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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千里虽然没出过海,但很清楚转口贸易的利润有多大。
这么说吧,唐时的丝绸之路上,许多商人做的就是转口贸易,真正将货物从西域带至长安的商人数量只是众多商人中的一部分,大部分商人在沿途城中便处理了货物。
而他们卖出去的货物,被前往那里的商人买走,带回长安等地。
转口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货物集散地,有人将货物运来,有人将货物带走,中间人并不负责商品的加工,只负责对接相应的进出口事宜,收取相应的费用。
将......
顾正臣立于殿中,衣袖微垂,目光沉静。他早已料到今日必有一番争执,也早知这些公侯伯爵心中所想??田地是根本,产业是虚妄;祖宗之法不可变,万世基业在良田。可他们不明白,时代变了,百姓的活路不能只靠天收,朝廷的根基也不能再系于一隅。
朱元璋抬手示意,声音低而有力:“镇国公,你来说。”
顾正臣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疾不徐道:“诸位大人以为,何为财富?”
殿内一时寂静。
有人皱眉,有人冷笑,更多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镇国公”。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子,竟敢在此讲“财富”二字?
顾正臣并不在意,继续道:“若说财富,莫过于土地。然则,唐末豪强遍地,庄园连阡陌,百姓无立锥之地,终致黄巢揭竿而起;宋时虽工商兴盛,然官绅兼并日甚,军屯废弛,边防空虚,金兵南下,汴京沦陷,二帝北狩,何其悲哉!元以马上得天下,却纵容权贵圈地牧马,民不聊生,红巾一起,江山倾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今日欲置千亩、万亩之田,只为子孙计。可曾想过,百年之后,若天下八成之田皆归贵胄,百姓何以为生?饥寒交迫,则盗贼蜂起,乱世将至。届时莫说家业,便是性命,亦难保全。”
刘真低头不语,脸色铁青。
蓝玉眯着眼,似笑非笑。
徐达微微颔首。
顾正臣又道:“两厂者,一为钢铁厂,一为纺织厂;两企者,一为海运商行,一为铁路营造司。此四者,非虚设之名,乃实利之源。臣请诸位试问自己:十年之后,是万亩薄田值钱,还是十里铁轨贯通南北、一日千里运货通商更值钱?”
无人应答。
“钢铁厂炼钢铸器,可造农具、车轮、火炮、舰船。每吨钢售银二十两,年出万吨,便是二十万两白银入账。朝廷占三成股,诸公各按出资比例分红。纺织厂以水力机纺棉织布,一人可抵百工,日产细布三千匹,销往江南、辽东乃至高丽、日本,利润翻倍不止。”
他取出一张图纸,由内侍展开于殿前??乃是格物学院所绘的“蒸汽机驱动纺织机”结构图。
“此机以煤为薪,水汽为力,昼夜不停。一台机器每日所产,胜过百名织妇十日劳作。今拟建厂十座,五年之内,覆盖南直隶、浙江、湖广。海运商行将以新造福船六十艘组成船队,行走东海、南海,与琉球、吕宋、暹罗通商,贩盐铁、瓷器、丝绸,购香料、药材、珍木。铁路营造司则负责修筑自南京至杭州、再延至福州之轻轨,以畜力牵引车厢,载人运货,日行百里,打破山川阻隔。”
耿炳文听得目瞪口呆:“这……这岂非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顾正臣淡然一笑,“当年诸葛亮造木牛流马,可是奇技淫巧?李冰修都江堰,可是奇技淫巧?如今我大明欲强盛万世,岂能固守旧法,拒新术于门外?”
朱元璋缓缓点头:“说得对。朕早年打天下,靠的是刀枪弓马;如今治天下,就得用新政、新器、新人。”
殿外春风拂过,卷起几片桃花,飘落在玉阶之上。
李聚终于开口:“镇国公所言虽妙,但投入巨大,风险谁担?万一亏损,岂非血本无归?”
“问得好。”顾正臣道,“故朝廷设‘保底分红’之制:凡参与两厂两企者,头三年无论盈亏,朝廷保证年息五分。三年后自负盈亏,然有格物学院技术支持,有户部统筹调度,有工部监管质量,有锦衣卫稽查舞弊,何惧亏损?”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震。
保底五分利?那可是放贷都不易得的回报!
卢震忍不住问:“需投多少?”
“钢铁厂初募银五百万两,纺织厂三百万两,海运商行四百万两,铁路营造司六百万两,共计一千八百万两。”顾正臣平静道,“朝廷出资六百万,余下由勋贵、官僚、富商认股。最低一万两起投,上不封顶。”
殿内顿时嗡嗡作响。
一千八百万两!这是何等巨款!相当于两年全国税赋总和!
可若真如顾正臣所言,每年盈利可达三百万两以上,十年就是三千万两……相比之下,买地收租,亩产不过一二石,每亩年利不足一两,万亩才万余两,尚要遭灾荒、虫害、赋税侵蚀……
孰优孰劣,已昭然若揭。
徐达沉吟片刻,忽然起身:“老臣愿认股二十万两,支持朝廷新政。”
此言如惊雷炸响。
紧接着,颍国公傅友德也站了出来:“末将认十万两。”
凉国公蓝玉嘴角微扬,朗声道:“臣认十五万两,愿为陛下分忧。”
一个个名字报出,从最初的迟疑到后来的踊跃,气氛逐渐炽热起来。就连先前反对最烈的刘真,也在亲信劝说下咬牙认了五万两??毕竟,皇帝都说了,不参与者,日后休想再得恩赏,甚至连子孙袭爵都会受限。
待名单汇总,共募得一千二百三十万两,尚缺五百七十万。
朱元璋却不急,反而笑道:“剩下的,由皇室补足。太子、秦王、晋王、燕王各出一百万,其余由内库调拨。”
众人皆惊。原来皇室早已决定带头入股!
散朝之后,顾正臣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被朱元璋单独留下。
武英殿内,檀香袅袅。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盯着顾正臣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这小子,胆子不小啊。”
顾正臣躬身:“臣不敢。”
“你可知今日之举,等于动了整个勋贵阶层的奶酪?那些人嘴上答应,心里未必服气。尤其是蓝玉,表面支持,实则借机笼络人心,你以为朕看不出来?”
“臣知道。”顾正臣坦然道,“但只要陛下支持,臣便无所畏惧。蓝玉拉拢人,是因为他看到了变革的方向,却不愿真正改变。他想骑墙,既享新利,又保旧权。可臣要的,是从根上重塑这个国家。”
朱元璋眯起眼:“你想怎么重塑?”
“第一步,抑兼并,断豪强之根;第二步,兴实业,开万民之财源;第三步,改科举,育实用之才;第四步,整军备,立强国之基。”顾正臣一字一句道,“四步走完,大明方可称真正盛世,非止富庶,更有力量抵御外侮,教化四方。”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而长叹:“你比朕年轻四十岁,却看得比朕远。可惜啊……标儿身子太弱,怕撑不了太久。”
顾正臣心头一紧。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朱标体弱多病,已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一旦朱元璋驾崩,朱标继位,能否压得住这群虎狼般的藩王与勋贵?尤其燕王朱棣,雄才大略,手握重兵,镇守北平,野心昭然。
而自己推行的新政,恰恰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未来的风暴,已在酝酿。
朱元璋忽然问道:“你觉得,燕王如何?”
顾正臣心神一凛。
他知道,这是试探。
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
但他不能不说实话。
“燕王英武果决,有雄主之姿。”他缓缓道,“然其身边多旧将宿臣,如张玉、朱能之辈,皆勇猛善战。若辅以贤相,励精图治,或可成一代明君。但若野心膨胀,恐生肘腋之患。”
朱元璋冷冷一笑:“你也看出问题了。”
顾正臣低头不语。
“朕不会让他有机会。”朱元璋声音低沉,“朕活着一天,他就老老实实待在北平。等朕走了,就看标儿能不能镇住他了。”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你要快。新政必须在朕还在的时候彻底落地,让制度成为铁律,哪怕朕不在了,也无人敢轻易推翻。”
“臣明白。”顾正臣郑重叩首。
三日后,诏书颁行天下:
《大明实业振兴令》正式颁布!
设立四大国营实体:江南钢铁总局、苏松纺织总厂、大明海外贸易公司、东南铁路建设总局。
所有参与股东名录公示于京师午门外,以示公正透明。
与此同时,格物学院首次向社会公开招募“技术匠师”,凡精通机械、冶炼、造船、测绘者,不论出身,皆可报名考试,合格者授九品官职,月俸十两,享受朝廷配给住房与田产。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无数寒门子弟奔走相告。有人痛哭流涕:“读书做官难如登天,如今竟凭手艺也能入仕?!”
乡野之间,私塾纷纷增设“算学”“格致”课程,农家少年放下锄头,捧起《几何原本》《物理初探》苦读。
而在南京城外,第一座钢铁厂破土动工。
朱元璋亲临现场,执shovel铲下第一?土,宣告:“此厂建成之日,便是大明崛起之时!”
礼乐齐鸣,彩旗招展。
顾正臣站在高台上,望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就在钢铁厂开工第七日,一封密报送至顾正臣案前。
内容简短却骇人听闻:
“福建沿海发现倭寇残部集结迹象,疑似有日本僧侣暗中联络萨摩藩武士,图谋反扑。另,泉州某寺庙藏匿火器图纸,经核查,出自少林叛僧之手,极可能与北方白莲教有关联。”
顾正臣凝视良久,提笔批道:
“佛门之事,不能再拖。该收网了。”
当夜,他召见萧成。
“你说得没错,佛门答应得太爽快了。”顾正臣站在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他们不是放弃,是在布局。日本寺庙只是跳板,他们的目标,是中国本土的信仰控制权。”
萧成震惊:“你是说,他们想借战后安抚之名,渗透地方,掌控民心?”
“正是。”顾正臣冷声道,“寺院遍布城乡,和尚每日讲经说法,灌输‘忍耐’‘因果’‘来世’,让百姓甘于贫困,安于压迫。长此以往,谁还需要朝廷?谁还会相信新政?”
“那怎么办?拆庙?灭佛?”
“不。”顾正臣摇头,“那样只会激起民变。我们要做的,是‘改造’。”
次日清晨,一道新的政令悄然下发:
《僧尼登记管理办法》出台,要求全国寺院僧侣必须持证修行,年龄、籍贯、师承、修行年限一律登记造册,严禁私自收徒。同时,设立“佛教事务监理司”,由礼部直辖,派驻官员监督各大寺庙财务与讲经内容。
更为惊人的是,诏书中明确提出:
“今后凡欲出家者,须先通过‘儒释道三经通识考试’,并服役三年于边疆或灾区,方可剃度。”
此举等于将出家之路彻底官僚化、门槛化。
佛门哗然。
少林寺方丈连夜派人进京,请求面圣。
顾正臣却只回了一句:
“佛若真清净,何惧审查?若心存邪念,纵居深山古刹,也是污秽之地。”
与此同时,锦衣卫开始秘密行动。
在江西、湖广、福建等地,十余座涉嫌窝藏逃犯、私铸铜钱、贩卖人口的寺庙被查封,数十名僧侣被捕。
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席卷神州大地的每一座钟声回荡之处。
而远在北平的燕王府中,朱棣放下手中的密报,轻轻吹熄烛火,低声自语:
“顾正臣……你走得很快啊。可惜,你忘了,最快的路,往往最容易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