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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公园里,昏暗的灯光在摇曳绿植的掩映下越发隐约，往往的人群，脸上似被罩了一层朦胧的雾,看不切面容。
纪询与胡芫约的地点,就在这个公园的水岸边。
夜晚的公园,本就是个远离监控的歇憩地；公园的水岸,更最大限度的远离了不经意路过的人流。
约定的时是晚上九点。
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两人已经拿了夜钓的渔具,等在岸边。
不过十分钟的时,远处走一个身穿宽大运服，头戴棒球帽的人。
这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身影走得近了,在纪询霍染因旁边坐下,摆弄着自己带的渔具的时候,两人才从隐约但熟悉的香气里辨认出胡芫。
麝香。
乍闻起是温暖干净、舒适内敛的『乳』香，但闻得久了，会发现,柔的『乳』香中，或转过一丝一缕的甘苦『药』香，『药』香让『乳』香出众，『乳』香让『药』香柔。
一款保留了“医”职业专业『性』、又冲淡了医职业冷酷『性』的香气。
一款并不适合胡芫的香水。
纪询想。
仔细分析就能发现,胡芫的『性』格与她喷洒的香水南辕北辙,她特意选择这款香水，也许只是想用这种温暖的香调,掩盖内心的阴森鬼蜮。
“多有点出乎意料。”
风送胡芫的声音。
“噗通”一声,夜光标投入水面，胡芫已经做准备，开始垂钓,也式开始同们的对话。
“我知道骗不了你多久，没想第二次你就发现了。”胡芫，“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在琴市见我的时候？”
“你想听话是假话？”纪询说。
“话。”帽檐底下，胡芫瞥了纪询一眼，“我并没有在你撒娇卖萌。”
“这么说，今天晚上是个开诚布公的交谈见面会？”纪询确认。
“否则我没有必要出。”胡芫肯定。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纪询揭秘，“在我拿mp4，谭鸣九回警局，见你霍染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
胡芫沉默片刻。
“为什么？那时候我应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你也应该没有得什么线索。”
“一种直觉。”纪询漫不经心，“你出现得太巧了。就像是罪犯成功犯罪后带着奇与得意回现场看看情况那样。”
“哼……”胡芫，“不愧是你。”
“这是我今天要问的第一个问题，”纪询说，“为什么挑上我？”
“你有才能，纪询。”
“有才能的不止是我。我旁边坐着的霍队长，又有才能，又有身份。”纪询说，“你挑选比挑选我合理得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挑选霍队？”
夜晚里，胡芫的声音像一道轻烟，于看不切中，缠上人的耳膜。
“什么意思？”霍染因终于出声。
“霍队长，就算我不找你，你也会找那条路……那条我也在找的路。我们的终点是一致的，我们是同路人，汇聚时早晚已。”胡芫淡淡说。
“说得清楚一点。”霍染因的声音里隐含警告，“不要打哑谜。”
“定波号。”胡芫说出三个字。
纪询霍染因精神一振。
那艘沉没于海难，让老胡换了身份，登记在霍染因爷爷，霍善渊名下的远洋船只。
“你们听见那个故事了吧？”胡芫又说，“爷爷告诉蓝兰的故事。”
胡芫的声音在夜里幽幽的，纪询霍染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蓝兰『自杀』未遂后，在医院里告诉们的以妈祖娘娘为蓝本的改头换面的鬼故事。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独路凄慌慌……”
寂静的夜晚突然响起泠泠的女音，那是面对着黑渊一般的河水的胡芫在轻『吟』。
公园里的河道又长又宽，远处隐绰有艘船的影，船只向们开，船前约有浮，是河水，是雾气，是变成了拉船的猪与羊的尸体？
纪询轻轻打了个寒噤。
“你说起这个，想告诉我们，”霍染因说，“这个恐怖故事里藏着凶杀案？”
这个推论几乎不需要推理——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里，警察面对鬼故事，大约只能有这一种想了吧。事实上听见这个故事的第一时，们就想了这种可能『性』。
但胡芫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爷爷从没有就那个故事细说什么，故事仿佛只是故事。不过……”
重要的东西，霍染因纪询不知道的东西，藏在胡芫的不过之后。
“我见过们。”
“‘们’？”纪询低语。
“船上的其人。”胡芫似乎在笑，“爷爷当然不是海难中唯一生的人。有其人，们的名字，也过去不一样了。”
两人立刻意识了，这句看似简单的话里，透『露』出了个极不寻常的消息。
那些从定波号上下的人，统统更名换姓。
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看见了几个人？”纪询问。
夜里，胡芫第一次朝两人转过脸，她递过一眼，那是赞赏的眼神，仿佛在说今夜自己没有。
“七个人，我只看见了七个人。”
纪询记起自己看过的报纸上定波号遇海难讣告。讣告上清楚写明，定波号上船员共二十二人。
二十二人，七个人。
剩下的十五人呢？是胡芫没能发现，是们已经消失？
“这就是我所说的，霍队早晚会发现，得弄明这一切，这一以定波号为源头，绵延四十年下的疑问，需要解决。因为那艘船，是霍家的船，因为我爷爷喜欢的女人，那个放之于船上的蓝宝石……对了，不止是，有你，纪询。”
“我？”
纪询喃喃着。的注意力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集中在胡芫的话上。
想着胡芫再度提示的，老胡船上的蓝宝石——那底是谁？
是霍染因的『奶』『奶』，是霍染因的妈妈，是……是那个曾经出现在霍家墓园的无名墓碑？
后，的注意力才渐渐收敛，注意胡芫话中的指向。
“我？我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唯一的关系，就是的妹妹……
“纪询，你的老家在哪里？”胡芫突兀地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是宁市人。”纪询说。
出生时就在宁市，的父母——想这里，纪询突兀地停下。母亲是宁市本土人，但是父亲，父亲爷爷『奶』『奶』并不亲近，在有限的两三次的见面里，爷爷是个瘦巴巴的老人，是饿瘦的，很会吃，不怎么爱吃东西，有，有……福省口音。
纪询豁然看向胡芫。
胡芫的脸是周围深深浅浅的黑里唯一的一点，得如张面具，漂浮在空中。
“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一起。”胡芫轻声说。
“……你知道什么？”许久，霍染因问。
“没有了。”胡芫遗憾摇头，“你们调查过我爷爷，知道是个狡猾谨慎的人。我知道的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多，不过是如此，我才更想要知道这一切的面目。”
“为什么？”纪询问。
胡芫从这一简单的问题里听出了更深层次的含义。
她微微一笑。
“你们觉得我是为了义，为了相吗？不，我只是对这个贯穿我整个童年的疑『惑』感奇——奇，才是人类最大的力。”
*
一如霍染因纪询先，离去的时候，也是两人先离开。
胡芫依然留在位置上，继续钓鱼。
流水的哗啦声，风吹过叶片的簌簌响，吹得她回了琴市的那座山。
小小的她，跟在爷爷的身后，跟着爷爷上了山，那天运气，山上没有人，她爬了许久，只看见爷爷挺拔硬朗的背脊，在山弯里时隐时现。
她跟着，跟着。
从天跟黑夜。
记得那时候枫叶铺了一山，被风一卷，火焰从足底升起，燃烧在山峦之上。后她看见了那一幕……她看见爷爷在看着那罪恶的一幕，拖板车的人将尸体投入水泥塑像之中。
拖板车的人走了，可接着又了一个矮个，更换了水泥塑像旁边的牌。
再然后，矮个走了，爷爷也走了，她也准备走。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了……矮小的黑影。
更换佛像牌的矮个，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出现在她眼前。
夜风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