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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满青有了意识,便发现自己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锄草,他刚把锄头立起来,摘下草帽扇风,就听见一道年轻的、活力的、藏不住喜悦的声音:
“哥,我帮你问了修柏油马路的工头,他说不缺人,我求了半天,他才同意让你每周三去干一天,中午管饭,一天五块钱。”
“码头上最近也招临时卸货工,去干两天,今天和明天晚上八点干到第二天早晨五点,一晚上六块钱,我也帮你报名了,省的你跑去报名。”
沈满青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田埂上朝他招手,他没有回应,而是拖着锄头走到树荫底下坐下,一边观察小伙子,一边翻看脑子里多出来的陌生记忆。
现在是1986年。
虽然土改施行好多年了,但是农民依旧不富裕。
因为现在粮食普遍产量低,农民还要交粮食税,买种子、买化肥、买农药,开闸放水灌溉稻田,还要交灌溉费,农民一年开销全依仗两季粮食,又没有多余的挣钱渠道,日子过的自然紧巴巴。
在这种情况下,还咬牙坚持供孩子读书,日子就更加难熬了。
原主家属于日子难熬的。
因为他家供两个孩子读书,还一口气供两个孩子念完大专。
两个孩子分配的工作有了头绪,这个贫穷的农村家庭即将苦尽甘来,沈父突然跑去拉架,没料到寻常的赌气打架能打死人。
死者爸妈只有死者一个儿子,儿子刚订亲就死了,死者爸妈伤心欲绝,穿丧服抬着儿子的尸体到县政府门口、市政府门口,拿脑袋撞县政府、市政府大门,血染县政府、市政府,他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所有参加打架斗殴的人给他们儿子偿命。
这件事被死者爸妈闹大,所有参加打架的人被公安带走,包括沈父。
沈父积极配合公安,认为自己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公安例行审讯流程,就会放了他。
谁也没想到沈父被判7个月有期徒刑。
沈父的审判刚下来,原主、沈冬麦快批下来的工作被学校给了另外两个人,两人去找学校,学校以两人档案上有政治污点为由,拒绝给两人分配工作,两人不服气,自己去工厂、事业单位找工作,人家不接收两人的档案。
两人失落回到学校,却发现他们的行李在宿舍楼底下,宿舍管理员通知两人已经毕业了,不能继续住学校宿舍,催促两人赶紧拿行李离学校。
原主、沈冬麦身上钱不多了,住不起旅馆,只能收拾行李回家。
回家后,两人每天都打电话到学校,求学校通融一下,随便给两人安排一个工作,即便安排他们到乡下村委会上班,他们也愿意,学校回复两人不行,两人再次打电话,学校那边听到两人的声音,立刻挂断电话。
两人不气馁,想尽各种办法求工作。
结果,直到沈父出狱,两人也没有找到工作。
沈父回到家得知两个儿子的境况,他问亲朋好友借了三千块钱,到两个儿子的学校给校长送红包,校长给沈父两个选择,如果沈父要两份工作,那只能到镇政府工作,如果沈父要一份工作,那可以到县政府工作,如果沈父再加两千块钱,他可以帮沈父的两个儿子都安排到县政府,如果沈父只想要一份工作,那他可以安排沈父一个儿子到市政府工作。
从沈父被判有期徒刑7个月那一刻,他无比渴望家里有一个在政府上班的亲戚,而且还手握权力,最好职位高,那么亲戚和公安、法官打一声招呼,他就不会入狱。
校长告诉他,他家可以出一个在市政府上班的儿子,沈父不假思索抓住这个机会,选择再借两千块钱给校长,让校长给他儿子安排到市政府工作。
校长同意了。
沈父又借了两千块钱给校长,带着校长给的承诺回家,告诉两个儿子他只弄到一份工作,只能有一个孩子到市里上班,另一个孩子留在家里种地。
无论他选哪个孩子到市里上班,对另一个孩子都不公平。
所以为了公平起见,他掰两个棍子,两个棍子一长一短,如果谁拿到短的棍子,谁留下来种地。
沈父双手握紧两个棍子,叫大儿子先选,原主抽了一根棍子,抽出来一看,棍子非常短。
沈父说这都是命,劝原主看开一点,老老实实在家里跟着他们种地。
原主做不出反悔举动,只能认命,开始跟父亲学习干农活。
过了两天,在饭桌上,沈父说沈冬麦的工作属于全家人,原主作为家里一份子,有义务帮忙还债,还说现在原主替沈冬麦还债,将来沈冬麦升职有了权力,一定帮原主安排工作,劝原主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计较眼前得失。
次日,原主弟弟就迫不及待给他找了两份临时工,一个是每周三去工地铲碎石推到铺路的地段,一个是到码头帮人卸货,都是当场结算。
第一份工作还算稳定,一个月能赚20块钱,第二份工作就要看运气了,一个月能让你去干两晚上,就算你运气好。
也不知原主的运气算不算好,第一份工作,他做到工程结尾,第二份工作,他每个月就只是去干两个晚上,赚的钱全用来还债。
哦,对了,原主弟弟去市政府报道之前,热心帮原主牵红线,把他的初中同学介绍给原主,原主和女生只见了一次面,便火速商议订亲,女方李小蝶非要周三订亲,要不然两人就掰,周三原主要去工地铲碎石,如果原主去订亲不去工地,那么原主就会失去这份工作。
原主弟弟给原主做思想工作,劝原主安心到工地干活,他到女方家跟女方父母说明原因,说女方家看在他即将到市政府报道的份上,会理解原主。
中间发生了什么,原主不知道,只知道弟弟带着父母去了一趟李小蝶家,在他没在场的情况下,他和李小蝶就订亲了。
没过多久,他和李小蝶结了婚。
李小蝶非常支持他到工地上干活、到码头上干活,支持他把钱全拿去还债,甚至主动掏出嫁妆帮原主家还债。
后来,工地上没活了,码头上的活一个月只干两天。
李小蝶托关系给他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修省道,工资没到他手里,工头直接给了李小蝶,李小蝶说大头用来还债,小头她攒着,留两人过两年生孩子用,原主对此没有意见,听从李小蝶安排。
修省道工程刚结束,李小蝶又给他找了一份活,到市里给人拆房子,他没来得及回家,就被李小蝶带到市里,跟着工头搞拆迁,每月发工资,李小蝶到市里拿工资,跟原主没说两句话,直接乘车回家。
时间久了,原主回味过来两人的关系不对劲,就跟李小蝶提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想要和李小蝶培养感情,李小蝶立刻冲他发火,骂他这些年赚的钱全用来还债,自己跟着他过的日子有多苦,但凡他有良心,就不应该提休息,应该努力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
李小蝶在电话里“逼”原主答应,今后原主赚的钱留下,不帮原主弟弟还债,他们得自私一点。
被李小蝶这么一说,原主也觉得李小蝶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自己对不起李小蝶,又想到他替弟弟还了3000,母亲说弟弟自己还了一千多,还欠几百,让弟弟慢慢还,弟弟应该能还完,便答应李小蝶的要求,发誓不给家里一分钱,工资全给李小蝶,还说他干两个月手头宽裕了,就在市里租房子,接李小蝶到市里住。
李小蝶傲娇说她才不住租的房子,撒娇让原主在市里买房子,接她到市里住。
原主和李小蝶结婚多年,李小蝶从未对原主撒娇,李小蝶突然撒娇,原主心里一片火热,干活更加卖力,经常加班,就想着努力赚钱买房子,接李小蝶到市里团聚。
因为原主总是干最重的活,干活总是比别人多干三四个小时,又不舍得吃好的,身体终于熬不住了,眼前一黑,心脏猛地抽搐,他身体晃了几下,从三楼摔了下去。
地面有混泥土块,碎砖头,碎玻璃片,还有成年男子手指头粗的断钢筋。
原主摔在上面,肚子被钢筋捅穿,腿上血肉模糊,脑后勺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立刻被人送到医院。
命救回来了。
但是原主的腿上被按上钢筋,又被换了半个塑料脑壳,过几年要去医院换脑壳,否则塑料粉化和大脑粘在一起,影响寿命。
在原主最需要李小蝶的时候,李小蝶收拾行李,说要去市里给原主弟弟看孩子,又说这辈子原主没法生孩子,沈家这一代只有小阿辉一个孩子,原主弟弟和弟媳要上班,请保姆照顾孩子,她害怕保姆对孩子不好,所以她必须去市里照顾小阿辉,还说她眼巴巴去别人家当保姆,都是为了原主好,跟小阿辉培养感情,以后小阿辉才会孝敬他们,希望原主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李小蝶就这样走了,带走家里所有积蓄走了,到沈冬麦家当保姆,再也没回来。
过了五年,原主要换脑壳,打电话找弟弟,希望弟弟回来一趟,带他到医院换脑壳。
电话那头静默了五分钟。
接着,话筒里响起嘟嘟声。
原主再次拨过去,一直占线,打不通。
原主没钱换脑壳,时间久了,塑料脑壳粉化,和大脑粘在一起,他正常走路,时常摔跤,手指头无端抖动,后来他拿东西都拿不住,嘴也歪了。
腊月二十九,村干部给残疾人送米面粮油,到原主家,闻到一股子令人呕吐的腐臭味,推开门一看,原主身体腐烂躺在地上,一个搪瓷茶缸翻到在他手边。
脑电波001:【叮~宿主,你好,我现在给你发布任务:狠狠的虐沈冬麦;随机任务:拒绝赡养原主的父母,阻止沈冬麦恶心白富美姑娘,阻止李小蝶坑骗老实男人,把沈冬麦和李小蝶凑成一对。】
说完,脑电波001变成一道白光消失,都不给沈满青说话的机会。
脑电波001:战胜病毒,它用一百套大平层和宿主谈判,求宿主和它解除绑定,宿主拒绝它了,它好绝望,不想跟宿主说话,发布了任务,它果断离线。
沈满青:他也好绝望,怎么又把他丢到ba九十年代。
这时,原主的弟弟沈冬麦走到沈满青面前,见沈满青双目无神望着远方,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剑眉拧成麻绳。
沈满青双目逐渐有了焦距,并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他立刻一扫阴郁,笑得欢快坐在沈满青身旁,双手伸到后面抵住地,身体后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望着蔚蓝的天空,说:
“哥,我都想好了,爸妈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家里挣钱的担子交到你肩上,你帮我还债,我到市政府工作,自己也攒钱还钱,暂时不结婚,等什么时候还完钱,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我什么时候考虑结婚。”
沈冬麦句句说到原主的心坎上。
难怪原主愿意赚钱供他。
可惜后来原主结婚了,沈冬麦也没有履行还完欠款再结婚的承诺,他到市政府工作半年,就和领导的女儿结婚。
沈满青不得不怀疑沈沈冬麦故意说服李小蝶嫁给原主,一是利用李小蝶榨干原主的剩余价值,二是原主结婚了,就不好意思阻拦沈冬麦结婚。
不得不说沈冬麦真会算计。
久久得不到回复,沈冬麦扭头看沈满青,见沈满青并不是十分高兴。
沈冬麦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沈满青耍赖不承认抓阄?
“哥,你帮我还钱,我感激你,我进入市政府工作,一定找机会给你安排一份工作。”沈冬麦蹲到沈满青对面,和沈满青对视,眼睛是那么坚定。
“你不是说周三到工地上铺路吗?今天就是周三,走啊。”沈满青站起来。
“哦、哦哦,我带你到工地上找工头。”沈冬麦还以为他要浪费许多口水,许诺一大堆东西,才能说动沈满青打零工,赚钱替他还债。
没想到沈满青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意外之喜。
可把他高兴坏了。
一路上,沈冬麦手脚欢快的比划,回忆他俩虽然相差十三个月,好的胜似孪生兄弟,这种亲情十分难得,彼此要用心守护,希望两人将这份亲情维持下去,直到两人白发苍苍。
到了工地,沈冬麦直接带沈满青找到工头。
“刘哥……”
沈冬麦身上带着属于知识分子的矜持,拦住工头,正打算把沈满青介绍给工头,工头打断他,烦躁说:“今天只能算半天,如果能干,那里有一个推车,跟在人家后面学,看人家怎么运送碎石头。”
他小舅子不争气,到工地上遛一圈,不是找个地方睡觉,就是跑去赌钱,拿的工资还和别人一样,他怕其他人有意见,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他才招一个临时工干一天活,告诉大家扣小舅子一天的工资给临时工,其实是他掏自己的腰包发给临时工工钱。
每个星期他平白少了五块钱,每个月少二十,工头能给沈冬麦好脸色看才怪。
“干、干,现在就干。”见工头心情不好,沈冬麦害怕他犹豫一下,工头就不让沈满青留下来干活,便忙不迭答应。
工头“嗯”了一声,就去查看工人骨材搭的合不合格。
沈冬麦目送工头离开,转头带沈满青到推车面前,他踢了踢推车:“哥,你好好干,我回家了。”
“你说感激我,难道只是嘴上说说?”沈满青双手插兜。
沈冬麦:“?”
“如果我进入市政府上班,你不嫉妒我,还愿意帮我还债,我一定赶在到市政府报道之前,赚钱给你买一双运动鞋,感激你无私奉献。”沈满青抬起脚,把脚边的石头拨到旁边。
沈冬麦想忽视都忽视不掉沈满青脚上穿的破布鞋。
“怎么?连打零工给我买一双鞋都不愿意,你许诺给我安排一个工作真的可信吗?”沈满青咧嘴一笑,“还是我到市政府上班,你留在家里打零工帮我还债,我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我说话可信。”
说着,沈满青卷起袖子,手搭在推车把子上,做出干劲十足赚钱给沈冬麦买运动鞋的样子。
沈冬麦连忙从沈满青手中夺下推车,推着推车跟在别人后面。
别人停下来,他停下来,别人朝手心吐两口吐沫搓搓手,捡起地上的锨铲碎石头装进推车里,他慢腾腾拿起锨,一锨铲两三块碎石头装进推车里,别人运了四车,他才运一车,被工头训斥一顿,叫他不想干就给我滚,沈冬麦真想撂下推车离开。
沈满青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寻找机会接手推车,赚钱给沈冬麦买运动鞋。
沈冬麦:“……”
他咬牙,干!
天黑透,实在没办法干活,工头宣布下班。
沈冬麦咬牙挪动磨出水泡的脚,边走边拧衣服,衣服上的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拿衣服胡乱抹脸,擦掉脸上的汗水,伸手问工头要今天的工钱。
工头气息不顺掏出两块五毛钱,沈满青快沈冬麦一步接过钱,工头骂骂咧咧离开。
工头走远了,工人们也都回家吃饭了,沈冬麦把衣服摔在地上,碰到掌心破掉的水泡,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又恨又委屈:
“哥,你拿我赚的钱干嘛。”
“这是你赚的钱,我不能拿,我赚的钱,替你还债,是吗?”沈满青声音冷了下来。
夜色太黑,沈冬麦看不清沈满青的神情,但是从沈满青冷清的声音,沈冬麦可以推断出沈满青非常生气,如果他执意要回两块五毛钱,沈满青很可能不帮他还债。
为了安抚沈满青,让沈满青帮他还债,沈冬麦憋屈说:“我们是亲兄弟,不分彼此。”
沈满青用鼻音回应一声。
两人往家里走。
家近在眼前,沈满青突然停下来,催促沈冬麦:“你走快点,赶紧吃饭,抓紧时间休息,今晚八点你还要到码头卸货。”
他脚上满是被磨破的水泡,每走一步,就像踩在钢钉上,钻心的疼,手心也全是被磨破的水泡,手一用力,疼感袭击大脑,大脑抽抽的疼。
他都这样惨了,沈满青竟然狠心让他到码头卸货。
是想累死他,疼死他,沈满青顺理成章代替他到市政府报道吗?
沈冬麦却忘了,两份临时工是他找的,他找的时候认为原主白天出一天力气,晚上还有体力扛麻袋,原主都能扛的下来,他跟原主做一样的工作,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事实上,沈冬麦不仅抱怨,还在饭后,趁着沈满青出去一趟,跟父母诉苦:
“爸妈,我哥不承认抓阄,他私自弄了一个考验,让我白天推碎石,晚上到码头卸货,赚的钱他拿着,如果我能坚持到去单位报道,他就相信我未来能够兑现自己的承诺,不跟我争谁去上班,如果我坚持不了,他代替我去上班。
明明他同意抓阄,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呢。
爸妈,白天铲碎石晚上扛麻袋,铁人都受不了,我更受不了,我哥就是故意刁难我,他逼我让出上班的机会,他怎么可以这样呢,爸妈,你们说说他,我没办法,我不敢喊停,但是如果我不喊停,我会被累死的。”
怕父母不知道他有多惨,沈冬麦忍着痛脱鞋,破掉的水泡粘在鞋上,沈冬麦疼的抽抽的倒吸气。
煤油灯下,沈母清晰的看到水泡破裂的皮被扯长,“踏”!水泡皮和鞋分离,沈冬麦差点疼晕,沈母这才意识到小儿子没有夸张,大儿子确实要把小儿子累死。
“妈就坐在这里,如果满青叫你到码头卸货,妈就告诉他你不去,他敢当着我的面拖你走不成!”沈母气大儿子不守信用,背地里阴小儿子。
沈冬麦闻言赶紧点头,沈父回屋翻出一个硬币大小的铁盒子,沈母一把夺过,打开盒子,挖出一块药膏,抹到小儿子脚上,叫小儿子自己抹手掌,边抹边抱怨大儿子心狠心黑。
“好了,你少说两句,别让满青听到了。”沈父也心疼小儿子,但是他怕大儿子听到妻子骂他,一气之下,直接不承认抓阄,也要到市政府上班,他上哪里再借5000块钱给大儿子打通关系找工作呦。
“他做了还不让人说,惯的他。”沈母的声音陡然提高几倍。
“小声点,”沈父走到院门口,伸头环视一圈,没看到大儿子,他关上院门,返回老槐树底下,“冬麦,确实是你占了便宜,你也别恨你哥,以后你在市政府站稳脚跟,在不耽误你晋升的前提下,能帮就多帮帮你哥,如果耽搁你晋升,把你哥的事往后放,以后找到机会再帮你哥。你也别怨爸让你帮你哥,你哥确实吃了亏,家里背上那么多外债,你哥帮你还,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你哥?你就不同了,你哥帮你还债,你没有债务压力,可以在单位寻摸一个家世好的姑娘处对象,请对象看电影、吃饭,婚事就成了,未来你可以借助你老丈人升职,你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满青还小,还不清楚背负债务意味着什么,想事情还很单纯。
但是沈母经历了很多事情,男人一提点,她恍然反应过来家里把欠的债丢给大儿子,大儿子一辈子就要被耽误了。
“冬麦,修路、码头早就不招长工,只是偶尔招临时工,顶多干两天,人家就不让你干了,你信妈,妈不会骗你,累两天,让你哥出出火气。”沈母反过来心疼大儿子。
沈冬麦闷声“嗯”了一声。
沈母、沈父欣慰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不怨小儿子,怨沈父倒霉摊上了事,弄得两个儿子到手的工作飞了,本该沈父承受大儿子的怨气,结果大儿子把怨气全撒在小儿子身上,小儿子被他们开导一番,便心平气和接受大儿子的怨气。
怎能不让他们欣慰!
沈父、沈母带着对两个儿子的亏欠回到房间,沈冬麦愤恨盯着那扇被合上的门。
院门被打开,沈冬麦慌乱收回视线。
“冬麦,时间到了,该上路了。”沈满青开口。
沈冬麦被噎住了。
“哥,我真的不行了,让我休息一晚上,明晚我去扛,行不行?”沈冬麦哀求道。
夏天农村的夜晚,蚊子超级多,沈满青在厕所蹲了二十分钟,被蚊子折磨疯了,小白眼狼又用恶心甜腻的语气和他说话,两种聒噪一起烦他,沈满青的耐心告罄,懒得浪费唇舌跟他哔哔,直接拎沈冬麦脖子后面的软肉把人从凳子上拎起来,跟拎猫崽仔一样,拎着他去码头。
沈冬麦脚尖乱扑腾点地。
“爸、妈——”
沈冬麦刚喊出两个字,就被沈满青放下来,沈满青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推着他。
“爸妈叫我到市政府上班,你心生怨念,你找爸妈说理,凭什么朝我发火。”沈冬麦气的丧失理智,脱口而出。
“哦!”沈满青闲庭信步,沈冬麦即将脱离他的掌控,下一秒就被他拽回来,继续推着沈冬麦前进。
沈冬麦:“……”
沈冬麦被沈满青推到码头,通过原主的记忆,沈满青轻车熟路带沈冬麦到货轮下,找到工头,帮沈冬麦登记,登记好了,他直接带沈冬麦去排队扛麻包,沈冬麦不愿意走,他就跟在后面推,沈冬麦不扛麻包,他大手一挥,腾腾腾拎三袋麻包往沈冬麦身上放,意图用三袋600斤麻袋压死他。
沈冬麦连跑带爬扛一袋麻包下船。
下了船,沈冬麦找机会逃命,但是不管他走到哪里,沈满青如影随形跟到哪里。
沈冬麦咬破舌尖,坚强的站起来,不要命扛起麻包就跑,害怕晚一步,沈满青往他身上再放一个麻袋。
一个晚上,沈满青用事实告诉沈冬麦,他耐心告罄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他耳边嗡嗡嗡,否则他将没心思跟你讲道理,直接用武力镇压。
当然,平日里,他还是喜欢讲道理的,就像现在,他从工头手里接过六块钱,见沈冬麦似一堆烂泥蹲在他脚边,他就心地善良的没有督促他直立行走,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他手脚并用爬上岸。
*
回到家,沈冬麦饭也没吃,澡也没洗,爬到床上倒头大睡。
沈满青比他讲究,夹一筷子咸菜放入稀饭里搅合几下,一点一点喝完,烧一锅水洗了澡和头,才进屋躺在两块木板拼的床上。
他渐渐合上眼皮。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响起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蝉鸣声。
沈满青坐起来,额前碎发支棱,他按了一下碎发,怔怔环视四周。
屋里摆两张床,两个木箱子,一张褪色的zhuxi海报贴在东墙,西墙和南墙的墙体上有几道长长的裂痕,横梁上系着几根红绸子,红绸子下端挂着几枚铜钱……
把房间打量一个遍,沈满青总算清醒了。
他穿上鞋,走到其中一个木箱子跟前,打开,手直接穿过衣服摸到底部,什么也没摸到,原主的大专毕业证书呢?
沈满青翻遍木箱,也没找到原主的大专毕业证书。
他开门,走到院子里,沈母恰好端一盆稻糠拌小青菜喂鸡,和沈满青迎面相撞。
“妈,你看到我的大专毕业证书吗?”沈满青问她。
“我没看到,你自己收着的。”一只母鸡朝她身上飞,啄盆里的饭,沈母用手挥开它,把盆放到地上,所有鸡飞奔往这里跑,沈母观察它们进食情况,见它们胃口和以前一样,便没有继续看,转头去厨房做饭。
老槐树底下有一把椅子,沈满青走过去坐下,手抵着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沈母舀锅里的水泼到院子里,转身回厨房,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你大专毕业证不见了,不能到单位报名,这是天意,告诉你忘记到市政府上班的事,安心过日子。”
其实沈母想说老天让你丢了大专毕业证书,告诉你不要折腾你弟弟。
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被沈母咽下去,换一句话,劝大儿子忘了到市政府上班的事,他们一家三口赚钱还债,等债还完了,小儿子也结婚了,他们老俩口子再也不管小儿子,赚的钱全给大儿子,帮大儿子娶媳妇,帮大儿子带孩子。
沈母的话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一直提醒沈满青她和沈父只帮沈冬麦几年,一旦家里还清欠的外债,他们立刻帮沈满青,话语里流露着沈满青赚到了。
原主真的赚到了吗?
原主发生意外,李小蝶弃原主而去,原主父母呢,知道原主没有生育能力,无法干体力活,也收拾行李投奔小儿子,这就是沈母说的‘家里还清债,他们帮原主’。
“满青,诶?满青!”沈母说的忘我,感慨自己一辈子劳碌命,忙完小儿子,又忙大儿子,沈满青忽然站起来离开,沈母追了两步,没追上,眼睁睁看着大儿子从她眼前消失。
“怎么,你爸把你的工作弄没了,家里又没给你买工作,恼了,耍脾气给谁看,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和你爸供你上大专,你能成为大专生吗?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冬麦被你折腾的现在还在睡觉,冬麦心里就不委屈吗?你看冬麦抱怨了吗?哪里像你,受了一点委屈折腾全家,全家欠你的呀。”
早在大儿子折腾小儿子那一刻,沈母就对大儿子不满,因为心里愧疚,就一直忍着,也不敢阻止大儿子折腾小儿子,她一再容忍,结果助长了大儿子的气焰,竟然朝她甩脸色,甩脸色给谁看呀。
离得老远,沈父就听到媳妇的声音,他疾步跑回家,劝媳妇小声点:“他年轻不懂事,以后他做了父母,就能体会到我们的难处。”
“我之前怎么说的,咱家供不起两个孩子,选一个孩子上大专,你就是不听,非要送两个孩子上大专,你看看,这下好了吧,助长某个人嚣张气焰。”沈母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好了,好了,”沈父开解她,“前几天,确定了冬麦去市政府上班,满青不声不语扛锄头到地里干活,见到我们还笑,跟冬麦的关系和以前一样。你失去了到市政府上班的机会,你会不恼父母,不恼兄弟?他不恼,我看不出他的想法,心里一直不安,现在他把心里堆压的火气发泄出来,你没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吗?”
被男人提点,沈母猛地意识到前两天他们对满青小心翼翼,昨天满青报复冬麦,今天冬麦累的烂成一坨泥,不吃不喝睡到现在还没醒,她对满青的愧疚一点点减轻,刚刚,那份愧疚彻底没了,她开始埋怨满青不体谅她。
“让他多发泄怨气,他心里舒坦,我们心里也舒坦了,我们一家三口中间没了隔阂,才能拧成一股绳,赚钱替冬麦还债。”沈父又说。
“嗯。”表面上,沈母认同沈父,心底里,她对沈满青有了隔阂,不满沈满青不听她的话,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
沈父、沈母还不知道,他俩说的话,被沈冬麦一字不漏听完,一个人在屋里窃喜。
高兴没多久,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沈满青能乖乖受爸妈控制吗?愿意赚钱替他还债吗?
不。
他在沈满青身上吃了两次亏,‘有幸’见识到沈满青最真实的一面,他比谁都清楚这家伙是守财奴,只会拼命往怀里捞钱,不可能送钱给他。
他到市政府上班全家荣耀,全家人不应该没日没夜干活吗,如果他需要,甚至去卖器官也要帮他在大城市立足,培养一个大城市户口亲戚,凭什么沈满青不替他还债,沈冬麦气的七孔生烟。
沈满青不配合,沈冬麦却愈发想要榨干他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