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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在慕容景琰背着云翊、撑着木筏消失在暗河下游的黑暗中后,这种痛楚便如同溶洞内无处不在的湿冷空气,丝丝缕缕地渗入苏晚卿的四肢百骸,浸透她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
每一次暗河水流轻微的变奏,每一次岩顶水珠滴落的清响,都让她心跳漏拍,下意识地望向下游的方向,期盼着那是归来的信号,又恐惧那是绝望的序曲。希望与绝望,在这片死寂的等待中,被拉扯成最纤细也最折磨人的丝线。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刻度,唯有体内伤势缓慢修复带来的细微变化,以及那越来越难以忽视的饥饿感,在提醒着她光阴的移动。
她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昭霆身边的岩壁上,一手依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分毫。另一只手则不断重复着最简单的吐纳,引导着回春灵露残留的药力和稀薄的灵气,如同最吝啬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受损的经脉和黯淡的魂海。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终究是在向好,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然而,肉身的恢复,无法填补内心的空洞与焦灼。外界“祈运大阵”的阴影,北境烽火的灼热,如同梦魇般萦绕在她心头。慕容景琰能否找到出路?他是否会履行承诺?云翊和那枚危险的碎片又会引发何种变数?每一个问题都沉重如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等待。她必须做点什么,利用这宝贵却也可能是最后的时间。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昭霆身上。他依旧沉睡着,面容安详得近乎诡异,仿佛所有的痛苦与疯狂都已离他远去,只余下这具躯壳在缓慢地滑向永恒的沉寂。心口那道伤口,因为之前的能量冲击,周围萦绕的死寂之气淡薄了些许,但核心处的幽暗依旧深邃,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顽固地吞噬着一切生机。
常规的方法无法救他。慕容景琰带走了轮回镜碎片,似乎也带走了唯一可能“以毒攻毒”的契机。
那么,希望在哪里?
苏晚卿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景象,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了自己的灵魂最深处——那里,烙印着她以生命为代价,从巫山魔窟那被污染的核心中夺取来的、关于圣地本源的最后记忆碎片。
之前形势危急,她只是粗略感知到其中蕴含的信息至关重要,却来不及细细解读。现在,有了这被迫的、孤独的等待时间,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尝试去触碰、去理解这片用无数鲜血换来的“微芒”。
她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灵魂深处的烙印。
嗡——
一段段破碎、模糊、却带着古老苍凉气息的画面与信息流,如同尘封的古卷缓缓展开,涌入她的感知。
她“看”到了……
并非清晰的图像,而是一种意境,一种流淌在时间长河中的脉络印记。她感知到了巫山圣地最初的模样——并非后来建立的殿宇祭坛,而是更古老、更本质的存在。那是南诏大地龙脉的一处重要“节点”,是天地灵气与地脉精华交汇、生发的源泉之一,蕴含着滋养万物、平衡阴阳的磅礴伟力。
而“镇魂棺”与“溯光泉”,也并非后来人为建造的器物。它们更像是这龙脉节点自然孕育出的“圣器”!是龙脉力量在此处具象化的体现!
“镇魂棺”,其本质并非简单的棺椁,而是凝聚、安定龙脉逸散灵识,守护一方安宁的“定脉之器”!它汇聚着这片土地沉淀的意志与记忆,是守护灵的天然温床与庇护所。
“溯光泉”,也并非拥有逆转时空神效的泉水,而是净化、流转龙脉气息,涤荡污秽,使地脉之力循环不息、焕发生机的“净源之泉”!
它们一静一动,一凝一散,共同维系着巫山圣地乃至周边广袤区域的灵机平衡与生机循环。
然而,三百年前的那场变故,九婴邪力的入侵,扭曲了一切。邪力污染了龙脉节点,将生生不息的灵源变成了污秽的邪能核心。“镇魂棺”从定脉安魂之器,变成了禁锢、扭曲守护灵的囚笼;“溯光泉”从净源活水,化为了滋生污秽、放大痛苦的毒泉。
九婴教所做的,不仅仅是占据,更是从根本上篡改和窃取了这片土地的本源力量!
苏晚卿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股明悟混合着巨大的愤怒与悲伤席卷了她。原来,他们南诏世代守护的,不仅仅是表面的圣地,更是这维系一方天地的龙脉圣器!而九婴教,早已将毒手伸向了这大地的根基!
那么,如今散落在外、不知所踪的“镇魂棺”碎片(她之前所知的信息),以及那被彻底污染、留在魔窟废墟中的“溯光泉”,又当如何?
记忆碎片中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有一些模糊的指引,仿佛风中残烛最后的微光:
龙脉圣器,与地脉相连,即便破碎、被污,其最本源的“灵性”未必彻底湮灭。若能寻回“镇魂棺”碎片,以特殊法门重聚其形,或可重新引动龙脉中残存的安定之力;若能净化“溯光泉”,哪怕只是一部分,或许也能重新激发其流转生机的本能。
但这二者,谈何容易?镇魂棺碎片渺如烟云,散落何方?溯光泉深陷魔窟核心,被邪神之力笼罩,如何净化?
希望,似乎从渺茫变成了近乎虚幻。
然而,就在苏晚卿因为这残酷的真相而心神激荡之际,她灵魂深处那属于南诏巫女的血脉,似乎与这段关于龙脉圣器的记忆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她握着昭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花,骤然闪现——
昭霆……他并非南诏之人,但他身份特殊,力量本质也曾与龙气有所关联(作为曾经的王朝高层)。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的状态,体内充斥着阴蚀之毒、诅咒之力、邪能以及轮回镜的死寂之气,这些无一不是对生机与秩序的极致扭曲。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本身就像一个微型的、行走的“污染源”,一个失衡的、充满负面能量的“个体节点”。
而龙脉圣器的力量,无论是“镇魂棺”的安定凝聚,还是“溯光泉”的净化流转,其本质都是调节、平衡、恢复秩序。
那么,能否……以他为“引”?以他体内那混乱到极致的负面能量为“标的”?
如果……如果能找到方法,哪怕只是引动一丝真正的、未被污染的龙脉安定之力或净化之力,作用于他的身上,是否能够像“定脉”一样,暂时稳定他濒临崩溃的生机?或者像“净源”一样,中和稀释一部分他体内的污秽?
这并非直接治愈,更像是为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打入一根“定海神针”,或者引入一道“清泉”,暂时稳住局面,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个想法让她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这或许是除了轮回镜碎片之外,另一条拯救昭霆的道路!一条更加艰难,却可能更接近本源的道路!
但问题是,龙脉圣器渺如烟云,真正的龙脉安定之力与净化之力又从何而来?她自身这点微末的净化之力,远远不够。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灵魂深处那段记忆碎片,投向了那关于龙脉节点、关于圣器本质的古老信息。或许……答案就隐藏在这些古老的传承之中?南诏巫女的职责,本就是沟通天地,守护地脉……
她必须从中找到方法!在她饿死、或者慕容景琰带回坏消息之前!
苏晚卿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仅仅是“阅读”记忆,而是开始以自身血脉为引,以魂力为桥,全身心地沉浸进去,试图与那古老的印记深度融合,去感悟,去挖掘那可能存在的、引动龙脉之力的蛛丝马迹。
溶洞内,幽光依旧,水声潺潺。
等待,依旧漫长。
但希望的火种,已在渺如烟云的古老传承中,被重新点燃。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地等待救援,而是主动地向那渺茫的圣器之力,发起了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