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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东晕晕乎乎地走了，走到门口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叶凡的每一步棋，都完全超出了他对官场规则的理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官场生存的第一法则。
叶凡一个青川的副县长，还没接到正式调令，就敢隔着几百里地，把手伸进海东市的盘子里，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这是疯了。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又隐隐有些兴奋。
就像一个三好学生，忽然看到全校最顶尖的学霸，公然在课堂上挑战最严厉的老师，那种混杂着恐惧和刺激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叶凡没理会王海东的心理活动，他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苏沐秋。
“我的首席情报官，兼金牌宣传干事，有新任务了。”
电话那头的苏沐秋正在报社写稿子，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叶大县长又有何指示？是不是要去省城开表彰大会了？”
“比表彰大会刺激。”叶凡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我准备在青川，给海东市的医疗系统，做一次远程‘心脏搭桥’手术。现在，需要你这位麻醉师，先帮我把舆论的‘麻药’打出去。”
苏沐秋听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胡话呢？心脏搭桥？还远程？”
叶凡便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
他要在《江城晚报》和几家省级媒体上，高调宣布青川国际医院的医疗设备采购计划。
核心就是要突出三点：第一，采购的设备是世界顶级的，代表着行业最高标准；第二，预算充足，显示出青川县的决心和财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招标过程将延续“青川模式”，全程网络直播，绝对公开、公平、公正。
“我明白了！”苏沐秋的脑子转得飞快，“你这不是在采购设备，你这是在发一份战书！一份写给海东市那个‘医疗行业联合会’的战书！”
“不，是邀请函。”叶凡纠正道，“一份邀请他们来阳光下赛跑的邀请函。就看他们敢不敢接了。”
“他们肯定不敢！”苏沐秋兴奋地说，“他们要是来参加，就等于承认了你的规则。他们要是不来，眼睁睁看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被别人抢走，他们那个所谓的‘攻守同盟’，内部就会先乱起来。叶凡，你这招太损了！”
“这叫‘阳谋’。”叶凡笑了，“手术刀，就该在无影灯下使用。我把手术室建在这里，灯光打得亮亮的，就看他们是选择走进来，还是选择继续躲在黑暗里。”
“保证完成任务！”苏沐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斗志，“我不仅要在报纸上发，我还要联系电视台，给你做个专题访谈！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一个县城的雄心：用最透明的方式，买最好的设备！》”
接下来的两天，苏沐秋的能量被发挥到了极致。
一篇题为《青川县豪掷数亿，全球寻觅顶尖医疗设备，招标全程直播开创先河》的深度报道，在《江城晚报》头版刊发，并被多家省级媒体转载。
报道中，苏沐秋用极具感染力的笔触，描绘了青川国际医院的宏伟蓝图，并着重强调了叶凡提出的“阳光招标”模式的开创性意义。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迅速在省内医疗圈子里传开。
无数医疗设备公司闻风而动，青川县政府的咨询电话几乎被打爆。
一个偏远县城的采购项目，竟然引发了如此大的关注，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而风暴的中心——海东市，医疗圈子里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华泰医疗集团总部，顶楼的豪华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会长秦振华，一个年近六十，面容精悍的老者，将手里的报纸狠狠摔在桌上。“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以为青川是什么地方？他以为靠媒体咋呼几声，就能改变规矩？”
办公室里还坐着几位海东市本土的医药大佬，都是“医疗行业联合会”的核心成员，此刻一个个脸色阴沉。
“秦会长，这事不能不防啊。”一个胖子忧心忡忡地说，“这个姓叶的，邪门得很。江城柳家，省里的周良顺，都栽在他手里了。他现在搞这么一出，摆明了是冲我们来的。”
“冲我们来又怎么样？”秦振华冷哼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海东是我们的地盘！他想把手伸进来，我就让他有来无回！通知下去，联合会里所有的企业，谁都不许去青川投标！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点头，他那几亿的采购款，能不能花得出去！”
“可是……秦会长，西门子和GE那几家跨国公司，最近跟我们联系，好像对青川的项目很感兴趣。他们可不受我们联合会的约束。”
秦振华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他可以约束本土企业，但那些国际巨头，可不会卖他的面子。
“那就让他们去！”秦振华一拍桌子，“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知难而退！在海东，乃至整个江东省，离了我们华泰的技术支持和售后服务，他就算买回一堆金疙瘩，也只是一堆废铁！”
……
就在海东市暗流涌动之时，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叶凡的办公室。
来人是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气质干练，走进门就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场。
“叶县长，久仰大名。自我介绍一下，秦若水，华泰医疗集团的副总裁。”女人递上名片，声音清脆，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却毫无笑意。
叶凡接过名片，心里跟明镜似的。正主来了。
“秦总，请坐。”叶凡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茶就不喝了，我习惯喝咖啡。”秦若水没有坐，而是开门见山，“叶县长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青川的医疗设备采购，我们华泰集团以及整个海东医疗行业联合会，都没有兴趣参加。”
“哦？这是为何？”叶凡故作惊讶，“我以为，没有企业会跟钱过不去。”
“我们不是跟钱过不去，我们是跟规矩过不去。”秦若水走到叶凡的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压迫感扑面而来，“叶县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规矩。海东的医疗市场，这么多年能保持稳定，靠的就是大家共同遵守的规矩。你现在用一个所谓的‘阳光招标’，想把规矩打破，这会让很多人不高兴。”
“秦总，我只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招标投标法》，就是最大的规矩。”叶凡靠在椅背上，毫不退让地与她对视。
秦若水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法律？叶县长，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信不信，就算你搞直播招标，最后中标的，也只能是我们。因为那些国际品牌的设备，在江东省的独家代理权，就在我们手上。他们的工程师，他们的售后团队，都在海东。你买了他们的设备，后续的安装、调试、维修、系统升级，哪一样离得开我们？你总不想花几个亿，买一堆需要从德国请工程师来换灯泡的铁疙瘩吧？”
这番话，软中带硬，直接戳中了叶凡计划的软肋。
“所以，秦总是来威胁我的？”叶凡的语气依旧平静。
“不，我是来跟叶县长谈合作的。”秦若水直起身，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华泰做的方案。青川国际医院所有的设备由我们全权负责打包采购、安装、维护。我们保证给你的设备，都是最顶级的。价格嘛……可以在市场价的基础上，给你打个九五折。”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我父亲，也就是秦振华会长，非常欣赏叶县长这样的青年才俊。他个人愿意，捐赠五千万，给青川县的教育基金。这笔钱，怎么用，全凭叶县长一句话。”
图穷匕见了。
威逼之后，就是利诱。
叶凡拿起那份方案，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秦若水的脸色瞬间变了。
“秦总。”叶凡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不过半米。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你刚才说，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句话我非常赞同。所以，我这次招标，除了邀请企业，还邀请了国家药监局、省纪委和第三方审计机构的专家，组成一个联合监督小组，全程监督。你猜，如果他们发现，有人恶意垄断市场，操纵招投标，算不算破坏规矩？”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几乎贴着秦若水的身体，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还有，你回去告诉秦会长。医生治病，最不怕的就是病灶自己跳出来。他这个‘联合会’，在我眼里，就是个需要被切除的恶性肿瘤。至于你……”
叶凡的目光从她精致的脸上，缓缓滑到她紧握的拳头上。
“你是个不错的说客，但选错了‘病人’。我这人，不吃药，只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