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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一声不吭,就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类。
这个发展和黎危最开始料想的有些不一样。
他曾来过黑龙山谷，也许和这次一样是被“掳”来的，也许是他主动前来,但不仅没急着离开，反而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窝里铺着的衣服不仅有军装，还有一些日常的衣服,足以说明这一点。
黎危问：“你铺的？”
黑龙故意将热气喷在黎危脸上,脑袋往旁边一别，窝进坑里,厚重的眼皮一闭,不理他。
还挺有脾气。
比小章鱼还放肆。
“我猜猜。”黎危曲起手指，敲了敲黑龙落在自己腿侧的爪子，“我在山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不是持续性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
如果只是短暂地住了一段时间，他不会在这里留下这么多衣服。
黑龙撩起眼皮,看了黎危一眼，又再次闭上。
黎危继续说：“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彻底离开了,但却没带走这些衣物，于是你把它们叼进窝里,给自己……筑了个巢。”
黑龙憋不住了,猛得起身，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
生气了。
看来猜得八九不离十。
然而黑龙也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黎危重新睡下，还拿巨大的黑色羽翼捂住龙角旁的细长耳朵。
黎危笑了声，起身走向洞厅的角落。
这里有个石台与凳子,明显是人工凿的，台面上刻着一个巨大的龙爪，如今，沟壑中已经落满灰尘。
身后那只黑龙也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也许是筑巢后的某一天，衣服里的人类气息完全散了，也许是意识到一直陪伴的人类再也不会回来，于是黑龙离开这个伤心之处，进入深渊，彻底长眠。
那这次苏醒的契机是什么？
嗅到了他的气息？
片刻后，黎危否认了这个猜测。
黑龙的嗅觉无比敏锐，被黑龙盯上的人类，哪怕侥幸逃离，也会被追到天涯海角。
从他彻底离开黑龙山谷到如今的这么长时间里，黑龙都没有因为他的气息苏醒，那么这次要么是自然苏醒，要么有其它原因。
角落的石洞里还放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L，有各色的珍稀宝石、水晶，还有人类的匕首、枪与子弹，以及几双落灰的手套和腰带。
它们堆积在一起，就像黑龙的藏宝箱。
黎危看了眼枪的编号，是上个世纪的军用版本。
他又拿起手套，尝试戴上，黑色布料完美贴合五指。
“吼！”
身后的黑龙不知怎的又发起脾气，连吼了好几声。
黎危没做出回应，打量着自己的手。
不过几秒，眼前幽然一黑。
头顶，黑龙直勾勾地俯视着。
“不想我碰它们？”黎危随意道，“可本
来就是——”
黑龙叼住他肩上的衣服布料拽了拽，冰冷坚硬的龙角抵着他的脖子。
“我的。”
黎危说完最后两个字，转身看着黑龙。
如果这会儿L龙会说话，大概率会说上一句“是你不要的”。
但龙不仅不会说话，还会在生气的时候惦记着人类还穿着湿润的衣服。
黎危摘下落灰的手套，褪去上衣，冷白的上身裸在空气中，有些微凉。
衣服没有可放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
黑龙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后退数步站在了洞口。
黎危挑了下眉，走过去站在了黑龙身后。
“吼——！”
黑龙冲着洞厅咆哮一声，洞穴里的所有灰尘都被吹到了角落，其余地方瞬间干净，只是窝里的衣服被吹得到处都是。
“不错。”
黎危抚了下黑龙的面颊，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微糙的眼角。
黑龙眨了下金色的眼睛，甩开黎危的手，叼起四散的衣服放回窝里，两眼一闭继续睡觉。
黎危勾了下唇：“脾气真不小。”
大概是惯出来的。
从过去的他雕个石桌，还特意在桌面刻上龙爪来看，这只黑龙昔日应该很受他的“宠爱”。
火把突然熄灭了。
黎危凭着记忆朝外走去，但没两步，身后就传来“呼”得一声，墙壁两侧的烛洞瞬间亮起。
他回眸，对上黑龙直勾勾的眼神。
仿佛他要是回应得不对，下一秒就会被龙爪按在身下。
“暂时不走。”黎危淡道，“我去洗澡。”
黑龙闻言吼了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黎危也没管它，直接从瀑布处一跃而下。潭水冰凉，贴着皮肤有些刺骨。
潭水表层通常不存在什么生物，要到深处才有危险，像姬穆提到的植物莼胶一般会长在寒潭附近的石壁上，下潜五六米左右就能找到。
黎危游到岸边，细细清理着身体。
灯塔外出任务时，往往不具备洗澡的条件，也很难找到干净安全的水源，因此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有的事。
好在这边气候稳定，常年保持在十摄氏度，不至于身上发臭。
突然，黎危头也不抬地说：“别偷看。”
斜对面的瀑布里，刚冒出的一双金色眼睛瞬间缩了回去。
黎危穿着湿漉漉的裤子，走进了林子里，身后顿时传来黑龙飞出瀑布的声音。
当它跟着一起钻进林子，才发现黎危没有逃跑，正拿着木棍挑起地上的一只虫子，看起来毛茸茸的，有阿塞莉的小臂粗。
他漫不经心地送到黑龙面前：“它营养不错。”
黑龙从鼻孔喷了口气，直接把虫子吹飞了。
“挑食。”
黎危捡起刚刚被虫子压住的一根枯树枝，又找了些木材，回到寒潭边清洗干净后，冲黑龙扬扬
下巴：“回去了。”
“……”
黑龙张开巨大的黑色翅膀，径直飞了起来。
有一瞬间，黎危都以为这家伙闹脾气不打算带他上去了，但黑龙只是停在了他上空，爪子刚好落在他面前。
黎危伸手抓住，身体瞬间悬空，不过两秒的时候就到了瀑布面前。黑龙甩了下爪子，黎危借力一跃，稳稳地落在石壁上。
随后，黑龙才从瀑布外飞入。
洞口的高度不够，如果坐在龙脊上进来，可能会撞到头。
黎危找来几块石头，将木材堆在上面，而后用树枝架起简易的晾衣杆。
“帮忙点个火。”
黑龙别开脑袋，装听不见。
“气性挺大。”黎危拿起一把干草，走到石壁上的烛洞旁借蜡烛的火，“如果是在气我当初离开，那你也有责任。”
黑龙偏头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就算我当初成功离开是对你使用了能力，你也能在后来的无数日子里再把我抓回来。”黎危轻描淡写道，仿佛自己并不是当事人，“想要的东西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禁锢在身边，没有阻止就意味着放弃。”
“……”
手里的干草点燃了，黎危刚转身，就见黑龙张开嘴巴，冲木材堆喷出一团火。
篝火瞬间燃起，黎危白跑一趟。
他也不恼，将干草也丢进火堆，并从龙窝里随便挑了条裤子，背对着黑龙将自己身上这条透湿的换下。
黑龙：“吼！”
黎危：“我的。”
黑龙：“吼——”
再叫唤也没用，黎危已经换上了。
虽然黑龙不能说话，但可以用实际行动反抗。
下一秒，黎危就被拱倒在龙窝里，他的腰很窄，刚好被黑龙一爪扣在地上。
黑龙的肉垫厚重且粗糙，紧紧贴着裸｜露的皮肤，与冷白的肤色形成了两个极端。
黑龙低下脑袋，叼住裤腰就往下拽。
是真的气急败坏。
黑龙额头抵着黎危的下腹，粗糙的鳞片很快就磨红了黎危的皮肤。
“我还是会走的。”黎危支起上身，看着黑龙的脑袋，蛊惑道，“这些衣服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不如让我穿几天，往后很多年里，你还可以嗅着我的气息入睡。”
世上大概只有黎危一人能如此平淡随和地说这种残酷的话。
黑龙彻底被惹恼了，它直起身体，金色的瞳孔冷冰冰地俯视着身下的人类，似乎在想要怎么惩罚这个人类才好。
黎危拍拍腰上的龙爪：“好了，别闹了，困。”
他半阖起眼睛，似乎真的困得不行。
“……”
许久，腰上突然一松，黑龙移开爪子，往窝里一躺，只吝啬地给黎危留下了一块很小的地方，还是在背后。
黎危躺下，背抵着冰凉的龙脊。
他很少侧着睡，但意外地并不难受。
这一觉不出意外也做了很多梦，但并非像之前一样光怪陆离，梦里的细节尤为清晰，就好曾经真的发生过。
一样的山洞，一样的黑龙。
只是烛火通明，充满人类与黑龙的生活痕迹。
梦里的自己正在打磨石桌，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漫不经心地说：“过来。”
刚回来的黑龙放下野兔挪了过来，他又道：“爪子。”
黑龙听话地抬起前爪，被他按在石桌上。他画出大概的轮廓，便握着凿石器开始打磨。
不一会儿L，就在石桌表面磨出了满意的龙爪形状。
他脱下湿透的军装放在篝火上方，说：“喷个火，烤一下。”
黑龙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身体。
梦里的自己也不恼：“这次只能待三天，我还有任务，不好失踪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