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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建民“大义灭亲”的第二天，江城的政治天气，晴。
官方的通报口径，克制而威严。
市委书记高建民同志在发现其弟高建业涉嫌重大经济犯罪后，本着党性原则，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并主动要求回避，全力配合上级调查。
一时间，江城官场人人都在称颂高书记的“高风亮节”。
至于那几篇掀起滔天巨浪的报道，则像是从未出现过，被一种集体性的默契所遗忘。
青川县，国际医院项目工地。
前几天还门可罗雀的工地，一夜之间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景象。
被冻结的账户，以最快的速度解冻。
第一笔工程款，当天就拨付到了各个供应商的账上。
张木匠拿到钱的那一刻，激动得老泪纵横，拉着县政府派来的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就知道，叶县长说话算话！”
而始作俑者叶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真的给自己放了个假。
他既没有去工地剪彩，也没有去发表什么胜利演说。
他正戴着草帽，蹲在红岩村的田埂上，跟村支书张老蔫一起研究新引进的草莓苗。
“叶县长，您真是神了！”张老蔫一脸崇拜地看着叶凡，“您说高书记那事儿，咋就……咋就跟您剧本里写的一样呢？”
“什么剧本，我就是个种地的。”叶凡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老张，这批苗是农科院的新品种，抗寒，甜度高。咱们得伺候好了，这可是村里脱贫的‘红色金疙瘩’。”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小心翼翼地开上了乡间小路，停在了田埂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崭新西装，却配了双高筒胶鞋的男人，满脸堆笑地小跑了过来。
正是前几天还耀武扬威的王海东副市长。
“哎呀，叶县长！您怎么在这种地方？让我好找啊！”王海东热情得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他想跟叶凡握手，看到叶凡手上的泥，又尴尬地缩了回去，顺势拿起旁边的一把锄头，“您这是在体验生活？来来来，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干，我来我来！”
他说着，还真就笨拙地刨了两下地，结果用力过猛，差点闪了腰，锄头也飞了出去，惹得旁边几个村民捂着嘴偷笑。
叶凡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位王市长，是来递新的投名状了。
“王市长是稀客啊。”叶凡不咸不淡地说，“市里那么多大事等着您处理，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刨地？”
“为人民服务嘛，不分地方！”王海东擦了擦额头的汗，凑到叶凡身边，压低了声音，“叶县长，我是特地来给您通个风的。远星集团，您听说了吗？”
叶凡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们老板的女儿，叫宁雪，那可不是一般人。哈佛毕业的高材生，手段厉害着呢。她最近一直在市里活动，想拿下华瑞倒台后空出来的所有市场份额。而且她好像对咱们青川的国际医院项目，特别感兴趣。”王海东的语气里充满了暗示和讨好。
叶凡心里冷笑，这王海东，消息倒是灵通。
他这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去跟远星集团打擂台，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哦？是吗？”叶凡故作惊讶，“有大集团愿意来我们青川投资，这是好事啊。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王海东一愣，没想到叶凡是这个反应。他急了：“叶县长，这宁雪可不简单，她……”
“王市长。”叶凡打断了他，“你今天的主要工作，不是来给我当情报员的。李县长说了，项目重启，安全生产是第一位。你作为市里派来的督导，是不是该去工地上，检查一下消防设施和安全规范？”
王海东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算是看出来了，叶凡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去干苦力了。
可他偏偏还发作不得，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是，叶县长说得对，我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王海东灰溜溜地钻进奥迪车，张老蔫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墙头草！”
叶凡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不会像王海东这么沉不住气。
果然，下午，他的办公室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叶县长您好，我是远星集团的宁雪。久仰您的大名，不知今晚是否有幸，能请您和苏记者共进晚餐？我们集团对青川县的医疗健康产业，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向您和媒体朋友请教。”
电话里的女声清脆悦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舒服的自信和礼貌。
叶凡微微一笑。
来了。
……
晚餐的地点定在青川县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
宁雪，人如其名。
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香奈儿套装，衬得她皮肤如雪，气质清冷，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
她不像个商人，更像个大学里的青年学者。
苏沐秋看到她的第一眼，女人的直觉就让她生出了一丝警惕。
这个宁雪，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叶县长，苏记者，很高兴认识你们。”宁雪的微笑很得体，“我在美国时，就读过您关于‘全程直播招标’的报道，苏记者的文笔，让我印象深刻。而叶县长您的魄力，更是让我这个哈佛商学院的毕业生都自愧不如。您不是在搞工程，您是在用外科手术的精度，重塑一个地区的商业生态。”
一上来，就是一顶高帽子。而且捧一送一，连苏沐秋都照顾到了。
叶凡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宁总过奖了。我只是个基层干部，瞎胡闹而已。”
“您太谦虚了。”宁雪亲自为两人斟上茶，动作优雅，“我们远星集团一直秉持着‘科技向善，资本为民’的理念。这次华瑞的事件，是整个行业的耻辱。我们觉得我们有责任来填补这个缺口，为江城的百姓，提供更安全、更平价的药品。”
话说得冠冕堂皇。
苏沐秋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
她发现这个宁雪说话滴水不漏，全程都在拔高自己公司的立意，却绝口不提具体的商业利益。
“所以，宁总这次来是想和我们的国际医院合作？”叶凡直接切入了主题。
“合作，当然。”宁雪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凡，“但我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成为医院的药品供应商。我们想和您，和青川县政府进行更深层次的战略合作。”
她说着，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份制作精美的计划书，推到叶凡面前。
“我们远星集团准备出资一个亿，在青川县成立一个‘大健康公益基金会’。这个基金会将致力于对贫困人口进行医疗救助，对乡村医生进行培训，以及支持本地的公共卫生研究。”
苏沐秋的呼吸一滞。
一个亿！这手笔也太大了！
宁雪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叶凡脸上，观察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这个基金会的理事长，我们诚挚地邀请，由您，叶凡县长来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