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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大师走了,余令就很少去大慈恩寺了。
不是余令不喜欢苦无大师。
而是余令觉得自己每次去看大雁塔心情都会莫名的不好,总觉得缺点什么。
余令现在没事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地里闲逛。
今年的长安依旧干旱,挖的那些池塘开春的时候是满满的一塘水。
春季一过就是半塘,看得愁人。
好在所有人都吃过缺水的亏。
如今只要不忙,所有人都会自发地去把塘加宽,加深。
希望它能存更多的水,希望能浇灌更多的土地。
目前的状况虽好点,但依旧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今的余令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土豆,红薯上了。
土豆已经大面积种植了,等到明年,后年....
余令计算过很多次……
最多三年,就能席卷长安。
这是余令当初认为的,眼下余令不这么认为了,他认为自己可能永远看不到土豆满长安的胜景。
原本余令以为有了土豆,大家都会种植土豆。
土豆耐干旱,不挑地,菜园里能种植,山坡上也能种。
然后种满长安,家家户户都有土豆吃。
可现实根本就不会按照余令想的这么走,跟着余家的这批佃户,他们今年种土豆只会种半亩地。
哪撒种子有多的,他们也不会多种。
余令开始以为大家害怕种的多了存不住浪费了。
可问了一大圈之后余令发现,哪怕没有种土豆的也知道土豆易于储存还能当粮食吃。
但,他们就是不愿意多种。
跑了几趟衙门,问了沈毅,问了各村的里长,余令终于明白了缘由。
不是土豆不好,也不是大家不愿意将自己的土豆都种满产量高的土豆。
而是不敢。
根源是在朝廷的收税制度上。
大明的税收制度和其他王朝其实并无多大区别,税收也分为两大类别,分别是本色和折色。
本色是米、麦、黍、粟、豆等粮食产物。
折色是可衡量等同米、麦、黍、粟、豆等粮食产物的物品。
如丝、绢、布、银、钞等。
“一条鞭法”之后折色可以继续用丝、绢、布代替,但也可以用银子。
在折色和本色里没有土豆。
因为没有这些,百姓就不敢大面积种植。
先不管能不能卖出去再说,把自己的地里都种上土豆缴税怎么办?
在朝廷没有明确的章文颁布下来,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怎么敢冒这么大险。
余令直到此刻才明白王员外为什么当初敢用祖地来买土豆了。
百姓不敢冒险,对于这些家资丰厚的员外来说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有法子操作。
望着眼前的土豆,余令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以为有了土豆就能大展宏图,眼下看来,自己是过于理想了。
就算自己回到未来,把高产土豆带来也难以施展。
不是土豆产量高的问题,而是政策的问题。
政策不改变,不去推动,妄想看到满长安都种满土豆的胜景不可能。
除非土豆能成为主粮,能加入到本色和折色里。
所以.....
所以离能吃饱饭的日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来福啊,你咋又叹气了!”
面对老爹的提问,余令没有丝毫的隐瞒,把自己知道的,担忧的全部都讲给了老爹听,没有一点的隐瞒。
余员外闻言也沉默了。
他虽然不是很懂儿子在担忧什么,在害怕什么。
但他觉得儿子没说错。
在儿子没有考中秀才之前……
他也不敢把家里的地全部种上土豆。
“儿子啊,饭一口口的吃,路一步步的走,爹虽然不懂,但爹懂有些事着急不来,不过爹倒是有个法子。”
余令一愣,老爹说话的这个回转跟谁学的。
“什么法子?”
“老百姓担忧的是把土地里种满土豆完成不了税。
如果我们把土豆收回来,用银子结算,百姓可以用银子来交税,是不是就没这个担忧了?”
“那么多土豆堆积在咱们家,咱们咋弄啊?”
望着挥舞手臂比划的儿子,老爹笑道:
“笨啊,土豆堆积那么多,肯定吃不完,咱们可以拿去卖啊!”
“卖?”
余员外得意道:“土豆产量比麦糜高,但土豆却又和麦糜一样都能填饱肚子。
假如啊,儿子,爹说的是假如……”
老爹比划着手。
“同样都可以饱肚子活命,我用三斤土豆换你一斤糜子或者是一斤麦子,儿子,遇到这样情况你换不换?”
余令眼睛猛地一亮:“换,当然要换啊!”
“愿意换,这事就好做。”
听了老爹的话,他总算明白王员外当初了。
“咱们家用土豆换到了糜子和麦子,然后就可以把这些卖掉,这些粮食好卖。
如此一来,钱还是会回到咱们手里!”
余员外深吸一口,压低嗓门道:
“福啊,说句难听的话。
哪怕一斤粮食里咱们只赚一个铜板,只要咱们家不骗人,这一辈子的钱怎么都花不完。”
老爹眯着眼淡淡道:“这么经营一年,咱们家就是大善人。
遇到点事,胳膊一挥,比衙门的官员说话还管用呢?”
余令深吸一口气,再次想到王老员外。
当初以为他在第一层,自己在第三层,以为自己看透了他的心,明白他的意图。
没想到自己是在第一层。
人家站在顶层。
见儿子朝自己弯腰行礼表示受教,余员外咧着嘴巴得意的笑了。
这是做生意的门道,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
他甚至都不想让自己儿子知道。
自己的儿子将来是要当官的,等儿子当官了,家里的这些事他就准备交给小玖来管。
余家不再触碰商贾之事了。
“那咱们家做么?”
“你好好地读书,你别管!”
“哦!”
见儿子心里的疑惑散去,老爹背着手走在最前面:
“走了,回家了,客人们马上就要来了!”
“来了!”
余令打算是在八月十五这日请庄户吃顿饭。
自己要去京城了,这一来一回少说半年。
请大家吃顿饭,就是希望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大家对余家多帮衬一下。
奈何老爹说这个日子不妥,八月十五大家都要过节,都要团圆。
把日子定在了八月初八,立秋的这日。
所以,今日这顿饭就是余令的团圆饭,也是给余令的送别的。
负责几百人的伙食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
用多少菜,用多少粮食那可是有门道,厨娘和陈婶在今日成为了头人。
柚子的任务是借板凳,从哪家借来的,借来了多少她脑子里必须有数。
她带着一帮半大小子忙着做标识。
不借没有办法,余家根本就凑不齐那么多的板凳。
四方桌这样的大件有的家还没有。
借这个就需要跑很远的路,这件事交给了小肥,他带着朱家小子去城里借。
会写字,会算数的妹妹成了“账房”。
她的任务是统计出要来多少人,然后把大概人数给借板凳和借桌子柚子和小肥。
他们要根据这个人数来借。
大聚会,大聚餐这些东西是宁愿多,也不能少。
多了无所谓,也就废点工夫罢了。
若是少了,客人来了没地方坐,那就是敷衍,那就是丢大人了。
余家不想让这件事让人觉得招待不周。
除了这些,碗、盘子也得去借。
这是小件,吴秀忠和肖五挑着担子去了茹家一趟后,这些就齐全了。
这个活是最轻松的,姑爷办大事,茹家自然全力支持。
在一声声少夫人的见礼中,茹慈来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红着脸的茹慈挽起袖管也参与其中。
不消片刻就和那些洗盘子,洗菜的妇人聊成了一片。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不开眼的妇人敢说半点闲话。
少东家进京城见皇帝,再回来那就是实打实的官员。
少东家是官老爷了,那自家少夫人就是官家夫人。
妇人说闲话那也是分人的。
说不如自己的,和自己一样的可以,要说比自己强的,那也是关上门和自家男人偷偷的说。
没有哪个不长眼在如今这场合说得罪人的话。
太阳慢慢落山,牵着马的顾全耀武扬威的来了。
虽然只有一人一马,他硬是走出了县太爷巡视乡里的架势来。
余令和茹慈也都走了出来,要依礼去迎接。
等村子里年长的人也走出了家门,余令和茹慈就更忙了。
望着那一对佳人踩着夕阳迎接来客。
人群后面的王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要说对余令没想法那是在骗人。
王、余两家离得近,走动又频繁,见人相面那就是看第一眼的眼缘。
眼缘好,那就是喜欢。
王姑娘相中了余令,也喜欢余令,可命运弄人。
如果余令不去河套,王姑娘觉得站在余令身边的就该是自己,跟着余令去长安的也是自己。
那时候,茹慈和余令还没定呢。
王兰崖望着自己不开心的姐姐,忽然开口道:
“姐啊,我不是那种挑事的人。
但是你想啊,同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在某日你的目光忽然撞上令哥,思绪定然如波涛起伏……”
王榆晚望着嘴巴说个不停的弟弟恨声道:
“你给我闭嘴!
王兰崖怅然道:
“戏文里怎么说来着,纵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只能变成一句寒暄。
终究是念去去,千里烟波,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那真是昨日紫姑神去也,今朝青鸟使来赊,终究会成为你记忆里的怨嗟蹉跎……”
感受着腰间那钳子般的铁手,王兰崖哭丧着脸道:
“大姐啊,不是我挑事,弟弟是在为你鸣不平啊~~”
“滚!”
“大姐啊,不是我挑事,你如今还有机会.....”
“什么意思?”
“妾!”
肖五望着哭泣的王兰崖忍不住道:“崖哥,你想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