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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瑾溪侧头避开冰凉的勺子，宋临瑾却趁机将乳酪喂进她唇间，甜腻的蜜瓜香顿时在舌尖化开。
“江南道观察使急报，”她含着勺子含糊道，“水患冲垮了三县堤坝。”
宋临瑾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就着珠帘透进的光看那奏折：“工部那群老狐狸，年年要银子修堤，年年溃在旧处。”
他指尖顺着奏折往下滑，在需银八十万两处轻轻一叩，“不如让你父亲去查？他最恨贪墨。”
殿外突然传来窸窣响动，珠帘缝隙里，杏色裙摆一闪而过。
“莲儿。”棠瑾溪头也不抬，“书抄完了？”
帘外静了一瞬，探进来半张讪笑的小脸：“母皇，儿臣来取落下的香囊。”
宋临瑾挑眉看向一旁，那里确实挂着个粉色香囊，但旁边分明还露着半截藏青色衣角。
棠瑾溪果然听见阁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喷嚏。
“阿凉。”她声音里带着警告，“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衣角剧烈抖动起来，少年连滚带爬的钻出来，发冠上还挂着香囊的流苏。
莲儿急得直跺脚：“笨死了！都说让你别跟来！”
“臣，臣是来……”阿凉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送荷花酥！刚出炉的！”
油纸掀开，点心早碎成了渣，混着他跑路时沾的草屑，活像团猪食。
宋临瑾突然闷笑出声，他伸手拈了块碎渣，在棠瑾溪发作前转移话题：“陛下，明日七夕，不如放孩子们去街市观灯？”
莲儿眼睛倏地亮了，拽着阿凉的袖子直晃。
少年却扑通跪下：“臣，臣想求个恩典！”他额头抵着金砖，声音发颤，“求陛下准臣参加今秋武举！”
棠瑾溪与宋临瑾对视一眼，去年这孩子连诗书都背不全，如今竟敢肖想武举？
“为何？”她故意冷下声调。
阿凉抬起头：“臣……臣要配得上殿下。”他说得极轻，却让莲儿瞬间红了眼眶。
良久，棠瑾溪轻叩案几：“若落第……”
“臣即刻离京游学！”
“若中呢？”
少年深吸一口气：“求陛下许臣……”他忽然卡壳，涨红了脸偷瞄莲儿。
宋临瑾突然将乳酪碗重重一放：“中个武举就敢求娶公主？至少得……”话没说完就被棠瑾溪在桌下掐了把大腿。
“准了。”女帝起身，裙摆扫过阿凉紧张到发抖的手指。
“但若让朕发现你荒废莲儿的功课。”她故意留了半句，看着两个孩子如蒙大赦的退出去，殿门外立刻传来莲儿又羞又恼的跺脚声。
宋临瑾从背后环住她：“陛下心软了。”
“毕竟是朕亲弟弟，阿凉年岁尚小，若落了举，反倒是好事。”棠瑾溪望向窗外，莲儿正用帕子给阿凉擦汗，少年傻笑着任她摆布。
“阿凉倒是像极了你逞强的模样。”
暮色渐浓时，小顺子慌慌张张跑来禀报：“殿下非要爬树摘喜鹊搭桥的树枝！”
等他们赶到御花园，只见莲儿骑在树杈上，裙裾勾破了也浑然不觉，正指挥树下的阿凉接她扔下的枝条。
“七根够不够？”她晃着腿问，惊飞一树鸟。
阿凉手忙脚乱的接：“传说要九根才灵验……”话音未落，莲儿又往更高处攀去。
少年急得张开双臂在树下转悠，活像只护雏的母鸡。
“棠、知、凉。”棠瑾溪一字一顿地唤。
两个孩子顿时僵住，莲儿一脚踏空，被飞身跃起的阿凉接个正着。
少年抱着小姑娘转了大半圈才稳住，自己却摔坐在草地上。
“臣知罪！”阿凉把莲儿护在身后，自己发间还插着几根鹊羽。
莲儿从他肩后探头，手里攥着刚折的树枝：“母皇，儿臣是想要许愿。”
“想学牛郎织女搭鹊桥？”宋临瑾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锦盒。
“不如用这个。”盒里躺着对羊脂玉簪，簪头是相互衔尾的鱼。
莲儿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又缩回去：“母皇说过，未出阁不得收男子首饰！”
“朕赏的。”棠瑾溪无奈道，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接过，却见小姑娘转手就把其中一支塞给阿凉。
“给你当信物！”
回宫路上，宋临瑾忽然停下。
荷塘里漂着盏莲灯，烛火映出灯罩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愿阿凉中举”。
远处传来莲儿的笑声，隐约还有阿凉结结巴巴背诗的声音。
“明日。”宋临瑾捏了捏棠瑾溪的指尖，“臣陪陛下微服可好？”
七夕的京城比上元节还热闹，棠瑾溪戴着帷帽走在人群中，不时有卖花女往她怀里塞茉莉花。
宋临瑾扮作富商模样，却总忍不住去扶她的手，生怕她被行人撞着。
“看。”他突然指向虹桥。
桥栏边，莲儿戴着兔儿面具，正把糖画往阿凉嘴里塞。
他穿着簇新的靛蓝长衫，腰间却滑稽地别着把木剑，吃糖时面具歪到一边也顾不上扶。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一队舞龙队伍横冲直撞，眼看要撞上莲儿。
阿凉猛地将小姑娘护在身后，木剑出鞘三寸，却是宋临瑾早安排好的影卫暗中拦住了舞龙队。
“武艺稀松，胆气倒足。”宋临瑾点评道，转头却发现棠瑾溪不见了。
再找时，女帝正在胭脂摊前挑口脂，见他来了便捻起一盒：“这个颜色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在放灯处找到两个孩子。
莲儿蹲在河边，阿凉举着火折子不敢靠近：“殿下当心烫着！”
“叫我名字！”莲儿跺脚，“说好微服时不许用敬称的！”
他憋红了脸，声音格外的小：“莲儿。”
棠瑾溪差点捏碎手中的茉莉花。宋临瑾却突然拽她躲到树后：“快看。”
河面上，莲儿放的灯晃晃悠悠飘远，灯罩上墨迹被烛光映得透亮：“愿阿凉中举，愿母皇康健，愿……”
第三行字被水晕开了，隐约是个嫁字。
回宫轿辇上，莲儿靠着棠瑾溪睡得香甜，发间还沾着街市买的绒花。
阿凉骑马随行在侧，时不时偷瞄轿帘，怀里鼓鼓囊囊揣着没送出去的泥娃娃。
“陛下。”宋临瑾突然凑近，“臣在灯市得了样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