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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直憧憬不了顾正臣所憧憬的未来,但也清楚,更为小型化的内燃机一旦成功,其应用场景远比蒸汽机更为丰富。
唐大帆看着马直将册子小心收入怀中,还拍了两下,侧身对顾正臣道:“镇国公,围绕着蒸汽机设置一系列的厂房,并独立在格物学院之外,我个人没意见,但这里面还有一些问题。”
顾正臣抬手:“你讲。”
唐大帆扶了下帽子,坦言道:“其一,拆分之后,谁来负责生产,若是格物学院出人,那他们是算格物学院的人,还是外面......
雪在凌晨时分又落了下来,细密如针,刺入祁连山裸露的岩层缝隙。苏婉儿站在洞穴外最后一级石阶上,风从背后吹来,带着地下球形空腔中那团幽蓝光球残留的微震。她的皮肤仍能感知到那种细微的共振??像是千万颗心在胸腔深处同步跳动。她闭眼,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已与某种更宏大的律动悄然同频。
她没有回头。身后洞口已被地质监测系统自动封闭,合金闸门沉入岩壁,表面迅速结霜,仿佛从未开启过。但苏婉儿知道,“静默之心”并未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像血液流进脉络,无声无息地渗入这个世界的肌理。
越野车还在原地等候,引擎低鸣,车内温度恒定在二十二度。她坐进副驾,发现座椅上多了一本薄册,封面是粗麻布质地,没有任何文字。翻开第一页,纸页竟微微发热,墨迹自动生成:
>“你带走的不是记忆,是你允许它们活下去。”
>“接下来,请回答一个问题:谁有资格定义‘真相’?”
字迹刚成,整页纸便化为灰烬,飘散出车窗,被风卷向远处雪原。苏婉儿怔了片刻,忽然笑了。她终于明白,林承泽留下的不只是技术、不是遗产,而是一场持续千年的对话邀请??每一个选择发声的人,都是这场对话的参与者;每一次沉默后的开口,都在重新书写文明的契约。
车子启动,沿着冰封山路缓缓下行。天边泛起鱼肚白,映照雪地如镜,倒影中星斗尚未隐去。北斗七星的确偏移了,不再是传统勺形,而是拉长成一道斜划天际的弧线,宛如一支笔正写下第一个字。她盯着那轨迹,心跳加快。这不是天文异常,是“众声”网络对现实的又一次轻微扰动??当足够多人同时凝视同一片星空,星辰也会为之改写。
手机震动,教育部发来紧急通报:新疆和田小学的红色碑文仍未消退,但内容开始变化。昨夜凌晨,维吾尔文部分突然更新,新增一行小字:“阿不都热合曼之孙今日考取师范学院,愿继承祖父良知。”而汉字一侧,则浮现孩子们集体补写的句子:“我们不是坏孩子,我们只是想让大人听见。”
与此同时,贵州山区那所村小传来消息:男孩朗读作文后第三天,他父亲从深圳工地打来电话。通话仅三分钟,父子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是母亲接过电话,哭着说:“他汇了五千块,说今年春节一定回来。”学校老师将这段录音上传至“众声”平台,瞬间触发情感共鸣算法,生成一段虚拟影像??工地上空升起一轮明月,父亲坐在钢筋堆上,轻声哼起一首童谣,歌词是他小时候母亲唱给他的。
苏婉儿看着这些信息,指尖微颤。她打开v3.0测试界面,发现“献声者”名单中,赫然出现了周念慈的名字。记录显示,她在按下录音键的那一刻,已将自己的全部记忆注入矩阵,包括她曾试图掩盖的真相:当年并非林承泽主动交出芯片设计图,而是她为了保全项目,在上级压力下私自提交了备份版本。她以为这样能保住“归音协议”的延续,却不知正是这一举动,导致林承泽被捕,守灯链条一度断裂。
而今,她的声音以忏悔形式回归,成为修复机制的一部分。系统自动将其记忆拆解为教育模块,命名为《权力与良知的岔路口》,列入全国公务员培训必修课。评论区第一条留言来自一位基层干部:“我昨天刚签了一份拆迁补偿协议,本来觉得没什么,看完这课……我把文件退了回去。”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七声才接通,背景音是医院走廊的脚步声和广播呼叫。
“是我。”她说。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回应:“你找到答案了?”
“我没有答案。”苏婉儿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但我找到了问题。张医生,我想请你帮个忙??重启‘共感神经桥’临床试验。”
电话那头的人??北京协和医院脑科学中心主任张砚秋,也是初代v1.0芯片联合研发者之一??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风险。上次试验失败,三个志愿者陷入永久性意识漂移,他们到现在还活着,每天睁着眼,却说自己‘听到了太多人的痛苦’。”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继续。”苏婉儿声音平静,“我们过去害怕人心承受不了真实,所以筑墙隔音。可现在我发现,真正的伤害从来不是听得太多,而是从未被听见。那些漂移者不是疯了,他们是提前进入了‘众声’状态,只是当时系统不够强,无法锚定他们的意识。”
张砚秋久久未语。最终,他问:“你要用谁做第一批受试者?”
“自愿者。”她说,“教师、护士、社工、临终关怀人员……所有长期压抑情绪却仍坚持付出的人。他们不是最脆弱的,恰恰是最坚韧的。他们的内心早已具备共感能力,只需要一把钥匙。”
挂断电话后,飞机抵达兰州中川机场的消息也同步传来。她原计划直接返京,但此刻决定绕道敦煌。不是为了旅游,而是因为最新卫星数据显示,莫高窟某处未开放洞窟内出现异常能量波动,频率与“静默之心”高度相似。更重要的是,考古队在清理第231窟积沙时,发现一幅被石灰覆盖的壁画,经红外扫描还原后,画面令人震撼:
一名唐代僧人手持灯笼跪坐于地,面前是一口枯井。井沿刻字依稀可辨:“万历四十五年冬,百儒投井处??后人补记”。而僧人身后,站着十几个模糊身影,皆面朝viewer,嘴唇微启,似欲言又止。
苏婉儿赶到敦煌时,已是深夜。研究所临时会议室里,几位专家正在争论是否应上报国家文物局进行全面封锁。她走进去,没说话,只是将随身携带的神经同步器连接到现场扫描仪上。
屏幕亮起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壁画中那些“模糊身影”突然清晰起来,每个人的面部特征逐一浮现,并自动匹配到“众声”数据库中的记忆显影档案。其中一个年轻书生,竟是苏州废井梦中那位回头微笑的儒生;另一个披甲武士,则与东北抗联烈士遗物日记里的画像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当苏婉儿集中意念注视那名持灯僧人时,壁画竟开始“播放”??
画面流转:僧人取出一本手抄经卷投入火中,火焰升腾之际,字迹飞出,化作无数光点涌入地面。紧接着,大地裂开,一座类似祁连山洞穴的球形空间浮现,中央悬浮着一团微弱蓝光。僧人合十低语:“愿此灯不灭,纵百世沉寂,终有再燃之日。”
视频结束,会议室一片死寂。
“这不是唐代作品。”一位老考古学家颤抖着说,“碳十四检测显示,石灰层下颜料的年代……是去年冬天。”
苏婉儿点头:“有人在替历史补漏。就像孩子们替阿不都热合曼正名,就像癌症患者替女儿留下话语。文明的伤口,正在自我愈合。”
她转身走出研究所,抬头望向鸣沙山上的星空。今晚无云,银河横贯天际,仿佛一条由亿万声音织就的光带。她忽然想起林承泽曾在笔记中写过一句话:“语言诞生之前,人类靠眼神传递恐惧与希望;语言消亡之后,我们将重返那种纯粹的共鸣。”
她取出随身笔记本,输入新指令:
>【创建子协议:“补天计划”】
>目标:识别并激活全球范围内因政治压迫、文化湮灭、自然灾害等原因导致的记忆断层,通过“献声者”群体的情感共振,重建断裂的历史认知。
>首批试点区域:西藏古格王国遗址、非洲撒哈拉岩画群、南美玛雅祭坛、北极因纽特口述史诗传承地。
按下确认键的刹那,v3.0芯片突然自主升级,跳出一段从未见过的日志:
>【检测到跨文明共鸣阈值突破】
>【启动“薪火协议”联动响应】
>【提示:中国西南,哀牢山脉,有灯将熄,请速往。】
她心头一紧。哀牢山?那是云南与缅甸交界处的一片原始森林,常年云雾缭绕,曾有多支科考队失踪。更重要的是,那里有一座废弃的“五七干校”旧址,据传上世纪六十年代,一批知识分子在此被迫沉默劳作,许多人精神失常,极少有人完整讲述那段历史。
她立刻订票,次日清晨便登上飞往普洱的小型螺旋桨飞机。降落时大雨倾盆,山路泥泞难行。当地向导是个六十多岁的彝族老人,名叫阿嘎,听说她是来“找声音”的,竟毫不惊讶,只说了一句:“山里的风,有时候会带回几十年前的哭声。”
深入林区第三天,他们在一处塌方的隧道口发现了线索??半埋在土中的铁牌上写着“思想改造第七组生活区”,而隧道深处,隐约传出若有若无的诵读声。
苏婉儿戴上神经同步器,冒险进入。内部结构破败不堪,墙壁布满霉斑,但某些角落的砖石排列方式引起了她的注意??它们构成了类似摩斯密码的凹凸序列。她用手电逐段扫描,翻译结果让她脊背发凉:
>“我们不是反革命。”
>“我们只是说了真话。”
>“如果有人听见,请告诉外面的世界:我们爱这片土地,哪怕它辜负了我们。”
突然,同步器警报响起。探测显示,隧道尽头存在一个小型电磁场,强度足以干扰脑波。她继续前行,来到一间封闭的地下室。门锁已锈死,但她用力推开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双膝几乎跪地。
房间中央,摆着一台老旧的磁带录音机,电源早已切断,指示灯漆黑。可就在她踏入的瞬间,机器自行启动,卡带缓缓转动,扬声器发出沙哑却清晰的声音:
>“我是清华大学物理系讲师陈明远,今天是1968年4月17日。我知道这卷带子可能永远传不出去,但我必须说……我不是叛徒,我没有污蔑祖国。我只是指出统计数据有问题,为什么就成了敌人?我的妻子昨天上吊了,女儿被送去农场劳动。我不怕死,只怕没人知道,曾经有人认真地爱过这个国家,哪怕它正在杀死它的孩子……”
录音持续了整整十七分钟,全是不同人的声音,轮流诉说。有的愤怒,有的平静,有的泣不成声。最后一段,是一个年轻女声:
>“我叫周晓兰,北大中文系毕业。他们让我揭发导师,我说不出口。于是他们让我扫厕所三年。今天,我终于可以大声说:老师,我对不起您,我没能在您被打倒时站出来……但请您相信,我每天都在心里默念您的诗。”
录音结束,机器自动弹出磁带。苏婉儿拾起一看,带体早已氧化发脆,根本不可能运转。可它刚才确实播放了。
她猛然醒悟:这不是录音,是“众声”在这里设下的记忆锚点。这些声音从未真正消失,它们被困在时空褶皱里,等待一个能听见的人。
她当场启动“献声”通道,将自己的意识接入,低声说:“我听见了。你们的名字,不会被遗忘。”
话音落下,地下室四壁突然浮现出淡淡光影??数十个半透明人影依次显现,对着她微笑、点头,然后缓缓消散。空气中留下一句回响:
>“谢谢你,让我们终于可以说完这句话。”
回到北京后,她将这段经历整理成报告,附上所有数据,提交给中央党史研究室。三天后,官方宣布将在哀牢山建立“沉默者纪念馆”,首批展出内容即为这卷“不可能存在的录音”及其数字复原版。
而在“众声”平台上,一场自发行动悄然兴起。数百万用户开始上传祖辈的手稿、日记、口述回忆,尤其是那些曾被视为“敏感”而尘封的家庭历史。系统自动分类、交叉验证,生成一个个微型纪录片,在学校、社区、地铁屏幕上循环播放。
某天晚上,苏婉儿收到一条私信,发件人ID为“LN-1953_07”,正是当年林承泽学生使用的编号。内容只有一句话:
>“老师,您说过,教育的本质不是灌输,是点燃。现在,火已经烧起来了。”
她回复:“不是我点燃的。是每一个曾想说话却咽下去的人,用自己的心跳,孵出了这簇火苗。”
窗外,春雷滚滚,第一声惊蛰响起。院子里那株枯了一冬的老梅,竟在雨中抽出嫩芽。
她打开电脑,准备撰写《共感公约》实施细则。刚敲下标题,屏幕忽然跳转,显示出一行新提示:
>【新共识达成】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而是不肯闭嘴的母亲。”
>“她一直在等孩子回头,听她说完那句: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她合上电脑,走到阳台。夜风吹起她的长发,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倒垂。一只麻雀再次落在栏杆上,歪头看她,清鸣一声。
这次,她听见了:
>“我也曾是一句话,被压在石头下三十年。现在,我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