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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凝容进宫,是为了保他性命,不是为了助纣为虐!”
“朕说过,朕从不想伤害他的性命!”他突然恼怒起来,“若长公主没有异心,我也想他是自己的孩子,我和你,和他,是一家人!”
她只觉得眼下冰凉一片,是有泪珠顺着眼睑滚落下来,自己的孩子?一家人?
“你日日与凝容在一起,那样的喜欢,那样的真情,我看不出来吗?你坐在凝容身后看他念书的时候,我就在更远处看着你们两,那时候我就想,要是凝容是我们的孩子,该有多好。”
“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早就被你杀死了!”她腾地站起身来,不顾满头散落的发丝,哀伤难以自制,“他六个多月了,六个多月了,你却杀死了他!你为的不过是兮北的枢邗二州,为了赫颠占领下的两个州县,以他作为牺牲品。你杀死了他!我们自己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说那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是你的孩子?!”
梳妆台上一串珊瑚珠子的项链被她扯落下来,银丝绳子毫无意料地挣开,洒在地上。暗红色的珠子在玉石地砖上来回跳动,像是心头血一般一滴滴落在地上。
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轻易过去的,有什么样的恨意是能轻易忘却的。再多的温颜软语,再长的恭敬顺从,有些哀伤,总是不能这样轻易忘却。这宫中她还剩下什么?不过是几个看似相关的人,和一个虚无却不屑的身份。
他惊诧的神色顿时变的铁青,一双眼像是要迸出火焰出来一般。他一把抓住她双臂,仿佛想要将她自睡梦中摇醒一般摇晃着,“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看我?你不信我,你永远不信我!”
她眼神空洞,任他将她摇晃着,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他。
“你不信我!好,现在我跟你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要跟你说!孩子的事情我很难过,我没有一刻想过要牺牲他。长公主说是你不要的他,你不愿意生下我的孩子,我很难过!那个时候,我几乎想要废了你!”
她嘴角扯出一丝凄厉的笑意,狰狞而诡异,“长公主真是通天的本事,还能与你的好妃子们一起,将汤药送进凤飞殿!”
他额上的青筋几乎跳出来,顿时有些松软下去。“丽妃……”他下意识说道,却再也没有了下文。她只觉得可笑,“丽妃背后的势力是安昌郡王,皇上理当投鼠忌器!”
“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没有作为的君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利用你,利用你们背后的势力来坐稳的这个皇位?烟儿,你怎么能这么看我?”他松开她失落落朝外走去,“朕不是这样的一个皇帝。”他转过身定定道,“凝容的事情,我也不是真的想伤害他。现在长公主只以为他病重,而徐太医的死也只是对外传闻是失职自尽。长公主现下一定为了凝容惶恐不安,朝上有我,你无需忧心,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保护好凝容。长公主应该马上就要有所行动了。”
她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他的话一句也不愿意听见去,却还是开始明白了些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凝容与长公主,竟然是自己一直攒在手中的棋子。怪不得,惠妃会说,凝容是人质。
院子里满树的桂花已经盛开,枝头上满是一簇簇金色的小花,香气愈加浓烈地飘在整个大薛宫中。
孩子仿佛永远没有烦恼,总是很快地便将一些事情淡忘掉。
“皇舅母,凝容想荡秋千了。”他一只小手拉着她的裙摆,带着些乞求的眼神看他,“最近的书凝容都会背了,就去玩一会好不好?”
她笑笑,“当然可以。”随即想到他说的秋千还是风飞殿的那只。
风飞殿,那里有她短暂而又哀伤的回忆。
东宫里没有主子,显得有些霄条。朱红的大门上的漆已经有了些许的斑驳,她记得当初,她便是一身嫁衣,被辇轿抬着入的这里。想着竟有一瞬间的怔忪,他悲戚的话像是生了回音一般,是不是会出现在她耳中,将信将疑。
凝容已经欢快地朝风飞殿走去,前院的院落里,有他心心念念的秋千。
快乐其实很简单,只一个秋千就足够。可是薛骁曾为她准备了那样多的东兮在风飞殿,她是什么时候,已经不知道开心这一种心情了?
院落里一切如常,熟悉而又陌生,像是她无上荣宠经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她总不愿意去对这些宫殿产生什么情感,再繁华的地方,没了人的开心,总是霄寂的。
风飞殿里没有桂花,入了秋,也只能看见院落里开得有些颓败的五颜六色的花,闻不到一点的香甜气味。她缓慢地在院落里踱着步子,突地看见正殿门前一片的火红色!
“朕希望秋日的时候,皇后看的欣喜。”
他的声音乍然响入耳中,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似别有意味。欣喜?
又是秋日,枫叶霜红,这个院落里曾经为她种下过琼树,又为她种下过枫树。琼花白了,枫叶红了,从春日里到秋季,她仿佛从不曾真正开心过。
究竟这些年,是在做什么呢?
她无奈地想着,边看远处凝容荡秋千的身影。多少个日子,她在风飞殿的寂冷时光,她与他的母亲永安长公主,在他不远处的凉亭中。她与她讲着前朝的一切,她美丽的杏眼中散发着魅惑的光亮。让人想到晨星,可是那是一种野心勃勃,她如今方才知晓。
谁是谁非,谁真谁假。这个世上,得到一些东兮,总是要付出比之更多的代价。可是大薛宫的巍峨荣华,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皇舅舅是不是很忙?”他偏着头问她,“他都有好几日不来看凝容了。”
政务紧急,朝臣们总是会在深夜前来凤栖宫,他索性又回了尧舜殿去。整日整夜,也不再看见他的身影。“皇舅舅是君王,前朝的事情多了,自然就忙了。”她安慰道。
“皇舅舅喜欢这样忙吗?他都不能来凤栖宫了。”
她笑着摇摇头,“哪会有人喜欢忙碌的呢,等到有空了,皇舅舅会来凤栖宫看凝容的。”
“那他为什么还想当这个皇帝呢?要做皇帝必需有其心,却不一定能做的了。但是不想做皇帝,只要有心,又怎么会做不了呢?”
成人的世界里有太多孩子不能理解的东兮。他能够知道永安公主与他讲解的一切东兮,可是却不知道皇位有什么值得去争取的。放弃也许很容易,可是正如薛骁所说的,他现在不能回头了。
她有一瞬间的后怕,如果他不是皇帝,那该如何?
秋高气爽,天空蓝的几乎像是透明。她揽着凝容坐在秋千上,就这样一句一句地说着话。童言无忌,总是说一些在这大薛宫中极具忌讳的话,可是却听着真是。她有许久没有这样心安,心平静地像是这个院落里的一切。
凝容在她身边渐渐安静下来,像是要睡着。她伸手将他朝怀里揽了揽,突然听他道:“皇舅母,有人来了!”
薛浩普朝他一行礼,“世子,末将此番就是来请皇后娘娘的。”
“但是你们太无礼了!竟然带兵闯了进来!”凝容神色严肃道。
他仿佛没了耐心,索性一挥手,“带走。”
“放开!”她怒道。随军刚伸出的手猛地被喝停顿在那。她恼然地看着薛浩普,“薛统领此番是为何事而来,且先说清楚!”
薛浩普迟疑了一下,“尧舜殿那边请娘娘过去。”
“皇上的旨意何在?要薛统领越过内务府只闯后宫来‘请’本宫么?”
“是……”薛浩普欲言又止,“娘娘还是先请吧!”却是不容置疑地。
“本宫要去哪里,不需要薛统领来命令!”她一挥袖子,伸手搀过凝容,“本宫要送世子回去,让开!”
她迈步欲走,却被他拦在跟前,“末将会遣人送世子回去的,娘娘还是不要为难。”
她警备地将凝容往跟前拉了拉,“本宫会随你去尧舜殿,但是现在要亲自将世子送回去。”
“事出紧急,末将无礼了!”他突然一伸手,强行将她和凝容分开。她脑子里突然响起薛骁的话来——“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保护好凝容。长公主应该马上就要有所行动了。”
凝容!
她一慌,顾不得什么礼法,直接上前就要将他抢回来。凝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只顾不停地拍打着薛浩普。“皇舅母!”他挣扎道,“皇舅母!”
“薛浩普你放开她!”她怒极,上前一把拉住他衣襟。铠甲锋利,小片的衣襟几乎拉不住,她手一紧,手指抵在他的铠甲边缘。顿时一抹红色顺着手指渗出来,她不松手,那血迹瞬间染上了他银色的铠甲。
他一惊,忙松懈了下来。她只顾一伸手,趁机将凝容抢回抱在怀里。
“娘娘受伤了!”他有些慌乱道,“末将……”
“让我送他回去!”她丝毫未理会他,一双眼几乎迸出火花来。
他愣了愣,隐约能听见轻浅的一声叹息,“末将替娘娘抱着世子……”
她已经自顾朝前走去,凝容趴在她肩头,一双眼警备地看着他。他恢复一贯的冷然,一挥手示意跟随上去。
东宫与凤栖宫仿佛刻意被建的相距甚远,她一路抱着凝容,只觉得手臂渐渐不济,连脚步也缓慢了下来。凝容在她耳边轻声道:“皇舅母,让凝容自己走,凝容保证不会再被他们抓住的。”
她只觉得心头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翻滚,如若真是永安公主,那她这般将凝容强行带回凤栖宫,那是她不顾惜人家的母子之情了。怀中的小人有些着急,“皇舅母,凝容真的可以自己走的。”
她手臂紧了紧,脸朝他脸上贴了贴,“凝容乖。”她的声音极低地,迫使凝容不得不凝神去细听。“宫中一定出事了,凝容回了凤栖宫,要乖乖呆着。听夏儿姑姑的话,不会多长时间,皇舅母就会回来。或者……”她顿了顿,“你阿娘会来接你。”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继而是疑惑,学着她小声道,“阿娘来接我的话,那皇舅母呢?”
那她呢?她也不知道,心头有一股微微的酸意,朝他一笑,“皇舅母肯定会回宫的,凝容乖。”
“嗯,我会的。只是他们好凶——皇舅母你的手疼吗?”
她这才体会到指上的疼痛,一下下像是针扎一般。手臂愈加的酸麻,伴着发酸的脚步,这样一路艰难地终于走到了凤栖宫。
她将凝容安顿在凤栖宫后院的佛堂里,但愿佛祖保佑,不会伤及道他。她沉了沉心,走来出去。
薛浩普负手立在宫门外,随军上前来将她钳制住。她愤怒地看薛浩普,忍不住挣扎了下。
“皇上遇刺,昏迷中以手相指凤栖宫。末将作为御林军统领,理当将娘娘押回审问。”
她脑中犹如被焦雷劈过,乍然轰响后便是一片空白,只记得“遇刺”“昏迷”这些字眼,不管不顾便迈步朝尧舜殿的方向跑去。
薛浩普朝后示意了下,随军只远远随在其后,未再上前再束缚她。
她宽大的朝服袖摆迎风飘起来,像是一只展翅的蝶一般,不顾一切地冲向尧舜殿陡高的阶梯。正红色拂过汉白玉砖,映得眼睛都有些刺痛。
寝室外跪了黑压压的一片,内阁的辅政大臣正与军机处的赵大凯将军在门外争论。
“你们才是胆大包天,胆敢污蔑皇后娘娘!”
“皇上昏迷中以手直指中宫,分明是在示意,皇后居心叵测,谋害皇上!”
“皇后娘娘是皇上亲自迎进宫中的正宫娘娘,何来的缘由此番,是你们居心叵测才是!”
“不管怎样,先将皇后缉拿过来才是!”
她脚步一顿,一口气憋在心头:“都给让开!本宫先看了皇上再来给大人审问!”
一群人惊见她突然出现,一时来不及发作也来不及行礼,只愣愣见她直朝寝室内走去。还是内阁的大臣先反应了过来,“护驾,快拦住她!”
她已经掀了帘子,却被宫人一把抓住。五彩的珠帘子绕在脖颈中,沁凉如水。她绝望地朝里看去,隐约能看见龙床上一张苍白的脸。
什么时候,见他这般躺在榻上过?!她只觉得心里犹似被火炙烤着一般,心痛而又害怕,有急切。拉住她的力量越来越大,就快将她拖拽出去。
“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