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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妹妹病得很重，不如娘亲把我卖了，给妹妹治病。”
“不！这、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妹妹没事的，娘亲会去挖草药，不能卖！不能卖！”
慕灵看着那妇人有些癫狂的模样，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她牢牢的抓着幼童纤细的手腕，明明已经抓出了一道淤青，可那幼童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妇人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已经被压扁的肉包。
“纯儿，你看看这是什么？今日娘亲讨来了一个肉包，很好吃的，快！”
幼童摇了摇头，把肉包推了回去。
不想，妇人的表情顿时一变，“为何不吃？连你也觉得娘亲没用，你也要离开娘亲了吗？不可以！不可以！吃，快吃！”
她颤抖的手忽然将肉包塞进了幼童的口中，不断的重复着那句话，快吃，快吃……
“够了，你这样会呛到他的！”
作为旁观者的慕灵忍不住开了口，可妇人根本看不见她也听不见。
碎屑掉在了地上，眼前的幼童没有丝毫的挣扎，妇人微微一愣，随后停下了动作面露惊恐，“纯儿，娘亲，娘亲不是故意的，可是这肉包真的很好吃……”
那张小脸此时被憋得有些青紫，他只是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污渍，随后将掉落的碎屑捡了起来又重新放进了口中。
“娘亲，好吃。”
“……对吧，娘亲没有骗你！你姐姐以前也最爱吃肉包了，呵呵。”
妇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婴，又揽住了眼前的幼童，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着。
眼前霎时一亮，画面一转，微弱的阳光从那破旧的窗户射了进来，一道巨响惊醒了榻上睡梦中的母子二人。
又是那令人颤抖的酒气，男子回来，这次他一把夺过了榻上的女婴，妇人立刻反应过来。
“夫君？夫君！”
“滚开！那老鸨子说了，这小赔钱货能换一坛子酒，你怎么还在这里，去街上给老子乞讨去，今日若再没讨到银子，老子就把你也卖了！”
男子一脚踹在了那妇人的腰上，只听一声哀嚎，妇人虚弱的身躯当即倒在了地上，额头碰上了尖锐的桌角，鲜血很快滴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晦气！”
此时的慕灵已经不忍再看，她明明想要将自己从这样悲剧的幻境之中抽离，可意识却丝毫不受自己控制。
这时，男子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僵直了身子回过头。
那幼童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将一把生锈的匕首送进了男子的后腰。
“畜、畜生……”
可下一秒又是一刀，这一次，幼童刺中了他的要害。
那双小手上沾着血，及时接住了从男子怀中掉落的女婴，看着这如同恶魔一般的身躯轰然倒地，那张稚嫩的面庞居然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深沉的眼眸中是令人心颤的灿烂，慕灵竟是从这样的笑容中看见了积压已久的释然。
“纯、纯儿……”
地上的妇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当她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男子，忽然笑出了声。
“死了，死了好，哈，死了好……”
“啊——杀人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尖叫声，一名老妇惊恐的看着屋内的一切，她本是来看热闹的，却不曾想亲眼目睹了这么一场父子相杀的画面。
很快，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妖童！那一定是妖童，杀了他，否则他会给我们村带来灾难的！”
“纯儿快逃！”
妇人拉着幼童逃进了树林里，慕灵的意识紧紧的跟着他们，回头看着那些面露厌恶却又凶神恶煞紧追不舍的村民。
这里是……
四周的环境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随后那瀑布声传来，慕灵居然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杀了他们！那孩子是妖童，他们是邪人！”
母子三人被逼到了瀑布旁，身后便是那凶猛湍急的水流。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分开我们……纯儿，永远也不要跟娘亲分开，永远……”
眼前气势汹汹的村民将他们团团围住，那妇人的眼底尽是绝望，可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决然。
她低下头来，竟是冲着幼童露出了一抹温柔无比的笑容。
“纯儿，娘亲带你去吃肉包。”
她要做什么？
慕灵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只见那妇人突然抱住了幼童，竟带着怀中的女婴一起纵身跃入了瀑布激流之中……
慕灵只觉得心中一痛，再睁眼时，那衣衫褴褛的幼童站在了一片遥望无际的黄沙地中，小小的身躯显得那般单薄。
一根金色的法杖出现在他的眼前，头顶上传来慈祥无比的声音。
“孩子，为师已经等你多时了。”
幼童呆呆的抬起头，眼底一片灰暗。
“我……杀人了，娘亲和妹妹，不在了……”
那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头顶上，这一刻，似乎赎清了他身上的罪孽，“人生在世万般皆苦，万般皆罪，来亦匆匆，去也空空。为师法号清心，今后，将与你一起顿悟空门。”
“……师傅，我想吃肉包。”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慕灵抽离，她眼中一闪，自己已经回到了这片冰蓝色的世界。
而眼前的小师傅双眸之中也已恢复了清明，他拿着那肉包，许久之后轻轻咬了一口，两行清泪滑落，他缓缓抬起眼看向慕灵，竟是微微一笑开了口。
“好吃。”
回想起自己方才所看见的过往，慕灵忽然明白这小和尚已经在幻境之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几十年，甚至百年。
他头上的戒疤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得来的，恐怕他的修为境界早已超出了凡人的极限。
幻境中的村庄应该就在那条瀑布附近，她之所以觉得那般熟悉，正因为那是当初她被送离的另一条出口。漫长的岁月让那村庄早已不复存在，连带着曾经发生的故事，也仿佛流逝在了时光之中。
可对于某些人来说，那已然成了心中的一片抹不去的尘埃。
慕灵的眼中不由得一酸，默默地抹了一把慈祥的姨母泪，正想说一句这里还有，慢慢吃，却不想地上散落的肉包早已不见了踪影，最后一个正在小和尚的手中，也只剩下了一半。
“好……好快……”
慕灵很快回过神来，一想到接下来几日可能还要跟这小和尚周旋需要保存体力，她默默挪到一根烤羊腿旁边，正打算藏进裙底，一阵清风拂过，眼底竟是出现了一双精致的小脚丫。
半个肉包子被小心翼翼的举到了她的面前，原本仿佛历经沧桑的声音居然像变了一个人，纯净天真中流露出无尽的期许，明亮的眼眸如同刚刚被擦拭过的明镜，就那样装载着满天星辰看着她。
“娘亲，吃！”
娘亲？
慕灵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射了一箭，却不是因为觉得这臭小鬼口没遮拦，而是有种轻飘飘踩在云端上的感觉，温暖又甜蜜的奇怪情绪溢满心间，根本叫人生不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