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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我便出门了,口袋里装着四十四元钱,肩挑空箩筐已经走了二十多里路程了,穿过三个村庄还没着落。路人都说仙洋、桥下有,但是进去一问令人失望。万家是个大村,去年收成好,或许有余粮户。进去问了几家,谷仓里确实有上好的稻谷,可惜要价太高。开口四十六,我还价四十,头摇的象拨浪鼓,重重地关了仓门。
听说前两天每百斤谷价四十元,今天涨价了,真是神仙难定谷米价啊!看来越是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越涨价,这是历来的规律。我家谷仓早就发表“空城计”宣言,仓门敞开着,老鼠都不愿光顾。番薯丝还有一点,可是单单粗粮孩子们吃不下。昨天下午米缸告急,今天一早不得不演“陈州解粮”。
时近中午,箩筐里还空空如也。怎么办呢?不能空手回家,到塘下去再碰碰运气!走着想着,真不是滋味。一九六三年割青度荒,一九六五年靠东北玉米支撑。不知是哪位东北老乡在玉米袋子里放了张条子:“送给南方懒汉吃”。其实南方人并不懒,也不习惯吃玉米。只是南方的天灾,南方的人灾太重了!两派激烈武斗,城里人纷纷往乡下跑,农民也无心种粮。“秧篮歇上间,屈指七十三。”相距早稻登场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最起码还要三百斤稻谷,到哪儿去弄钱呀,真是愁煞人!当家方知谷米贵!
三步并作两步走。快到塘下村了,村口小路边有许多人在清理秧田。我走近问:“请问谁家有稻谷出粜吗?”问了两三遍,一位中年人爱理不理地说:“粜谷呀,你是哪里的?”答非所问。
“我是乌牛的,怎么了?”我反问。
“又是山底的,来过三四班人了!”那人说着,向旁边一人问:“你家还有吗?”
“节省点吃,我大概还多二三百斤。价格要四十五!”那人说。
“一潮通百浦,潮落浦浦干。”行情如山倒,恐怕没什么还价的必要了。我跟定到他家,“谷好孬你自己看,我自家吃的也是这仓里的谷。”那人说。
“别看了,有开水吗?”我实在口渴得很。
他老婆从里间出来泡茶,然后去帮助称谷。“开秤了,来看一下。”向我招呼。
“不用看了,你只管称好了!”我说着突然想起少一块钱。马上站起来说“真不好意思,上午出门少带了钱,请你少给一元钱谷吧。”我把四十四元钱递给他。
他凝视良久,确切认为我不是诓他,这才由阴转晴,笑着说:“看来你也是个诚实人,算是交个朋友吧!”接过四十四元钱。他越说越客气,我越听越不好意思,他还友好地送我上路。
归心似箭。我抄近路从涂岙村方向翻越卢岙岭回家。到了岭脚歇一歇,养养力气好上岭。路边一丘小小的梯田里,有二十多个人插完秧正洗手回家。一位老者问我稻谷什么行情,一连问了几遍,我既累又没心情,所以懒得应他。一后生说“耳朵聋,叫高点!”这老头真的贴近我高叫“谷-什-么-价-钱?”
我一笑说:“你才是聋子呢!”大家哈哈大笑。
“那你为何不回答?!”
“反正粜谷的钞票不值钱,明天还会涨!”
老人说:“说真的,粜米吃快完,方知当家难!”
强忍饥肠辘辘,咬牙挑担上路。翻过卢岙岭,汗淋如雨,有气无力;还要挑到雅井村的碾米厂去碾成米挑回家。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二点多,饿瘪了的肚子反而不觉饿了。人,软绵绵的。孩子们围上来“哇!这么多米呀!”一家人都高兴地笑开了颜。
“中午吃什么?”我问。
“豌豆薯丝汤!”孩子们叫得很响。我也喝两碗,这甜滋滋的薯丝汤,对于饿过了头的肚子还真合胃口。
断炊不只是我一家,不算倒霉!
民,以食为天。孩子们只知道吃,不知道天。其实,除了头顶上这虚无缥缈的天,真正的天是世界、是皇帝、是毛**、是政策!——至高无上。中共中央颁布“人民公社工作条例”六十条,意图想放宽政策。但是毛**决不会想到:只要在人民公社这条路上走下去,就永远解决不了农民的吃饭问题,更甭想经济复苏。到了走投无路,民不聊生的时候,农民冒着杀头的危险偷偷地把土地分了,这才缓解粮荒局势。在***同志领导下,推倒“三面红旗”的最后一面红旗——人民公社。干净利落地分田到户(无论叫联产承包也好,叫分田单干也好),这才彻底解决了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这才真正解放了农民,解救了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