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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皇帝面色不善地道：“若孟靖臣真的叛了大虞，朕便不会为他留下一个子嗣。”
顾西华沉默了片刻，道：“父皇放心，必不至如此。”
皇帝却呵呵一笑，道：“我儿还是心善，唉，”他叹了一口气，十分痛心：“多年沙场厮杀，竟还未磨掉你的心慈手软，你这般妇人之仁，朕百年之后，怎放心将这天下交于你的手中？”
事关继承人的大事，皇帝就这么随意地说了出口，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宦官褚杨清都闻言一惊，忍不住抬头看向顾西华。
顾西华却神色不动，随即老老实实地跪倒在地，仍旧是一副平静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道：“孩儿出身卑微，不堪大用，此生惟愿为父皇开疆拓土，早日叫我大虞泽陂四海，孩儿便心满意足了。”
皇帝幽幽的目光定在顾西华清俊的面容上，仿佛想要从中看出自己的长子说出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顾西华便在这一阵沉默之中，定定地跪着，一动也不动，但他的心却仿佛浸在了冰水中，一片寒冷。
“儿大不由爷啊，”皇帝喟叹一声，亲手将跪在地上的儿子扶了起来。
对这个儿子，他的情绪是复杂的，这天下纷争之时，谁不愿有个骁勇善战天下第一的儿子呢？
可惜这个儿子出身不好，对自己恭敬有礼，却又疏离淡漠，也不爱与自己亲近，这让皇帝有些懊恼，也有些隐隐的生气。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光之，朕说的话，你要记住。你是朕的长子，又勇武善战，这些年来为大虞立下不世之功，朕，不会亏待你的。”
天子一言九鼎，这话便是一个承诺。
顾西华却垂了眼眸，面上也无甚欣喜之色，声音却越发沉静：“父皇抬爱，孩儿铭感在心。此番出战，定然不叫父皇失望。”
皇帝顿时觉得一番力气都用在了棉花上，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不少嘉奖的话，才将连日赶路回来尚未歇息过的儿子放出宫城，叫他回府稍事准备，好去出征。
一直看着儿子颀长的身姿退出殿外，皇帝脸上慈蔼的笑容才消失不见，他眯了眯眼，向隐在一旁好似不存在的褚杨清道：“虎毒不食子，朕这样做，是否有些过分了？”
皇帝虽是问话，但这种问题，正像是自问。
可褚杨清却不敢不答，否则，皇帝觉得不恭，他的脑袋说不定就要搬家。
该怎么回答呢？
褚杨清犯了难。
他其实有些同情楚王殿下，俗话说的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怎么可能呢？
相比齐王，甚至太子，陛下可从未这般提防。
而一个试探般的许诺，褚杨清觉得，楚王殿下是不会为之所惑的。
但实话实说，褚杨清是不敢的，他能在这宫中贴身伺候皇帝到如今，便是因为谨守本分，从不僭越。
看了看皇帝的脸色，褚杨清这才小心地道：“贪心的鱼儿才会咬钩，否则，又有谁能伤害得了它？”
皇帝哈哈一笑，眼中闪了闪，捋着美髯道：“你说的对，你说得对。”他重复了一句，又道：“无欲则刚。”
只是，皇帝说完便又不笑了，脸色再次阴沉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半晌之后，才向褚杨清道：“叫人查一查，楚王与孟家何人相得？还有，宣国公与齐王可曾通过消息？”
褚杨清应了一声，记在了心里。
第二日天不亮，楚王便率军出了城，那时候，清言才刚睡醒。
大军出征这样的大事，以前都会震动整个虞都，然而这次楚王是临危受命，出发的急，百姓们便知道的少，等到日上三竿，清言才得到了消息。
“哦，楚王殿下出征了？去给齐王擦屁股么？啧啧，皇帝可有点偏心哦！”青柏端着药碗，磨磨蹭蹭地不肯喝，还不怕死的大言不惭。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清言一个暴栗敲在了青柏的头上，恶狠狠地道：“祸从口出！快喝药！否则，下一碗我会更换更苦的药材！”
青柏闻言色变，再不敢伺机拖延，仰着脖子将一碗黑黑的药汁全部灌进了口中，之后小脸便皱成了苦瓜，不过，嘴里很快塞进的蜜饯成功叫他眯起了眼，又是一副欠揍的模样。
“谢谢阿姐！”
看着青柏这样子，清言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鄙夷道：“你这样怕苦，真的有十四岁？”
青柏不干了：“谁说十四岁了不能怕苦？祖父那么大的年纪，吃药的时候还怕苦呢，每次都得拖到药凉了才肯吃，祖父说了，怕药苦，与一个人的年龄无干！”
“真的？”这等小事，清言自然不会去翻记忆，不过，想到一把年纪的老头还同个小孩子一般不爱喝药，她就觉得好笑。
青柏却不高兴了：“阿姐你笑什么？你也没强到哪里去！”
“咳咳，”无意中又崩了人设，清言也有些尴尬，努力地挽尊道：“我现在已经改了！”
“是吗？”青柏很是怀疑。
“自然！”清言懒得同青柏多说，只道：“你好好躺着，阿姐给你弄吃的去。”
青柏一听，更是敬谢不敏：“阿姐你还是别折腾了，上次祖母要你素手做羹汤，你差点把自己点着，害得厨房上的人还遭了一顿责罚，弟弟我不得不撒下大把银钱为你善后，现在还心疼呢。”
“呃，”清言有些头疼，就这些日子来看，原主“孟清言”真的是一无是处啊，导致她现在做点什么，人家都会大惊小怪。
唉，都是她太能干了！
清言有些发愁，可惜金子的光辉是掩盖不了的，与其自己憋着，还不如让别人震惊。
清言笑道：“如今的阿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阿姐了，等着吧，阿姐叫你知道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青柏“嘁”了一声，努了努嘴，眼神却追着清言的背影，满含期待。
清言到了厨房，自然造成了一点小小的混乱，无他，众人对上次的惩罚还记忆犹新呢。
管理厨房的刘大娘十分殷勤地迎上前来，阻止了想要亲自动手的清言道：“三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您是千金小姐，动手的事，就交给咱们吧。”
底下的人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这等粗活，三姑娘还是叫我们做。”
清言是夸下海口的人，此时便有些为难。
众人的热情她觉得无法拒绝，可食言而肥……看看自己如今纤侬有度的身材，她还是言出必行吧。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清言挽袖净手，揉面擀皮调馅都不假手于人，忙活了一刻钟，终于做了一锅皮薄馅大的鲜肉小馄饨，然后浇上之前预备好的骨汤，再佐以蛋皮虾仁和泡发的海菜，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和芫荽，点上香油，一碗喷香开胃的小馄饨就做成了。
吩咐人给青柏送去一碗，清言眼珠一转，又盛了一碗，亲自提着送到了老夫人的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