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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奶奶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嫌馍馍太硬，硌牙，又嫌没有菜，难以下咽。
等茅奶奶终于吃饱喝足，消停下来，尹玉莲和尤婷婷也早就没了胃口。
两人坐在堂屋里，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尹玉莲看着自家闺女，心里一阵阵发苦。
她原本指望着闺女嫁到宋家，能过上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可现在看来，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送了个丫鬟过来伺候人！
以后，尤婷婷可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一辈子伺候这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婆？
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谁让自家闺女不争气，把婆婆给气瘫痪了呢？这事儿，她就是想护短，也找不到理由啊。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茅奶奶又在屋里喊开了：
“死人了啊！快来人啊！我要解小手！赶紧把便盆拿来！你们是想憋死我啊！”
尤婷婷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冲进屋里，手忙脚乱地给茅奶奶找尿盆子去了。
尹玉莲站在原地，看着闺女忙碌的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帮忙，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尤婷婷抱着一大盆脏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河边走。盆里是茅奶奶刚换下来的衣裤，那股屎尿混合的怪味，直往她鼻子里钻，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拉着家常。
看见尤婷婷过来，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这不是宋家新来的媳妇吗？”一个尖细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
尤婷婷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那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周碧荷。
“碧荷婶子。”尤婷婷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脸。
“哎呦，看样子是准备去溪边搓衣裳了？”周碧荷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尤婷婷，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这大冬天的，河水冰凉刺骨，你咋不在家烧热水洗呢？”
尤婷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紧紧咬着嘴唇，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去了。
谁不想在暖和的屋里洗？
可是，这些沾满了屎尿的脏衣服，要是放在屋里洗，那还不把人给熏死？
“婶子，这是……奶奶的衣服……”尤婷婷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太脏了，在屋里……洗不干净。”
“哦……”周碧荷拉长了声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却更加玩味了，“也是，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利索，难免会弄脏衣服。”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冷笑。
前几天，她可都听说了，宋家老太太突然瘫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这新媳妇，刚进门就摊上这档子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不过，周碧荷可不会同情尤婷婷。
她早就看这新媳妇不顺眼了。
那天，尤婷婷和茅奶奶吵架，那动静，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大过年的，谁家不是图个吉利？
这新媳妇倒好，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简直就是个丧门星！
周碧荷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家儿媳妇是个老实本分的，从不惹是生非。
“家和万事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周碧荷得意地想着，又朝尤婷婷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尤婷婷压根没注意到周碧荷的反应。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衣服洗完，好回去交差。
这大冷的天，衣服挂在外面，几天都干不了。
茅奶奶的衣柜里，已经没有一件干净衣服可以换了。
竹竿上倒是晾了不少，可都还湿漉漉的。
她必须赶紧回去，把火生起来，把衣服烤干，不然茅奶奶就真的没衣服穿了。
尤婷婷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
只要她把茅奶奶伺候好了，茅世寇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希望太渺茫了，渺茫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自从茅奶奶瘫了之后，尤婷婷就彻底慌了手脚。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去面对茅世寇。
现在，她在宋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再说楚家这边。
尤大福从兄弟家吃了午饭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尹玉莲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正对着门口发愣。
尤婷婷没跟着回来，这让尤大福稍稍松了口气。
“咋样，老宋家那边，都说啥了？”尤大福走到尹玉莲身边，一屁股坐下，急切地问道。
“没说啥，”尹玉莲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茅世寇一大早就去上班了，人影都没见着。”
尤大福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尹玉莲接下来的话，给吓得差点跳起来。
“当家的，出大事了！”尹玉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婷芷她……她把宋家老太太给气瘫了！”
“啥？！”尤大福猛地站起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他死死地盯着尹玉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尹玉莲吓得一哆嗦，身子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听宋家老大说的……说婷芷把婆婆气得……气得中风了……现在……现在都瘫在床上了……”
“胡说八道！”尤大福猛地一拍桌子，“婷芷她……她怎么可能……”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
自家闺女那脾气，他是知道的。
平日里，就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那……那茅大昌是咋说的？他有没有说……不让婷芷回去了？”尤大福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倒没有，”尹玉莲赶紧说道，“茅大昌只说，老太太现在瘫了，离不开人，让婷芷好好伺候着。”
尤大福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从墙角摸出旱烟袋，哆哆嗦嗦地装上烟丝。
划着火柴，点燃了旱烟，尤大福猛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味，呛得他直咳嗽。
“这死丫头，真是要气死我！”尤大福狠狠地骂了一句，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自家闺女闯了这么大的祸，宋家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再去触霉头。
只能先让婷芷在宋家待着，好好伺候宋家老太太。
至于以后……
尤大福的眼神，变得有些阴沉。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兄弟尤大志，这些年可是越混越好了。
不仅在村里盖起了小洋楼，还在城里开了机械厂。
要是能攀上这门亲戚，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尤大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里甚至开始埋怨起尹玉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