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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的巨人从草原泥泽之中缓缓爬起来,那身躯经天纬地,难以言喻。
?通体如墨玉雕琢的身躯上流淌着星般的幽光,九道裂痕自天灵蜿蜒至莲台,每处裂隙都渗出金砂与血雾交织的浊气。
面庞保持着悲悯法相,眉间朱砂却已化作赤色竖瞳,半阖的眼皮下淌出熔金泪痕。
十二臂骨骼刺破皮囊生长成玄铁佛龛,残存的三对手掌仍结着触地降魔印,断裂的指甲缝里嵌着舍利碎末。
青金色血管在漆黑皮肤下虬结成佛门梵文,随呼吸明灭时经文竞逆向流动。披挂的璎珞袈裟已与皮肉共生,金线化作吸血藤蔓缠绕颈项,每串佛珠都嵌着半腐的天女面首。
背后浮屠光轮裂作七片锯齿状残月,边缘悬浮着被碾碎的?字符,旋转时发出铁链拖拽骨殖的声响。
最诡谲是足下千瓣黑莲,每片花瓣皆是凝固的罪业火焰,莲心吞吐着七宝琉璃碎片,折射出的佛光将周围空间扭曲成棱镜牢笼。
当他微微倾身时,虚空便浮现千万张叩首的透明面孔,随檀香与硫磺混杂的气息渗入生灵的七窍之中。
这,曾是一尊佛。
只是如今这尊佛,已然成了无间地狱中的魔。
姜闻万万没想到在这片沼泽地之下,被困住的竟然是一尊腐朽的佛。
细看去,那巨大的佛身被无数锁链困住。亦如当初遇到的真龙烛明一般模样。
腐朽的佛立于姜闻身前,?就好似山岳一般将天地笼罩其中。
哭啸的鬼魂从佛身上的佛珠中幻灭生化,环绕着四象剑阵哭诉一段段难以言喻的悲苦。
它们在姜闻耳边诉说,在耳边咆哮。谩骂,指责,哀求,痛苦.......
人间种种情感,皆在其中衍化生息。
纵使美闻成就尊位道果,却也是被这般勾引起几分情绪。
但他顷刻平静下来,心如止水。
能被勾引起心中的情绪,也不过是他人之本性还在。他从这些鬼魂的声音中听出了无数故事。
那是天骄们的往事,是修士们一生的经历。
它们被葬身在了这里,被眼前这尊腐朽的佛困住而不得超脱。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痛苦,经历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它们祈求着姜闻让它们解脱,哪怕是魂飞魄散也甘之如饴。
美闻沉默,他心中微叹。
佛如山,他难撼动。
这尊佛不是他如今能够超度的,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尊佛远比真龙烛明更为厉害。纵使正神道的四大天尊,在这佛面前亦如顽童。
佛静立,姜闻与其对视。
漆黑的莲花幻灭,佛不言不语。
“汝为何?”姜闻开口打破了这般沉寂。
佛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捏莲花指。其目如两轮黑日,中央瞳孔如蛇般形状。
“何来?”姜闻再问。
这尊佛落下举手,盘腿而坐于草原之上。
身后漆黑的大日轮转动,八部天龙环绕飞腾。
“不得,超脱。”佛的声音如洪钟,传遍天地之间。
美闻明白此事难过去,只能闭目入神海之中。
他在石碑前,伸手抚摸石碑。
“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战了。或许,这也是因果。”姜闻划去二十万功德,心中甚是心痛。这三十多万的功德值,也算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积累,不过是在这黑山之中,就要用去如此多。
下一刻美闻睁开双眼,额头天眼开启。
金色的光芒汇聚于身体之中,从他的七窍透露而出。
“法相天地!”
凭空惊雷而起,震撼乾坤日月。
只见金色神人显化,万丈身躯通天贯地。
神人身披金甲,手持三尖两刃刀。头冠山海,脚踏五色祥云。
眉目一点天眼贯彻古今,神威显化,荡平邪魔外道。云靴踏地,金光点点散落大地之上。草木丛生,毒瘴散去。生机勃勃之景,难有之前那般毒恶之地的样貌。
佛的千手法相幻化,自浊云中拔起时,掌心每只佛眼都化作溃烂的血洞。
黑漆的大日轮落下无数粘稠黑液,那轮辐间垂落的不是?珞,而是亿万条扭动的肠衣,末端系着发霉的骷髅铃铛,八条腐烂的八部天龙缠绕其上。
?跌坐的莲台已生满肉瘤,莲瓣开合间喷出硫磺味的毒雾,雾中浮沉着无数难以言喻的佛经。
神人引渡九霄神雷撕裂阴霾而降,万丈身躯披挂金甲。
眉心竖目进射的紫电凝成三千雷戟,戟尖挑着的不是枪樱,而是霹雳漩涡。
轰??!!
雷戟与大日轮交错,激射其无数电光黑雾。
仅仅是法器的碰撞,飞腾的气海就席卷了整个草原。
佛落指,恶鬼化为大雾朝神人袭来。
那神人顿足,足下喷涌出玄冥真水。真水化为飞剑,将那无数恶鬼困住。
触及腐佛黑莲的刹那,真水冻结成狰狞冰刺,每根冰柱里都封着嘶吼的邪灵。
两尊法相对撼的瞬间,乾坤褶皱如被揉碎。
腐佛的肠衣佛链缠住神人左臂,链上骷髅铃炸开毒火,烧得金甲甲胄滋生出铜锈状霉斑。
神人右掌擎着的五岳印当头砸下,山岳虚影碾碎三颗佛首,佛颅坠地化作脓血沼泽,其中爬出长满佛眼的尸陀林主。
腐佛胸腔突然裂开无生法忍轮,轮齿折断的降魔杵熔铸,转动时进发的不是梵音而是万鬼同哭。
神人暴喝引动九天雷池倾泻,电光却在触及法忍轮时扭曲成漆黑蛇形??竟是被那佛之腐化!
此刻天地如坠阿鼻,佛之黑血所溅处,地涌肉莲吞噬星斗。
雷火焚灼处,云层结痂化作焦尸状。
一截断指从佛的法相指尖崩落,坠地即成延绵腐山。半缕神人金甲残须飘散,落地便化为千里沃土。
纵使干手不绝,神人依旧挥动三尖两刃刀斩落。
风雷呼啸,天翻地覆。
纵使那远处的森林,也在这神佛之间的搏杀中化为无数枯朽之地。
那天被打破,地被动摇。灰暗的天空之中竟破开一道缺口,有煌煌日光落下,形成一道天柱。
漆黑腐臭的恶土与显化的苍翠沃土交相呼应,亦如神佛搏杀一般。
远处的巨灵神大步走来,未能近身便被神雷劈碎。只是片刻后又重新汇聚本尊,再继续朝着那两尊巨大的法相走去。
化为神人的姜闻无悲无喜,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佛。
手中尖刃如雷霆闪烁,斩断千只佛手。
“不可久战。”姜闻心中暗想。捏紧尖刃,呼吸聚雷霆。下一刻三尖两刃刀贯穿佛躯。
“斩!”
神人威喝,响彻寰宇。
一刀之下,佛竟被斩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