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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离镇东十来分钟路程，刘贵家是一个砖砌茅草屋，院内四五个小孩跑来跑去。
刘贵将温暖依迎上左边矮小屋，地上水渍如地图，散发着难闻的……尿味！伤者躺在一张简易小木床上，下面铺着破旧床单，遮不住底下枯黄的稻草。
瘦小，脆弱！这孩子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真的是上山打柴所致？
“屋子有点脏，小娘子小心点。”见温暖依没有跟进来，刘贵难为情道。
床边正在垂泪的妇人一见来人，顿时喜不自禁，连忙搬出一个焦黑小板凳，用衣袖擦了又擦，温暖依上前，没有坐下，拨开小孩脸上的长发，露出了满脸的伤痕，有新，有旧，有树枝划伤，有指甲抓破……
温暖依心口微微刺疼，这年代兵荒马乱，大人命如草芥，小孩也不例外。
收起心神，温暖依快速查看。
患者，年约十岁，意识丧失，运动丧失，外界无反应，眼球无转动，有呼吸心跳。这应该是重度……不，中度昏迷，但时间有点久了。
昏迷首要是压头抬额，清理口腔，开放气道，试图唤醒病人。温暖依摸了摸，患者并无脑部出血，手关节……骨折错位！
这孩子不是摔晕过去的，是痛晕过去的。
昏迷越拖越危险，按正常流程得做各种检查，可这实在是条件有限，只能冒险一试。
“你过来按住上半身。”温暖依对刘贵道。
刘贵连忙上前。
“不对！”
“这样？”
“不对。”温暖依失去了耐心，看了眼门口逆光的白衣少年，“司明皓，你来。”
司明皓眉头一紧，但还是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扶着小孩肩膀，“可以了！”
动作很标准，位置也很对。温暖依抓住小孩的手，猛然后一拉，只听咔嚓一声，手关节被拉断了。
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大叫道：“你在干什么？”说着就要去推温暖依。司明皓抬脚将他踹退，“滚蛋！”
又是一声咔嚓，手接了上去。
“你们……”
刘贵抓住了他，“大牛，别冲动，他们在救你弟弟。”
“她刚刚分明扯断了。”
“让开，你挡光了！”温暖抬头对刘贵道：“找些树皮和绑带来，还要针，越长越好。”
“怎么是你们？什长，小嫂子。”
这称呼……温暖依望去，正是那机灵小士兵，刘大牛！
刘大牛一脸激动和羞愧，“我刚刚，对不起，哦，对了，我弟他还有救吗？”
“不知道！”毕竟没有仪器和数据，光凭经验猜测，温暖依不敢下定论。
“啊？”刘大牛失望道：“那你刚刚为什么拉断他的手，又接上去。”
看懂了，还算有点脑子。“别人接错拉了。”
“那他为什么还没醒……”刘大牛目光灼热盯着温暖依。
“你话太多了，出去！”司明皓冷喝道，刘大牛一愣，从他眼里看到了警告，片刻明白过来，不敢再看了那小丫头，连忙赔笑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你帮我把他这儿……捏碎！”温暖依道：“别太重！”
“你自己弄！”
司明皓绝不承认心情不悦是因为那傻子话太多。
“我饿，没力气。”傲骄个什么，不就当个锤子吗？生死关头，温暖依不敢置气，低顺哀求，“哥，好心帮个忙。”这会叫哥，刚才叫连名带姓的喊！就为了一低贱穷小子？司明皓一口气堵在心头，真不是哥小气，这你这丫头太不懂事。
司明皓捏得有点重，小家伙骨头噼里啪啦的响。
刘大牛心里很慌，却不敢再上前造次，刚才那一脚踹出的心里阴影面积有点大。
差不多刚捏完，刘贵回来了，温暖依用树皮和布条仔细将骨折的手腕包扎好。再接过长长的针在火苗上消了消毒。
深吸了口气，温暖依开始下针。
战地医者主修外科，中医只是她的选修，此刻下针，温暖依心里也没谱，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几针下去，约摸一盏茶功夫，小家伙突然哇的一声，哭了。
“娃儿，活了。”一家人惊喜得抱在了起，又哭又笑。
“别忘了诊金！”温暖依提醒。
刘贵脸一红，期期艾艾道：“那个……小娘子，能不能宽限几日。”
“不行！”温暖依斩钉截铁道。
刘贵一咬牙刚要跪下，刘大牛拦住了他，盯着司明皓，哀求道：“什长，我向您保证，两日后绝对会把诊金给您送过去。”
“我说了，现在就要。”温暖依声音不高，却似一座大山压在这一家人身上，令他们喘不过气来，就连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小小孩们，都吓得躲在父母身后不敢说话。
气氛在这一刻冰冻了！
刘大牛身边的女孩突然小声道：“爹，把我送去高家吧。”
“不行！”刘大牛和妇人同时叫道。
“爹，把我送去吧。”另外几个小孩子也叫了起来。
“娘，我最调皮，送我吧。”
“娘，我吃得最多，送去不亏。”
……
“别争了，他们要的是我。”女孩子打断了弟弟妹妹。
刘贵夫妇顿时陷入了沉默，一脸悲哀，救儿子，赔女儿，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可也是他们不得不承受的。
司明皓着向温暖依，似第一次认识她，目光复杂。
“你要多少诊金？”刘贵抬头问道，眼里有悲伤，无奈……以及责恨。
“白米饭，熟的，不软不硬；菜，新鲜的，不能有虫子；荷包蛋，整个儿，不能有一丝破损。”温暖依不紧不慢道：“一人份，半个时辰，必须送达。”
说罢，盯着目瞪口呆的一家子，“能做到吗？”
“能，能！”刘贵反应过来，搓着手咧嘴哭了，吼道：“孩子她娘，还不赶紧去！”
“是，是！”妇人连忙跑去厨房。
“我也去帮忙。”女孩冲温暖依一笑，提着裙光着脚跑去了。
“我送你！”刘大牛连忙跟上前，被司明皓目光给堵在了门口，“那，二位慢走，一会见。”
来时夕阳还在，此刻夜已凉薄。
温暖依走得很慢，司明皓耐心跟着。
“救人一命，非要装成讨饭的。”司明皓突然开口道：“为什么？”
“饿！”温暖依淡声道。
司明皓沉默了，走了几步又道：“为什么不要两份？”
“你有什么功劳？”温暖依声音中有点嘲讽的味道。
“按了，捏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温暖依点点头，“好吧，会给你留点残羹剩饭。”
“谁稀罕！”司明皓觉得这丫头很欠揍！
“我稀罕！”温暖依浅笑，“供果核还可以，肉香也不错。”
司明皓气结无语，半晌复又道：“你只是一介农家抱养女，怎么会……诊治救人？”
他知道她身份？温暖依敏感回头，审视着他，“你又怎么会软剑？”
司明皓脸色变了，瞬间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大步朝前。
这就戳中了他的底限？本来还想问问赵九爷和王一的处置，温暖依见势不对，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