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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瑾溪心里不免感慨莲儿也太过懂事了些。
牵着莲儿走出内室，宋临琰坐在主位，目光扫过棠瑾溪微凸的小腹，眉头皱了皱：“你不必去，怀着身子呢，外面雪下的很大。”
“皇上不必忧心，莲儿需要臣妾。”
莲儿攥住棠瑾溪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宋临琰盯着那只小手，有些怜惜。
“走吧。”
慈宁宫的石板路上，宫人们刚撒过粗盐。
莲儿走在中间，左手被宋临琰牵着，右手紧抓棠瑾溪的手指。
“皇上驾到！”
佛堂里，太后正将三炷香插入香炉，檀香混着药味飘出来。
棠瑾溪下意识护住小腹，隐隐有些作呕。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莲儿突然松开手，奔向太后，她跪得端正，磕头也有些用力。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顿了顿，“好孩子，到哀家跟前儿来。”
太后脸上带着笑，手指抚过莲儿发顶：“可怜见的，眼睛都哭肿了。”
莲儿乖巧的依偎在太后膝边：“皇祖母别难过，母妃会保佑莲儿的，母妃定能照看莲儿。”
太后顿觉得毛骨悚然，毕竟淑妃之死，是因为她。
“皇帝，哀家思来想去，莲儿还是养在慈宁宫妥当。”
“如今皇后照顾绪儿，没那个精力，德妃性子浮躁，照顾不好莲儿。”
果然，太后不过是想以莲儿牵扯张家罢了，他这个母后，还真是机关算尽。
“母后凤体违和，不宜操劳。”
“哀家还没老到带不动孩子！”
太后手中佛珠磕在案桌上，惊得莲儿一颤，她立即放柔声音，“莲儿说，想不想陪皇祖母礼佛？”
“孙儿愿意，只是皇祖母身子不好，莲儿心疼。”
宋临琰上前将莲儿抱起：“母后，玉嫔将莲儿照顾得很好。”
“好一个父慈女孝。”果然，小没良心的和淑妃一样讨厌！
太后冷笑，看向棠瑾溪，“只是玉嫔怀着龙嗣，万一被孩子冲撞，该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不必担忧，太医说多走动利于生产，莲儿懂事，臣妾不觉得操劳。”
莲儿立刻从宋临琰怀里溜下来：“皇祖母看，莲儿会背了佛经了，莲儿很懂事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声音稚嫩，但那双眸子格外清亮，太后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罢了，既然玉嫔有心，这盏红枣茶赏你了。”
茶汤艳如鲜血，水面飘着几粒饱满的枸杞。
“谢太后恩典。”她双手捧起茶盏，在唇畔虚晃一圈，实则只在唇上沾染了些。
见她还算识趣，太后摆摆手：“哀家累了，都退下吧。”
“臣妾告退。”
回到长乐宫，棠瑾溪立刻命人紧闭宫门，她指尖发颤的取出帕子，抹在唇上，上面还沾着红枣茶的茶渍。。
“红豆，去请林太医！”
林太医来得很快，只将帕子放入鼻下一闻，便知晓这是何物。
“回娘娘，茶里含有红花，索性只是微量，无碍。”
棠瑾溪摆摆手：“要准备丧仪，太医院有的忙了，你先退下吧。”
林太医欲言又止：“是，微臣告退。”
棠瑾溪起身为莲儿系上素白腰带，小姑娘突然按住她的手：“玉娘娘，你说母妃会不会怪我？”
“为何？”棠瑾溪手下一顿。
“母妃说不许莲儿哭，因为眼泪会弄脏她的往生路。”
“母妃不会怪你的，母妃最疼你了，不是吗？”
莲儿想了想，随即用力的点点头，“母妃最疼莲儿了！”
棠瑾溪将她送到宫门口，莲儿攥着棠瑾溪的衣角，一步三回头的往承露宫去。
承露宫殿内跪满了素衣妃嫔，莲儿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中央的棺椁上，那上头雕刻的缠枝莲纹，是母妃最爱的花样。
所以，她才叫莲儿。
她知道母妃很凶，对她也严苛，可母妃会在夜里抱着她，给她讲母妃的从前。
她忽然想起昨天母亲离开，指尖触到的皮肤已经凉透，可鬓边那支金簪，还别得端正。
母妃一直是个要强的女子，她也要像母妃一样！
“大公主来了。”
莲儿松开紧咬的嘴唇，学着嬷嬷教的礼仪，跪得笔直。
膝盖跪在蒲团上，但还是冷的发疼，她却死死盯着棺椁，生怕一眨眼，母妃就真的化作青烟散了。
德妃突然抽噎起来，哭声在殿内格外刺耳：“淑妃妹妹命苦啊.……”
莲儿攥紧拳头，她记得清楚，母妃的死与德妃脱不了干系，就连她那未出世的皇弟，也是她害得！
“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要哭也别吵吵闹闹的！这里没有皇上！”
皇后的训斥声让德妃闭上了嘴，哭了半天也是干嚎。
莲儿看向皇后，只见她手里拿着佛珠，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下泪来。
母妃从前很讨厌皇后娘娘，可是母妃，莲儿不明白，怎么只有皇后娘娘瞧着是真真切切的难过呢？
莲儿走到皇后的身边，小手攥住她的手指，“母后别难过，您哭了，母妃在天上也会难过的。”
这一句话，让皇后忍不住落下泪来，将莲儿抱在怀里：“天这样冷，这殿内就放着两个炭盆，午后便回去吧。”
“莲儿不走，莲儿想陪着母妃。”
皇后捂着她发凉的小手，拍了拍：“好孩子。”
淑妃的棺椁只停了一日便要下葬，由人护送着葬入皇陵之中，下葬那日棠瑾溪也去了。
风雪卷着纸钱在宫道上翻飞，棠瑾溪站在宫门边，手捧着暖炉。
侍卫抬着棺椁正经过棠瑾溪身侧时，突然最右侧的侍卫踉跄了一下。
“怪事……”那侍卫小声嘀咕，“这棺椁怎的这般轻，像抬着空箱子？”
“少胡说八道，淑贵妃娘娘生了病，自然是轻的。”
看来宋临琰说话算话，淑妃的尸身果然葬入山野之中，如今这棺椁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如此她便放心了。
这样一来，她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红豆撑着伞：“娘娘，雪大了，该回宫了。”
小小的莲儿走在棺椁旁，棠瑾溪心里一软，叹了口：“罢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