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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梦回老家(第1/2页)
这一年刚过元旦,漫天飞舞的雪花染白了初来的腊月,凛凛的寒气里更多了几分肃穆。远处的卧佛岭,近处的柳条河,古朴的长青村,都裹进雪白的被子里猫冬。吃过早饭,冬阳早已升起。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在皑皑雪地上尽情嬉戏,他们不顾脸蛋儿冻得通红,在村部院子里打雪仗,不时掀起阵阵喧声闹语。
村部里火炉子烧得正旺,热水壶嘴噗噗往外喷着股股白气,壶盖也啵啵跳动着悠闲的舞蹈。闲人们烙着火炕、倚着桌凳、围着火炉聊天。穆逢时提着热水壶给人们的二大碗补充了白开水,水汽缭绕升腾,追逐着窜上棚顶的烟雾。他自打卸任了村委会主任就谋了个村部更夫的差事,经常与闲人们在一起聊天。姚老美撂下二大碗,看着张铁嘴儿笑:“说书人最能诌书咧戏,再扯会儿闲篇儿嗄嗒牙呗。”张铁嘴儿摇摇头说:“不服岁数不行,头发稀薄棱登了,气脉都不够用了,说一段就觉得累了。哪像我年轻那暂,一讲大半宿,咋地不咋地。”大家七嘴八舌,列举张铁嘴儿说过的书,什么《鬼狐传》《狸猫换太子》《五鼠闹东京》等等,对书中的妙处津津乐道。
张铁嘴儿忽然发起感慨:“人是地上仙,一日不见走一千。数一数,老一辈的人已经没几个了,咱这一代也没了大半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就是那年轻少壮的,有的还没活过咱。你比如宝良米厂一场连电事故,就要了三个人的命。你比如那黄三怪,赌博赢了却送了命。”说到死亡,孟祥通搓着他那皮肤松弛的手背,举例子说:“你看麻脸婆自己找死,看前胸脯子长个猴子,就总想弄掉。也不知从哪听的吆叨令,非要用蜘蛛丝缠下去,结果弄感染了,把自己命缠去了。”姚老美说:“要说死的明白当属半仙儿,有一年自己给自己看个坟茔,让家人深埋三尺三,不留坟头,然后又癞歪了半年才过世,下葬时墓打深了,挖出两个土蛋蛋,他俩儿子只好又埋了回去。后来有人说那是块牤牛地,你们说他是不是真有点道行!”众人呵呵笑了,却没人给出结论。
曲二秧说:“要说还是闻大裤裆死的快乐,看牌玩了一辈子,九十来岁了还能硬撑着身体连续作战。那天我跟他一起看纸牌,后半夜时他搂了个大满罐,乐得手舞足蹈,当场就断了气。去下葬时,闻老千特意给他爹烧了好几副纸牌。”孟祥通说:“去年入冬时老憨从乡下回城里,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睡觉的时候就睡过去了,倒是没遭啥罪。老根儿感觉有些日子没看见他爹了,去那两间小房子里一看,老憨身体都僵硬了,可能死了好几天了。”张铁嘴看着姚老美说话:“咱这一波人里,属你老姚身体硬棒,大概是经常喝生产队豆腐汁的缘故。”姚老美摇摇头说:“也不行了,咬不动了,也走不动了,岁月不饶人啊!”说着嘻嘻道出一套嗑来:
迎风掉眼泪,撒尿砸脚背,吃啥啥反胃,说啥啥不对。
这话把人们说笑了,话题转到人世变迁上,便又说一番悲欢冷暖,评一通是非曲直。孟祥通发表感慨时大下巴松弛的皮肉微微抽动:“过去,卧佛岭可不是秃了光叽的,那山里有很多柞树、黑桦、黄菠椤,胡桃楸,还有很多榛子树、山丁子、达子香。没人采摘的蕨菜、木耳、蘑菇到处都是。过去,柳条河两岸有很多水草繁茂的泡塘子,鲫鱼、鲇鱼、嘎牙子、泥鳅、水喇蛄和蛤蜊多得数不清。还记得五十年代的时候,在柳条河边经常能看见三两只白头长脖老等,我曾捡过它半斤沉的蛋,后来多少年都看不见水鸟的影了。记得村子东北大甸子曾经荒草连天野物出没,经过几十年的开垦,塔头墩子沼泽地都变成了田地,虽然多打了粮食,环境却破坏了。经过多年的翻耕,黑土层变薄了,地力不如以前了,靠化肥增产的粮食吃不出过去的味道了。”曲二秧说:“别说食物没食味了,就连人都变得没人味了,你看现在有几个生虱子下虮子蹦虼子的。”众人都说世道变了,姚老美嘻嘻一笑:“说得对,正应了那句老话了——”见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便提高了声调唱道:
人奸了,地薄了,货物抽条了,有俩钱也变毛了。
曲二秧吵吵道:“哎老姚,不对呀,你后面这句是老话吗?我咋从来没听过呢?肯定是你临时发挥的,对不对?”姚老美的笑骂:“你呀,真是拉屎跟狗打别。”曲二秧呲呲笑了:“瞧瞧,让我说对了吧?”
“这说啥有啥呀!”张铁嘴提起卖粮的事来,“因为粮食价格上下浮动,咱农民有时候把握不准出手的时机。那价格,去年和今年不同,早卖和后卖不同,就一天卖的也有差别。有的能卖个高行,有的卖个倒撅。”话音刚落,孟祥通接着说:“在卖黄豆这件事情上,我书山就拿不定主意,令春丁把儿说等涨涨再卖,令春不吐口,书山不敢做主。归齐咋样,错过了最好的行情,卖了个倒撅。可令春还是埋怨,埋怨书山看不准。”姚老美说:“金四眼卖粮时就干了一把蠢事,竟然同意赊给南屯收粮的,结果那卖粮款连本上仓,在家熬糟了好长时间。一晃儿都三年了也没要回来,想起来他就憋气后悔。”穆逢时说:“要让本更倌说呀,赊粮这事儿打死也不中干,卖粮就得一把一利索,不见兔子不能撒鹰。”
姚老美又想起一件事:“黄士魁一纸诉状把老赖张杳告到镇法院,索要一笔带息借款。三年前,张呜哇上外村包稻田地,闻大呱嗒向多家花两分利抬钱,可是包地临近河套当年让水淹了,没打多少粮食。借的钱多则上万少则几千,借主无力还钱就放挺,债主都非常着急。这债主里边就有黄士魁。他见事不妙,让闻大呱嗒把那份五千元债务转到他儿子名下。张老赖以为,这债务就是让他经经手,还是老人还,就重新立了字据。前一阵子,黄士魁让他给颠对颠对,那老赖却觉得憋气,直门儿跟黄士魁拔犟眼子,说坐地根儿就不该接管爹的外债,更不该给立字据,说要钱没有,爱哪告上哪告。成玉放寒假回来,看父亲为要账犯愁,就鼓励上告。起诉书刚交上去,没过几天就下了传票。黄士魁问成玉是不是背地里找关系了甩钱了,成玉只说那镇法院里有同学,不用那个。开庭那天,张老赖两口子、还有闻大呱嗒两口子都出庭了。张老赖继续耍赖,黄士魁就像开了一通连珠炮,一通反击:‘你没钱?你住大砖房;你没钱?你养那么多羊;你没钱?你种那么多地?你能说得过去吗?’法庭当场宣判,一个月内还清欠款。这一下,张老赖两口子都傻眼了,承诺回家就抓紧兑现。”
人们议论讨债这事儿,都佩服黄士魁厉害。姚老美说:“还是魁子办事儿地道,楞是把钱要回去了,可其它几家净瞎鼓捣,整一溜十三遭却没辙。”曲二秧也说:“魁子挺光棍,我是佩服他。”姚老美又现编了一套词儿逗乐:
大瓦房,大院墙,又养猪,又养羊,年年都打百袋粮。
抬了钱,想赅黄,告他状,不冤枉,法律不容他张狂。
听到这里,穆逢时忽然说:“现在听人谎谎取消农业税的事儿,也不知啥时候能实现。”张铁嘴儿说:“眼下二轮承包给农民吃上了定心丸,取消农业税也哄哄挺长时间了,如果国家的承诺能早日实现,那种地积极性可就上来了。”穆逢时用炉钩子把火炉里的火捅旺:“本更倌认为,既然上面有了这话,那为期就不远了。”进里屋打开了扩大器,村部大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非常好听的声音:“由此,国家不再针对农业单独征税,一个在我国存在两千多年的古老税种宣告终结……”不等消息播完,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说不交农业税这好事儿做梦也想不到,说现在农民赶上了得把好过的时候,说国家强大了,老百姓也跟着受益了……大家七嘴八舌,气氛异常活跃。姚老美情不自禁地随口道出一套嗑来:
国力强,时代变,农业税,今不见。
民为本,食为天,好日子,加油干。
张铁嘴儿说:“虽然总体上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但贫富差别越来越大了。尤其是家里儿子多的负担更重,拉下饥荒够还后半辈儿了,穿不到好的,吃不到好的,得累折脊梁骨哇!分队那暂说一个媳妇,也就三五千元,头十年涨到两万多,现在得六万多块,有的甚至达到了十万来块,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说媳妇得像买猪似的用称泡。”说到这,众人都会心一笑。姚老美接着说:“小的一结婚就小康了,可老人闹个溜溜空。就说考学出去的,自己进城享福了,可老人在村里遭罪。老人没能耐,子女都不愿意靠前。有啥办法呢,都得面对现实。我现编一套嗑,说来你们听听——”
城里乡下,差别真大。出门坐着桑塔纳,手里拿着大哥大。上街老婆孩子两边挎,忘记农村还有个爸。儿吃香来又喝辣,爹吃土豆难消化。儿抽香烟过滤嘴儿,爹卷旱烟还没把儿。儿穿名牌讲高档,爹挑寿衣最低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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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谣把众人逗乐了,赢得一番夸赞:“编得挺对呀,老姚真能琢磨!”姚老美忽然想起最近新编的一段谣,又乐呵呵地显摆起来:“我跟据咱村里很多人的经历编了一套《十条道》,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对上号。”众人催他快讲,他清清嗓子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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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卖弄完,曲二秧就嚷嚷:“遭举报的是黄老笨,觉得犯案年头久了,死者家没啥直近人不能追究了,可刚偷跑回来潜藏在自家夹空墙没几天,就被人举报了。死者家的一个叔辈侄女要补偿款十万,老笨拿不出这笔钱,认判无期。唉,当年如果主动投案,早出来了。”人们就接着往下猜,当把这十条道与村里的很多人都大致对应上,更佩服姚老美编得真实有水平。
惊蛰刚过,天气乍暖,向阳处的积雪已经开化,而背阴处的积雪还在固守。这天上午,一心向佛的艾育梅又去庙里参禅。她在棉服外面罩上靛蓝色对襟外衣,套上黑色外裤,扯条蓝围巾裹在头上,穿着青色趟绒棉鞋,踩一路残雪行至小孤山,又绕行半里来到山门前。她走热了,把围巾从头顶抹到脑后,从右边虚掩的角门进入。寺院里冷清而肃穆,转入大殿后门,面朝倒坐观音佛像,跪在蒲团上缓缓顶礼,然后合掌胸前一遍遍默默念诵心经。
午后,黄士魁踩着湿滑的冰雪走向村中,时而驻足望景,时而移步寻声。街道、房舍、篱笆、点缀村庄的树木以及远处的田野,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不时勾起对往事的回忆。开窑场、扩村路、收大夫、护知青……那一幕幕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他来到学校院里,阳光把他有些弯驼的身影投到斑驳的场地上。他被一阵阵喧闹声吸引,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嬉戏得十分热闹,有几个孩子踢犍子,时而前翻后翻,时而头顶换踢,变化多端,妙趣横生。他在尽情玩耍的孩子里找寻了一会儿,然后走向教室窗台墙根下。
两个男孩子正蹲着对阵,用石头剪子布比胜负,谁赢了就在自己面前的田字格里用小木棍写下一笔,都想先写完“天下太平”这四个字取胜。见小曲忠三番两次总是输,黄士魁虚弱的身子蹲下来,不顾藏蓝色棉夹克下摆垂到地上,对那男孩子说:“来,小孟常,我替小曲忠跟你玩会儿。”小孟常点了头,黄士魁像个孩子一样认真比试手势,连着三次赢了写字权,但最后那一笔还是让小孟常抢先完成。小孟常乐得手舞足蹈:“你俩不顶一个,你输了,你输了。”黄士魁脸上也堆满了笑纹,刚直起腰来,小曲忠说:“黄爷爷,你会唱歌谣不?”黄士魁微微点头,摸着他的脑袋说:“来,我就教你们唱一个《节气歌》。”小曲忠抢话:“这个我们会。”引领一群孩子浪唱起来:
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
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
那童声虽然稚气未脱,却也韵味十足。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立夏鹅毛住,小满雀来全。
唱着唱着,就变得不整齐了,甚至接不下去了。黄士魁笑呵呵地说:“这个版本太长,我教你们说一个短的吧!”小曲忠说:“好,黄爷爷说一句我们跟一句。”黄士魁重新起头,一边打着拍子一边领唱,孩子们纷纷随唱: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刚唱完,大喯儿喽穆荣拿着小学语文课本走了过来,跟岳父说话:“爹,你看你这么虚弱,你咋来了?”黄士魁喘了几口粗气说:“在屋里待不住,出来透透空气。”穆荣提醒说:“这道上的冰雪时化时冻,湿滑得很,可得小心呀!”黄士魁点着头说:“我知道,我很注意的,不用担心。”穆荣问:“爹,你不是说要回上江老家探亲祭祖么,打算多暂动身?”黄士魁说:“后天走,有你大哥二哥陪着,你们都不用惦记。总算要回上江老家了,一想到要启程,了却心里藏了一辈子的念想,我反倒更盼得急切了。”穆荣笑了:“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始终挂念着,只是不说而已。现在没了那些顾虑,真应该回去看看了。”黄士魁苦笑一下说:“你这当老师的,把事情看得明白,说我心里喽!”
上课铃响起,各年级的孩子们纷纷跑回各自的教室,操场一下变得空寂了。黄士魁扬扬下巴示意穆荣回教室:“快去,别耽搁了孩子们的课程。”见穆荣走进教室,他背着手歪着头凑到教室门口。
课堂里的嘈杂声消退时,穆荣把小学语文二年级下册课本放到了讲台上,目光扫过一排排稚嫩的脸面:“同学们,上一课《找春天》里都找到了什么?还记得么?”问题刚一抛出,有的学生急忙翻动课本,有的学生争抢着回答。说嫩芽的,说野花的,说小草小溪的,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你们答的都对,课文首先描述的是从地下探出头来的小草。今天我们学古诗《草》,那么这首诗是谁写的呢?”他从小方盒里拿起一只粉笔,回身在黑板上写了个“草”字,在下面写下“白居易”三个字。“白居易是唐代著名诗人,也叫白乐天,人称诗魔,一生中写了很多诗歌,大多数都是反映现实生活和劳动人民疾苦的。原诗八句,前四句着重描绘草原上旺盛生长的野草,后四句着重描写送别的场景,课本只选了前四句。那作者想借《草》表达什么呢?”这一提问顿时勾起学生们的兴趣,都想马上知晓答案。他回身在黑板上写了“离离、枯荣、尽”几个字,一一进行了点拨,然后继续讲解:“全诗章法谨严,自然流畅,可谓字字含真情,语语有余味。通过描绘野草历时之美,揭示了岁岁枯荣的循环规律,赞美了野草不可摧毁的生命韧劲。你们说,野草的生命力强不强啊?”一片应和声如潮卷过:“强——”
听到这里,黄士魁缓缓移动脚步走到老神树下,抚摸着满是皱纹的树干,仰头看那向上舒展如同冠盖一样的树枝,待一阵喘息平缓下来,喃喃道:“古树王,你是古树王哦……”低头凝视长条青石墩,想起当年这石上的“反标”,又絮叨起来,“谁能万寿无疆呢?只有你这石头才能不朽哦……”
他面朝南枯坐在青石墩上,从衣兜里掏出有些褪色的红布契约,垫在大腿上辨识那上面的字迹。看了许久,眼角溢出了浑浊的老泪,喃喃道:“梁世魁,我是梁世魁呀!离开老家都六十多年了,是该回去了!”那声音低缓深沉,饱含着对老家的深深思念。眼前依稀浮现出当年离开梁家作坊时的场景来:那参差的树木、整齐的院套、青砖灰瓦的老屋,还有一群盘旋在大院上空响着嗡嗡哨音的鸽子……他忽然觉得特别的困乏,把身子靠在老神树粗糙的树干上,竟握着红布契约打起了瞌睡。
他感觉自己太累了,突然被拉入一片混沌的地带,悬浮在空中离曾经的家园越来越远。眼前忽然出现一片亮光,幻化出无比奇异的情景,日月不停穿梭,青黄不停更替,似乎刹那间就穿越了无数业已逝去的光阴。旷野、村庄、老宅、马号、老神树……这些场景一幕接一幕闪回;撒过的种子收过的粮,推过的碾子拉过的磨,修过的壕沟栽过的树,排过的节目唱过的歌……这些情景像走马灯般一一重现。不知何时,眼前幻化出一团淡淡的烟雾、一片蜿蜒的山水、一道稀疏透笼的篱笆、一群响着嗡嗡哨音的鸽子、一条向远方无限延伸的道路……他回到了刘家堡子,梁家大院还是他走时那个样子,只是到处青烟缭绕,恍若仙境。高高矗立的大门柱子下,两扇木门徐徐展开,三大三娘闻讯正高兴地从里面迎出来,爷爷早已站在门前弯道上向他招手,他拿着红布契约向亲人们奔跑,嘴里使劲喊着亲人的称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黄士魁身子笼罩在阳光里,安详的睡态仿佛是一张古旧的照片。张嘎咕侧楞着身子走来,晃着大脑壳看了看,走开时还不时回头喃喃:“嘻嘻,睡着哩!嘻嘻,大姐夫他睡着哩!”而此时,长青小学二年级教室唱读课文的声音已经十分高亢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阵东南风袭来,摇曳着老神树枝丫光秃的树冠,旋起了地上的几枚碎屑,那个抖动的红布契约忽然从黄士魁张开的手里缓缓滑落。
1997.04-2002.09初写稿
2015.01-2023.11重写稿
2023.12-2025.04修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