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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想用官帽子压人?(第1/2页)
“郭主任!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吧!”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敞着工装棉袄露出里面脏兮兮红绒衣的汉子,正是刚才差点说漏嘴那位,猛地挤了出来,像座铁塔挡在陈冬河和郭主任之间。
他指着郭主任,嗓门震天响,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你想把他叫到你办公室,用你手里的票换肉?那俺们这些普通工人手里的票咋办?”
“谁知道你家里藏着多少票没拿出来?凭啥你先换?”
他直接点破了郭主任想私下交易、多吃多占的心思,一点面子没留。
他环视四周,声音充满了工人阶级特有的强硬和煽动性:
“要换,就在这大太阳底下,当着俺们所有工人阶级的面换!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让大伙儿都看着!除非……”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如炬地盯着郭主任那张开始变色的胖脸。
“你心里有鬼,有啥见不得光的事,不敢让俺们工人阶级知道!不敢让群众监督!”
这顶帽子,扣得比“破坏团结”更狠!
直接捅到了“群众监督”这个敏感点上。
而这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砸进滚油里。
周围的工人和家属们瞬间被彻底点燃了!
积压的对特权的不满、对眼前肥肉飞走的焦虑、对郭主任想截胡的愤怒,汇合成一股强大的声浪。
是啊,凭啥你郭主任要单独把人叫走?
想多吃多占?
想用官帽子压人?
工人阶级当家作主,凭啥被你个小主任拿捏?
“对!必须当着大伙儿的面换!”
“郭主任,你有啥话不能在这说?非得去办公室?有啥见不得人的?”
“就是!俺们工人阶级有知情权!有监督权!”
“要换一起换!别想搞特殊!拿公家的票换公家的肉,也得让群众看着!”
工人们的声音汇聚起来,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强硬和底气,像潮水般涌向郭主任。
郭主任那张保养得不错的胖脸,瞬间涨成了紫红的猪肝色。
嘴角剧烈地抽搐着,小眼睛里怒火直冒,手指气得直哆嗦,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压根儿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工人阶级”的愤怒面前发作。
他夹着公文包的手紧了紧,人造革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现在的工人就是这么强硬。
刀子似的北风卷着煤灰和碎雪粒子,抽得人脸上生疼。
北大街的行人裹着臃肿的棉袄棉裤,袖口油亮发硬,都缩着脖子袖着手。
呼出的白气刚离了嘴唇,就给冻成了细碎的冰晶,簌簌往下掉。
那句“拿肉换煤炭票”的吆喝,像块烧红的烙铁,“滋啦”一下烫在人心尖上。
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喊话人身上。
可那目光里,怜悯远多过期待。
这年月,敢在北大街,敢在郭主任眼皮子底下吆喝“换票”?
不是傻大胆就是走投无路,多半要触霉头!
这条街,十户里有八户是煤矿厂的工人和家属。
对那个穿着深蓝卡其布干部服,四个口袋板板正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杵在陈冬河面前的郭主任,他们太熟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66章想用官帽子压人?(第2/2页)
这位管着矿上后勤福利,劳保发放的“边角料”干部,面上对工人子弟还算“温情”。
下工的工人,顺手捎带点沾在车帮子上的“碎煤渣”回家填灶眼。
只要不过分,郭主任多半是背着手溜达过去,眼皮耷拉着就当没瞧见。
偶尔还叹口气,念叨一句“都不容易”。
在这勒紧裤腰带,数着米粒过日子的光景里,能让家里炉膛多点热乎气儿,省下半块煤饼子,那就是天大的人情!
大伙儿心里都记着这点情分,更怕这情分断了根。
谁家炉子要是断了火,那冰窖似的屋子,真能冻得娃娃哇哇直哭,小脸青紫。
煤厂规模大,上千号人三班倒,机器日夜轰鸣,空气里永远飘着那股子洗不掉的煤粉味儿。
呛得人嗓子眼发干,擤出来的鼻涕都是黑的。
那乌黑的煤,不是论斤称,是一车皮一车皮地往外拉。
工人们心思简单,端了国家的铁饭碗,拿了工资饭票,就恨不得把命都豁出去干。
下井的滋味?
累是真累,骨头缝里都透着乏。
上来时,除了眼白和牙是白的,整个人都像从墨汁里捞出来,浑身的煤粉洗三遍都搓不干净。
险也是真险。
头顶的岩层指不定啥时候就“闹脾气”。
透水,塌方,阎王爷的请帖说来就来。
可没人退缩。
为啥?
就为了家里婆娘娃子碗里能多点油花,冬天炕头能多热乎一会儿,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兴许明年能絮厚实一寸。
这年月,老百姓最是知足,也最能忍。
一点暖和气儿就是天大的恩典。
那点福利煤票,就是一家老小熬过寒冬的指望,攥在手心都怕焐化了。
刚才那汉子一嗓子喊出“肉换票”,人群的心都跟着狠狠揪了一下。
肉!
那可是油汪汪,香喷喷的油水!
肚子里缺油水缺得咕咕叫,听见“肉”字,肠子都打结。
但这点刚冒头的热乎气儿,瞬间就被泼了盆透心凉的冰水。
真把郭主任惹毛了咋办?
明年冬天矿上发福利煤票,自家还能有份儿吗?
那点默许“捎带”的煤灰渣子还能有吗?
年底那点可怜巴巴,刚够扯几尺布的年终奖,会不会被克扣?
郭主任手里捏着的,可是关系到家家灶膛暖不暖和,娃娃会不会冻哭的命门!
谁还敢在这节骨眼上,在他眼皮子底下整幺蛾子?
那跟自家砸自家饭碗有啥区别?!
人群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半步,冻硬的土坷垃被踩得吱嘎响,空气凝滞得像块冻透了的猪油。
喊话的人显然也察觉气氛不对,额角瞬间就沁出了冷汗,在冻得发青皴裂的脸上格外显眼,像抹了层劣质的蛤蜊油。
他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嘴巴嚅动着,喉咙里像塞了团冻硬的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在冷空气里凝成团团白雾,消散得飞快。
那副窘迫样,看得人心里更不是滋味,像塞了把冰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