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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负山跟着陈家树,以及陈家树从不离身的保镖阿宾，在海上航行。
这艘海底半潜游轮自越南的港口出发，中途停几个地点,船上的人越来越多。
蓝『色』的海水在船底座位的玻璃外晃『荡』,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无声呼亮。明晃晃的光照『射』下来,在每一个坐在这里的人的面具上,添一层僵白。
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能遮半张脸的面具，面具遮去们的上半张脸,暴『露』出来的,是鼻以下的部位。
孟负山不动声『色』地以余光瞥视舱内。
海中的景观其实不错，时不时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海鱼被船吸引过来,茫然撞击在玻璃上。但船舱内的衣着高档,名表在手的各位中年男士,不知是对海洋有半点兴趣，还是早已因为频繁往来而厌倦风景。绝大多数要么闭目养神，要么低头看手机。
或许是因为都戴着面具的关系,们全无交谈的意愿。
有靠角落的两个人，看也像和陈家树一，是一伙的，在小声交流。
但声音实在太小,双方隔着整整一个船舱,孟负山听不见们在什么。
孟负山收回余光，顺势瞥一瞥坐在舱门口、同们咫尺之距的船员。
船员穿着规规矩矩的海员服,虽然是在船舱里,也佩戴帽，一身海上讨生活似的粗糙古铜『色』皮肤，带着刻在脸上却不入中的僵板微笑,看起来有点像个机器人。
的目光接着落在左手边的陈家树身上。
陈家树闭目养神，是一手似有若无地搭在腰侧。
换肾效果诚然不错，身体到底又添一刀，陈家树本来黑亮的头发隐约可见一两撮白发，的嘴角耷拉着，唇『色』泛紫，僵白覆在下半张脸上，覆得像个死人。
陈家树的右手边则是阿宾。
阿宾有注意周围，专注地看手机，但海里基本有信号，看得不是很耐烦，却还是坚持看着。因为接下去——这趟船程到达终点之际，所有人的手机都会被收。
因为，们要去见的是，柳先生。
和纪语的死亡一定有所牵连的柳先生。
也许就是纪语死亡、纪询父母死亡幕后真凶的柳先生。
孟负山将余光收回。
不观察船舱里任何一个人，盯住玻璃以外。
随着时的推移，海水的颜『色』变得深沉，仿佛滴入墨汁的蓝『色』像一张膜般覆盖住玻璃，原本靓丽的海鱼跟着刷上一层铅灰，剩一个个幽灵般的影，倏忽来去。
向一直窥视的人走去。
孟负山听见自己紧绷的心跳。
咚——咚——咚——
马上……马上……终于……能够见到。
咚——咚——
的睛一直暗暗看着。
咚——
的睛，柳先生的睛，是否也在暗暗地看着，看着们……这里所有人？
猛地，一突出的，扁平的睛，刺出深蓝，黏上船玻璃。
咚！
孟负山神经抽着脸颊肌肉一跳。
定神看去，看清楚玻璃外的睛是一鱼，鱼的膜是层半透明的灰，死黯死黯地，瞧着，跟船游着，直到船蓦然停顿，它也毫无征兆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舱门口的船员像是被按下开关键，叫：
“们到！”
舱门打开，在船员的带领下，众人鱼贯走出观光船的船底，来到甲板。天『色』已经浑然漆黑，厚重的云层翻滚在天空，月亮和群星均被遮住，在云层的缝隙里，漏出碎屑式的光片。
是这点光片，照亮观光船前方的巨兽……一个伸出长长的如蛇信如吻器一的甬连接着观光船，比漆黑更黑的，蛰伏在海面的海怪般的巨型船。
甲板上的众人已经在船员的带领下进入两艘船的连接通，孟负山跟着陈家树，也在人群之中，们走在铺红地毯的舷梯上边，海风夹在着海浪的声音，通过甬的缝隙挤进来，鞭打在人体背部，催促着通里的人赶紧向前。
甬并不长，很快，们进入游轮内部。
先是个挂满油画和兽首的走廊，接着们来到两扇大门前，等推开这扇大门，终于，孟负山看见一切：
这是巨大的、金碧辉煌的宫殿。
宫殿里灯火通明，厚重的红丝绒流苏窗帘自八米高的天空垂落下来，雍容又沉重的遮住这里的每一扇窗户，垂吊在天花板中央的水晶灯熠熠生辉，水晶灯下，是一个黑『色』高台。
高台旁边是自助餐区，高脚杯聚成塔状，香槟自塔尖瀑布一般激流而下。各种珍馐美食，琳琅满目，将香槟塔环绕，堪称饕餮盛宴。
往外看，还有沙发与圆桌。
贵宾们或是坐在沙龙位中吞云吐雾，或是在一个个圆桌旁边观赏喝彩，圆桌上，□□，骰，十一点，美式□□应有尽有，每一盘的结束，都引发一阵欢呼，一阵叹息。
船上的时候，和孟负山同船的都是男。
到这里，女倏然变多。
基本每一位戴着半边面具的男士身旁，都会站着一位年轻女。年轻女穿着很符合大厅风格的宫廷服饰，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戴面具的男的身旁，她们看上去什么不对劲之处，除罩在她们睛上的那块布条。
但不知为什么，站在大厅里的每一位女睛上都罩着一条丝绸布。
丝绸布透光吗？
罩着丝绸布，她们难不会觉得行动不便吗？
“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领路的侍应此时笑容可掬，同陈家树话。
陈家树微微点头。
“晨晨。”侍应回身叫人。
应声而来的是位女，女旁边有另一位黑衣侍应，侍应牵着她的手，将她交给陈家树。
她很年轻，和厅堂中的任一一位女人一，穿着奢华衣服，睛缠着丝绸缎带。
“不用。”陈家树拒绝。
“请忙着拒绝。”侍应，“每位来到这里的老板都会有这一位女，您拥有她的一切。”
一切。
是给每一个老板都配个小姐的意思吗？
孟负山暗暗想着，突然，大厅中传来“当当”的响声，靠墙的落地大钟足足敲十下，证明这是晚上十点整。
响声吸引全部人的注意。
孟负山发现，进来时第一看见的大厅巨大黑『色』高台上，徐徐升起一张赌桌。
戴着白手套的荷官上台，对着大厅里的人团团躬身，接着，高台左右的楼梯上，各走上来一位领着女伴的戴面具的男人。
左边的很胖，右边的很高。
们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人群忽地『骚』动起来，像风吹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一切都预示着即将有个激动人心的事要发生。
这时，高台背后的led大屏幕亮起，上面显示：
赌局方式：骰宝
接着，画面切换到赌桌之上，将并将桌周围的五个人一齐拍摄进去。
见白手套的荷官摇动骰盅，接着双方下注，高个下大，胖下小。双方的桌上都有花花绿绿的砝码，但奇怪的是，砝码不堆在男人面前，反而全堆在和们一起入座的女人身前。
骰宝赌大小，这是个概率事件，双方有输有赢。
自从高台开始赌博之后，周围的赌桌全部停，原本分散在周围的赌客也全部集中到高台周围，围观着这场赌局。
赌局开始多久，双方的砝码还都多着，可看客们依然不耐烦，四下起鼓噪催促的声音：
“赌个大的！”
“是个男人就不要磨蹭，快！”
“相信自己，幸运今天在你身旁！”
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像是一丛丛火焰，点燃在高台上两个对赌的人的理智上。
高个沉不住气，率先动手，手臂一挥，将堆在女人身前的砝码全部推到桌中央：
“梭|哈，一把定生死！”
高个旁边的女人似乎很紧张，一不小心，打翻手边的杯。
但杯摔碎的声音热闹的大厅中几乎微不可闻。
胖迟疑未决，频频看向身旁女人，旁边女人的双手也紧紧抓住的胳膊，这引发大厅中其人的不满，众人冲胖大喊“孬种”，荷官也彬彬有礼的提醒：“先生，上黑台就必须赌。”
孟负山立刻明白过来，这个高台上的规矩是，上去的双方一定要赌到最后，或者砝码全输，或者砝码全赢。
们的砝码价值多少钱？
胖坐立难安，最后还是一咬牙，将胳膊从女人手里抽出来，把桌面上的砝码全部推到桌中央。
们依然赌大小。
荷官摇骰盅。
高个选大，胖选小。
五秒倒计时，骰盅掀开，三个骰，一个六，一个四，一个，总数十，点数大。
胖输。
大厅里蓦然爆发出响亮的呼声。
呼唤来自四面八方，好像自每个呆在大厅里的人口中冲出。
led大荧幕将一切展示得清晰明白，孟负山看见，荷官展示过结果后，一按桌面的按钮，胖身旁的女士座位的背后，突然升起个半圆的玻璃罩；同时，几条束缚带将女人牢牢绑在椅上。
凄厉的尖叫自蒙女人口中冲出。
但这的尖叫，依然不能冲破厅堂里所有贵宾营造的高昂的声浪。
声浪之中，荷官从赌桌底下抽出一柄银『色』的手|枪，毕恭毕敬地交给高个。
高个粗壮的手，抓上手|枪。
银枪在的掌心显得那么精巧，又那么『迷』人，水晶灯的细闪似乎投『射』到枪支身上，它在荧幕之中是如此的绚丽。
高个脸上浮出一股『潮』红，『潮』红于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上汇聚，拿着枪，朝胖身旁被束缚住的女人比划着；反观对面的胖，死灰着一张脸，茫然若失站起来，闪闪躲躲，远离身旁女人……
接下去的一幕会是什么？
一股凉气自孟负山脚下冲上脑海。
死死盯着前方。
难……难……
“砰！”
高个狞笑地扣下扳机，枪响，像烟花一的声音带着烟火一的效果。
弹击中胖带来的女。
从胸膛『射』入，穿出后背，激『射』出一蓬鲜血，在其身后的玻璃罩上溅出扇形。
蒙着的女人有立刻死去，她的身体在椅上抽搐着，越来越多的血从她背后蔓延出来，她口中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任何一个生物濒死的哀鸣。
短短几分钟，有人动。
直到流淌的鲜血带走女人最后一点生命。
鲜血浸满座椅，她彻底不动。
现场，所有围观着的人口中，响起一阵叹息。
接着，是一阵欢呼，一阵哄笑，一阵野兽般的嘶鸣！
厅中的气氛已被鲜血和死亡推到最高『潮』，胜利者志得意满，失败者垂头丧气！
“一切就是一切。包括她的身体和她的生命。她是你们的砝码，是参与赌局的必备条件；也是你们的替身，在黑台赌局里为你们献出生命。”
旁边忽然传来苍老的声音。
孟负山打个激灵，骤然转身，看见一位瘦小的老头站在旁边。
老头六十多的，是厅堂里除那侍应那女人之外唯一一个有戴着面具的人。花白的头发里夹杂黄『色』，像是黑『色』素半褪不褪的结果，脸上戴着副单边金框镜片，镜片之外的那睛，炯炯有神，可是被镜片覆盖的另外一睛，却笼罩着一层灰翳，黯淡如同孟负山来时看见的那条鱼。
冲陈家树伸出手，和善可亲。
“鄙姓柳。”
就是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