《小时代之农金时代》。
“叔，我们是不是有点寒酸？”
“不怕会场寒酸，销量才是王道！”卢清波一拍胸口，而后认识到确实有点掉档次，“没办法，木枝，直白说，咱现在就是不火，我能力也有限，能租到正儿八经的场地就算不错了。”
“嗯，我知道了叔！”李木枝骄傲笑了起来。
“木枝，我永远记得，我欠你一场风光排场的签售会，以后咱俩做大了，叔给你补一个碾压全国作家的！”卢清波目光坚定。
不多时，卢清波请来撑场面的几位本土作家，悉数到场。
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皮鞋锃光瓦亮，手里拿着茶杯，茶叶塞得满满。
“杨老师、陈老师、张老师，三位能捧场，清波真是感激不尽！”
“没事儿~小卢啊，我们老家伙也是很乐意捧新人，也算为咱云城文学界做贡献了啊。”
“张老师，您真是太有心胸了，快落座——”
招待完三位老师，卢清波又一脸堆笑，请进来些纸媒记者。
虽然都是云城当地的小报社，但人家愿意来，还真是冲着三位老师的面子。
“陈老师，听说您正在创作《乡土云城》，快截稿了吧？”
“还要几个月，好作品么，要一遍遍打磨。我也是乡土里走出来的孩子，亲眼目睹了云城的巨变，从破落小城，慢慢成为三线大城市；可我的记忆里，反倒那个破败、贫瘠的地方，才是我的故乡。”
众人就《乡土云城》你来我往，聊的风生水起，全然忘记今天要做什么。
卢清波大声咳嗽了几下，这才提醒众人拉回正题。
“哦，对，陈老师，你对这位少年的新书怎么看待？”
“嗯~《农金时代》么，也是写出了乡土情结，赞扬了热情勤劳的劳动者，歌颂了新时代乡村的新面貌……”
李木枝一口水喷出。
捂着嘴低下头，心里暗骂：我（粗口）妈，不会只看了个书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