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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喜稍稍停顿,叹了口气。她脸上泛着些微的疲倦--防空洞外的天空该已是漆黑的了:
“好了,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你就当我五分钟的闺蜜吧;有些话不是每个人都能听的。”
砰!砰!砰!
铁门外终于响起敲打,而且愈发响亮。像是有人举着铁锤,在不住地砸锻;尖锐的声响几乎要钻进人的天灵盖里。
灰尘簌簌落下,似乎整个防空洞都在摇摆、抖动。铁门逐渐出现隆起鼓包,凹凸不平。
两人困在囚笼里,艾喜只是用拇指把刀锋推得更长了些:
“是这样。说来也不复杂.我有一个朋友--他很有才华,他的才华也带来了非常好的品格。”
“但是现在:越来越多人发现了他的才能。原本,我们有着相似的爱好;可他要进入一个我并不了解的世界里了--在那里,可能会有人伤害他:最重要的是,我不是那个世界里的人。”
“环境的改变,有可能造成朋友间的分道扬镳。这种可能性我没办法接受,他是我不能失去的朋友:只是这种话,我不可以说给他听。”
“他应该按照自己的心愿,随心所欲地生活对吧?”
目镜仔勉强仰起了头,指尖抠抓艾喜的鞋底。他似乎被这话题激发出了些许兴趣,眼中在发亮、嘴角哆嗦着。
他没有承认过艾喜的指控,但也不再否认:
“你在问我对还是不对?你——你其实跟我是同一种人我们有什么区别?你肯定知道.什么方法是、是最好的。”
“只要你想办法把他杀了.或者把他囚禁.他不就永远是你的了?他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世界了.那就是永远的朋友”
“就像黄友添、大头宏、酸汤肉骨茶只是一面之缘、刚认识的朋友.笔友——但、但是!他们永远会停留在这个防空洞里:和我父亲一起.永远做我的朋友.”
“你前面也看到了——展厅里.有那么多我的朋友,你也可以做得到”
艾喜挑起眉角、歪过头。很难判断她是在嘲弄,还是真的惊讶:
“奇怪,你们这种人怎么都爱说差不多的话?你们有共享大脑或者心灵感应之类的吗?”
“你对别人的猜测和看法,只是你自己想法的投射而已:大概便是以己度人吧。想要了解一下正常人该有的健康友谊吗?”
咔咔咔:她略微收短去刀锋,用指腹摩擦。
“朋友当然不是你嘴里这样的。朋友不是你的独占物,朋友也不是什么非要攥在手心里的东西。”
“本来,如果他有特别想要做的事.我就要去支持他。但现在看来他没有:那么,我想要去追求拥有能够保护友谊的力量。”
“就算他变了,也永远是我的朋友。朋友就是这样:牺牲和妥协是难免的。”
“我为了自己内心的安稳宁静,而去帮助朋友: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哎,我也是傻;你怎么会了解呢?”
目镜仔用力闭起眼睛,接着睁开。他开始躲闪艾喜的目光,却又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少说这些空话了刀在你手里,你怎么说都对。”
“你还是要杀我,对不对?你刚刚说了--[你们]我不是第一个被你抓到的”
艾喜微微摇头,用口中的嗤笑表达不屑:
“你看,你们这种人只关心你自己吧?跟你说话你也不听。”
“当然啦,我前面说了:你配合的话,我就不破坏你的藏品。你的命是你的藏品吗?应该不是吧。”
“反正--我现在正在试图进入他的世界里。到一个新的地方,首先就要了解周围的情况:探索,处理一些简单的目标,获得一些经验。”
“实话实说,你们的超能力都很同质化--我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迷狂连环杀手的样本,我也搜集好了。你们是他最低劣的版本,太脆弱了。”
“接下来,我需要更多的资源:这样有情况的时候,能有一些操作和处理的空间。最好能搭建一个平台或者组织.他会帮我的。”
目镜仔的视线不再游移,目光中是更多更杂的情绪;愠怒和嘲弄也在其中。
他牙齿磋磨得咯咯响,嘴角却越抬越高。直到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笑: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了,是么?!比普通人残忍一点,更愿意动脑子一点.”
“你——你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我见到了能用眼球反弹子弹的怪物!”
他竭力扭转脑袋,向艾喜暴露出藏在领子里的、脖颈处狰狞的长条疤痕:
“那根本不是你用这些小伎俩就能对付得了的东西!穿黄色黄色雨衣的怪物那是真正的怪物、真正的暴力——”
“哈哈--你就继续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东西最可怕.”
艾喜一愣,细长的眼睛忽地弯成了近乎月牙般的形状。
她也笑了起来,话里竟然带上少许的轻快:
“哎呀!原来你碰到过他了啊?怎么不早说!巧了嘛这不是。是近距离接触吗?眼珠反弹子弹.喔!”
“你还挺会处理尸体的——你是做法医的,对吗?哈,前面你说工作跟警局要打交道,我就应该想起来的;难怪.难怪这一个多月才真正有人开始在防空洞里失踪,你是遇见他之后才觉醒迷狂的。”
艾喜抬起手,掩住嘴,好像在说悄悄话:
“他跟我说过你,他跟我说过你是哪个来着。啊大概暑假末的时候,是吧。”
“你可能不记得了:是他把你送去医院的呀。你是不是被他眼球反弹的子弹打着脖子啦?恢复得真快。”
“我说呢,难怪你比其他劣质品要厉害一点点芒街还真是个小地方。”
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艾喜放下手的时候,那股带着狡黠的淡薄默契感,在眨眼之间一扫而空:
“好了,五分钟了。你是个很烂的听众。”
铁门外的敲打愈发急了,像是暴雨天的屋棚。门闸开始弯折、金属门板上暴起一个又一个半球形凸出;将那些锈蚀的碎片震得四溅。
地面隐隐漫出条条缝隙——细细密密的、蛛网似的裂痕。
目镜仔的喉咙口冲出一声尖嚎,像溺水者终于又吸到一口空气:
“--等等!我也可以帮你!我可以做你的工具、做你的武器!你又没有超能力吧?!”
艾喜盯着美工刀的刃尖,目镜仔脚踝处的血液正从那儿流下:
“好啊。有什么办法可以约束你吗?我觉得我们没办法签个合同之类的。你有方案么?”
砰!
门轴终于连着门框一同绷断,铆钉子弹似地四射;铁门轰然砸下、掀起波涛似的股股尘埃。
艾喜能感到身后鼓风机似响起的,仿佛巨大野兽般的喘息--那如同是某种棕熊。
[乖乖、乖乖.]
那位幻想出来的门外杀手,正在靠近带着意义难明的呼啸和叫喊。
目镜仔眼睛睁大到极致、瞪着胸膛上的刀锋;眼角都快要迸出血来:
“我、我——”
艾喜两手抓紧刀柄,打断了他:
“嗯,没什么好办法?我也觉得。”
她把双手抓握住的美工刀猛地摁下、扎进目镜仔的第二与第五肋骨之间:那里是心脏的所在。
目镜仔的身子绷紧了,接着像鱼似的抽搐起来;手伸得笔直,不知是想抓向墙上的人皮、还是门外的怪物——
噗嗤!噗嗤!从他嘴角冒出一连串亮红色的泡泡,滑进脖颈。
艾喜握紧美工刀的刀柄,又扭动、旋转了一圈:
啪!
转了一半、脆弱的刀片就断在其中——但目镜仔已经不再动弹了。
呼--
脑后有旋转的重物砸来,裹卷着利刃般的气流。狂风吹动艾喜的头发,发丝扑啦啦地舞动、发绳都被激得脱开。
但当艾喜转过头的时候:背后空空荡荡,唯有弯曲变形的铁门在地上摇动、时不时发出闷闷的细响。
她打开手电筒,照亮开始溢出血气的房间。
蒙蒙的黑色雾气已然彻底散去,被吹起的尘埃缓缓飘落、跟圣诞节的雪片没有多少区别。
无论刚刚打穿铁门的是谁,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在世间留下多少痕迹。
思念体无法脱离妄想者单独存在:
这点艾喜早已验证过了。伪双人杀手比她想象中更加常见、也更加脆弱。
——
连环杀手死了,但是工作还没有做完。
防空洞中的四具新鲜尸体--目镜仔、黄友添、酸汤肉骨茶和大头宏——以及其他受害者留下的皮囊,艾喜并不打算处理。
她的体力很难支撑这种工程,搬运过程也可能留下更多痕迹:那不是她的业债,为他们复仇已经是艾喜所能、所想做到的一切。
死者无法感知到生者的所为,艾喜也仅仅想要填补自己的内心。
世上无事能比得上让自己满意。
她从长袜里抽出封装好的替换刀片,装进美工刀里;接着又仔细地将刀片捣进目镜仔刚刚的几处伤口里:目镜仔的衬衣与袜子也成了织物碎片、陷入其中。
一下、又一下。艾喜认真地划动、搅动,直到肌肉组织都尽量切得稀碎。
伤口必须破坏好、不能让人通过刺入角度和深度,判断出自己的性别与年龄。
本来更好用的是火:但火焰和它所能造成的破坏,会提前这个现场被发现的时间;工具的准备也更加麻烦。艾喜没那么多的闲钱用在这种事情上,通勤携带更是麻烦。
陷在一团模糊的心脏里的刀片不是个问题——曦晓牌文具的产量太大,来源很难追溯;艾喜本就是上航模班时、从少年宫的仓库里拿的。
隐秘是艾喜的优势:她打算尽量一直保持这个优势。
——
艾喜从这城郊废屋的地下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此处是防空洞的另一个出入口。
等走到不会留下脚印的沥青马路,她把穿着的男款运动鞋脱下、掏出其中填充的硬纸团塞进口袋,鞋子则随手丢在一旁;就这么穿着长袜,踩在坚硬的路面。
长袜中渗出了点暗红红,是长时间的剧烈摩擦留下的。她已长出了老茧,但茧终究还是会被磨破。
这双男款运动鞋比艾喜的鞋号大上几号,从艾喜家旁边的垃圾场里捡来的;虽然是今年刚出的新鞋款,但人造革的鞋面早已斑驳破烂。
艾喜知道执法人员或是其他有心人,应该能轻易发觉这双鞋是个伪装,不过这也无妨。
做什么事都不必太过工整;冰山中裸露出的一角,反倒更能模糊其他人的视线。
她隐在路旁的阴影中、慢慢踱步,走进了城区;在无人的街道上找到一间电话亭:插卡,拨通。
飞蛾呼啦啦地绕着炽热的灯泡旋转,不时撞上玻璃,发出几不可闻的“扑扑”声。
就算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深夜,但是艾喜知道自己的朋友会接起电话--他周末睡得很晚,而且前两周刚刚重新装了固话机。
“喂?”
背景音里是MD的16位音乐;艾喜听出来了,兜兜在玩《魔强统一战》:
“我啊。偷偷在玩幽游白书?”
滴--电话那头按下了暂停键:
“对啊,练练搓招嘛。”
艾喜用指甲刮了刮话筒上贴着的、已经破烂了的小广告,把搓下的小纸团扔到地上:
“喔,我现在过去陪你打。”
话筒里响起翻书的声音,急匆匆的——他该是在翻攻略书,查出招表了:
“来啊!这次我们禁掉你那个卢愚吕弟不许用了啊,太作弊了。”
艾喜抬起食指,摁死一只伏在玻璃上的蛾子:
“嗯,那我换个幻海试试。可以让你半管血。”
不满的砸吧嘴声传来,音量忽大忽小:
“啧!天天用这种赖霸角色。”
——
等艾喜走到天湖小区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在楼下等她的兜兜。
于是他们一起吃了个桂林米粉当做夜宵,回家打游戏了;幻海虽然比卢愚吕弟的性能强度弱上一些,但兜兜还是打不过,只是拿了双拖鞋给她穿。
兜兜没有问她今天的打扮为什么这么古怪,为什么不穿鞋:他从来不问。
就像他从来不问艾喜其他事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