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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囚笼【评论2k收藏7k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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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青心里惦记着今日要赶第一波人流出城,并未睡得很沉。
    梦中流转,几次想?醒来,都觉得暗处有?个力量在牢牢的?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一段记忆,交织着甜蜜的?旖旎,涌进?她梦中。
    这?段记忆发生的?时间是乾元二十二年初春。
    她刚捡回来阿洲不到十日。
    那个时候,阿洲还没有?名字,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卧床休息。
    待沈青青用光他身上所有?的?药,人算是挺了过来。
    可?惜他好像伤了脑子,虽然清醒了,但一直无法正常交流。
    以前只有?她一个人,捡些?野果子垫补下还能勉强熬过寒冬,如今突然来了个嗷嗷待哺的?大家伙,沈青青只能跑去更远、更高的?地方去寻吃的?。
    她经常一走就?是一天?。
    某日傍晚,她踏着晚霞,带着满满一兜子果子回来,刚进?院门?儿,便?看到浮雪上一片片殷红的?血。
    沈青青大惊,担心是遇到恶人,便?抄起个木棍冲了进?去。
    谁知道,一进?门?,肉香扑面,沈青青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咕噜”叫了声。
    见那个男人穿着件型号明?显不符的?衣衫,蹲在地上,盖不住身躯的?缝隙,露着斑驳的?伤痕。
    他正啃着个什么动物的?腿,吃的?满嘴是油。
    “你……”
    沈青青见那人似乎穿的?是自己那小的?可?怜的?衣裳,不由得感到滑稽。
    “来吃。”他抬眼见是她回来,倏地起身,谁知他挡在裆间的?遮羞布就?那样落了下来。
    如此尴尬的?情景之下,男人面色一紧,赶忙伸手遮住。
    沈青青倒没什么反应,淡定的?走到榻上给他扯了条被子裹上。
    “你会?说话了?”沈青青瞅见角落里一地兔毛,突然明?白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他垂首,面颊红透了,“多谢姑娘搭救我?。”
    “没事,好了就?行,不过……”沈青青打量了下他身上穿着的?这?件短衫,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件衣服是没法要了。
    “抱歉,我?实在找不到衣服遮体,只能穿一件姑娘的?衣服了。”他似乎察觉到对方投来的?视线,低声解释。
    “没事,我?回头改几件我?的?衣裳,拼一件给你。”沈青青浅浅一笑,随后摸出她带回来的?果子问:“要不要吃些??”
    男人点了点头,接过两个果子,又从锅里捞了个兔腿儿给她,“你也吃。”
    “好。”沈青青早就?馋了,眸子盯着他手里的?肉腿闪闪发亮。
    其实她今日就?吃了俩野果,平常采回来的?果子太少,她怕不够他吃,就?一直等他吃完再吃。
    所以吃不饱是常事。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沈青青想?了下,大名对这?个脑子刚好的?人来说好像有?点复杂,便?同?他说了小名,“沈青青,你叫我?青青就?好。呜,这?兔腿儿爷太香了吧,要是加点花椒大料炖一下,肯定更好吃。”
    她小口小口的?啃着,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感觉。
    男人唇角微扬,“青青姑娘喜欢吃,我?便?多打几只。我?看这?附近的?野兔还是挺多的?。”
    “好啊,不过你用什么打的??”她顺着他的?视线,瞧见手边的?一个弹弓,上面系着一缕黑发,她这?才?注意到,男人左侧明?显少了块头发。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人默了默,“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不要着急,慢慢会?想?起来的?,我?跟你情况差不多,一开始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后面就?开始陆陆续续地想?起来了。”
    “姑娘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他蹙眉。
    “嗯,我?来到这?时情况比你好一些?,似乎也是遇到劫匪,衣服上满身是血,但好在,我?并没有?受伤。”
    “姑娘心善,自有?苍天?保佑。”
    沈青青独居惯了,突然身边多了个人,她稍稍有?些?不习惯,只听他问了些?琐事,她知无不言。
    男人话语温和,一直客客气气的?,声音低沉有?磁性。
    沈青青坐在他旁边,余光中瞥见男人俊俏的?侧颜,结实的?身材……她不自知的?咽了咽口水。
    脑瓜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个男人有?点馋人。
    “青青姑娘……”他吃完手里的?东西,低声唤她,“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起个名字?”
    “好,让我?想?想?。”沈青青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思?索片刻后,她笑着道:“不如就?叫西洲吧。”
    “稀粥?姑娘指的?是吃的?那种吗?”
    沈青青起了点坏心思?,故意点头道:“是啊,你叫稀粥,我?叫青菜,以后再添个人,可?以叫咸菜、油条、煎饼……”
    男人听她在那天?马行空的?说着,眉眼更是软下几分,并没有?丝毫不乐意,反倒笑着应下,“好,那我?同?青青姑娘,就?是青菜稀粥了。”
    青菜稀粥……
    沈青青从混沌中有?了意识,不自知的?勾起唇角,甜甜一笑。
    这?是她当初为阿洲起名字时的?记忆。
    能梦见他,真好。
    沈青青喃喃着醒来,一睁眼,鼻间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与墨香,空气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目及之处,蓝蒙蒙的?一片,入眼是既陌生又华丽的?床幔流苏。
    这?是哪儿?
    她沉沉的?想?着,今晨她应该是在小应安排的?小宅里打盹来着,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而且,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侧过身子,看到屋内精美别致的?家具与装饰,瞬间清醒过来。
    全身沉甸甸的?,她依旧勉强支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穿着的?竟不是她自己今晨的?衣裳。
    沈青青心底生寒,一眼瞧见不远处放在五斗柜上的?包袱。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烧着地龙,沈青青为了避免发出声音,光着脚丫,悄声走了两步,听见屋内另一头发出的?响动。
    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翻看书卷。
    她的?包袱里已经空无一物,沈青青无奈选了个柜子上的?摆件,悄声往那头走过去。
    刚走了几步,沈青青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刻满屋子挂着的?,都是她之前寄售在墨玉轩的?画作。
    每一幅,都被装裱精细的?端挂在墙上。
    她的?脑海中迅速出现一个人的?名字——谢嬴。
    她不假思?索的?往前走去,随即进?入一间宽大的?屋子中,这?处的?墙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画作。
    沈青青粗略看去,竟都是她挂在墨玉轩的?画。
    所有?的?画。
    沈青青不由得头皮一紧。
    这?间屋子干干净净,除了角落里放着几个书架外,中间摆放着一个偌大的?书案,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纸砚。
    烛光之下,一位面貌如玉的?男子站在书案后,正提笔落墨。
    沈青青圆眸一瞪,果然是他。
    同?一时刻,太子也留意到沈青青的?出现。
    余光中,见她光着粉丫,不由得勾唇浅笑。
    他淡定地提笔蘸墨,专注的?勾勒完这?一笔,才?缓缓道:“先生可?是醒了,不如来帮我?看看,我?这?幅兰花图,同?之前可?有?长进??”
    他话语温和自然,旁人听了去,会?觉得他们关系很熟络。
    “谢嬴,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青青冷声问道,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在帮你,这?还看不出来么?”太子抬首,静静地扫了眼她,随即淡淡一笑,“两个月不见,先生被他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孟西洲这?莽夫不欣赏、不心疼先生,我?欣赏、我?心疼。”
    沈青青兀自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手,话语冷下几分:“我?跟你压根就?不熟,你不由分说的?将?我?掳来,绝非君子行为。”
    “我?同?先生认识约有?一年,先生这?句不熟,真是伤了我?的?心。”
    太子放下笔,温声道:“先生看看,这?一屋子的?画,都是谢某对先生画作的?倾慕之心,自从认识先生,谢某就?再也看不进?别人的?画。”
    一年?
    沈青青有?些?摸不到头脑,她之前并未对他三番四次的?纠缠上心,只觉得他是个对画过于痴狂之人。
    可?如今她前脚出了孟西洲的?小宅,后脚便?被他强行掳来,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会?简单。
    孟西洲是天?潢贵胄,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个轻飘飘的?莽夫而已。
    他的?身份只高不低。
    沈青青四顾看去,视线忽而落在书架上唯一一本卷册上。
    她认得卷册特有?的?封皮。
    那是宏泰镖局的?账本。
    “你是……东宫太子?”沈青青带着些?许迟疑,问出了口,见他先是一怔,后眉宇舒缓,温柔一笑,脸上的?喜悦毫不遮掩。
    “先生终于想?起我?了。”
    是了,怪不得第一次见他时,沈青青就?觉得眼熟。
    这?就?是当时坐在红袖院珠帘后的?那位东宫太子。
    沈青青一时无言,她想?不明?白,他这?般金贵身份,将?她掳来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知晓了她与孟西洲的?过往,要拿此事要挟孟西洲?
    这?似乎是当下最符合逻辑的?一个解释了。
    沈青青神色复杂,但在阅人无数的?太子眼中,就?跟白纸黑字没什么两样。
    他盯着沈青青那对水灵灵的?眼睛,心中泛着柔软,温声解释:“先生不必多想?,今日请先生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来知晓先生大病初愈,我?为先生准备了上好补品条理身子,二来我?希望先生,能留在这?,教我?作画。”
    见她渐渐蹙起眉头,他继续道:“不会?太久,待春暖花开,若甫自会?亲自送先生离去。”
    说着,太子绕过书案,躬身行礼道:“今日算是我?与先生第一次认识,我?虽是东宫太子,但在先生面前,我?只是个惜画、惜才?之人,我?姓孟,名棠嬴,字若甫,先生叫我?若甫就?好。”
    此时的?孟棠嬴给沈青青的?感觉,就?跟那次泼墨一事时一样恭顺谦卑。
    他的?话语又轻又缓,虽是绵柔,但暗自有?力,极具蛊惑性。
    沈青青挥手拿着摆件砸向他脑瓜子之前的?那一小会?儿,她真以为自己会?妥协的?。
    孟棠嬴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她的?腕子,将?东西夺下来后,摇了摇头道:“先生真会?伪装,若甫方才?差点就?被先生骗过去了,这?块鸡血摆件可?不便?宜,想?砸我?遣人送来别的?给你砸。”
    “我?没你能伪装,骗了我?这?么久,有?意思?么?”
    “若甫并不想?欺骗先生,自从见识了先生的?才?情与画技,便?一心想?结交先生,只可?惜若甫晚了旁人一步,先生做了别人的?笼中鸟。”孟棠嬴淡淡一瞥,“想?必先生已经知晓显国公府与镇平侯秦家要联姻的?消息了吧,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先生是个聪明?人,却不想?熬了两个月才?想?明?白。”
    “你不必用此事激我?,我?也无甚要同?你讲的?。”
    “是么?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何孟西洲能绝情如此?”他长叹口气,带着些?许遗憾道:“先生啊,你可?是他孟西洲的?结发妻子,可?他就?要迎娶旁人了。”
    “不,你说错了,我?的?夫君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沈青青的?话语像是淬了冰,冷的?让孟棠嬴有?些?意外,但更让他好奇,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就?他所知,孟西洲与沈青青在宜州情深义重,孟西洲不惜为她孤身犯险。
    为何一回来,却分道扬镳?
    “是么,罢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谈论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呢,是若甫失言了。”
    那夜孟棠嬴同?沈青青匆匆见过后,又回到东宫,一连许多日都没再出现过。
    孟棠嬴关他的?方式,要比孟西洲还要严格,她的?活动范围仅限这?一处精致的?小院落,肉眼可?见的?地方,便?有?侍卫严格把守。
    沈青青被迫接受了再次被囚禁的?事实。
    之后的?一段日子,孟棠嬴即便?是来,也是把沈青青叫到书房见面,谈论的?无非都是丹青画技这?些?琐事。
    沈青青待孟棠嬴一直不冷不近,两人关系似乎真的?跟师生一样。
    孟棠嬴从未逾越半步。
    这?让她稍稍安下些?心。
    沈青青偶有?听到远处的?喧闹,猜测自己应该还在汴京之中。
    她失神的?望着庭院里的?积雪,不知这?日子,何时会?是个尽头。
    日子很快进?了十二月。
    孟西洲从扬州办案回京的?那一日,天?上落起了细细密密的?飞雪。
    他没有?直接回显国公府,也没有?去大理寺,而是先去了一趟小宅。
    半个月前,他收到京中急报,说沈青青不见了。
    密报中讲,沈青青逃走的?那一日,院内看守的?所有?暗卫都中了迷香,屋内的?东西一样不少。
    他下令,屋内保持原封不动,等他回去查看,又派出探子四处搜寻沈青青的?下落,并在扬州各路,派人暗中盯梢,甚至连三溪村的?那处村宅,他都有?遣人回去盯着。
    半个月过去,沈青青如惊鸿去后,杳无音信。
    孟西洲稍稍开始不安起来。
    他踏着飞雪,一路走进?桂兰院。
    宅子很大,足以阻隔汴京城内的?喧嚣,一眼望去,银装素裹,说不出的?寂寥。
    孟西洲第一次觉得,圣上赐给他的?这?处宅院,会?这?样的?静。
    他直接进?了桂兰院主室。
    里面干净整洁,应该是有?人每天?来打扫过的?。
    按照他的?要求,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原位置。
    一进?去,他便?在厅内方桌上,见到了个信封。
    下意识地紧走两步,他打开一瞧,里面塞满了银票。
    全都是一千两的?通兑银票。
    孟西洲冷嗤一声,不由得握紧拳头。
    他真没想?到,沈青青会?这?样富足,倒是他轻看了她。
    他来回走了几圈,屋内的?首饰、衣裳、鞋子,所有?跟她有?关系的?东西,都静静地放在那,颇为整洁,好像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下一刻便?会?推门?进?来似的?。
    心口像是压了什么重物,沉甸甸的?,压的?他喘不过气。
    这?间屋子里的?一切,沾染了她的?气息。
    让他煎熬。
    孟西洲起身,匆匆离去。
    *
    年关将?近,汴京内的?高门?大院都忙着除旧岁,迎新春,到处都是火红的?炮仗皮。
    素来冷清的?显国公府,今年却是格外热闹。
    想?着明?年府内就?迎来新妇,魏氏一早便?趁着孟西洲不在,将?安怡院的?主室家具全部换成了更为华贵的?紫檀木,又遣了杂役把整个院落都修葺一新。
    因人手不够,连孟西洲小宅里的?那些?个杂役丫鬟,都被送回国公府内帮衬。
    娇云与娇玉,被孟西洲特别留在了安怡院。
    前段时日,因孟西洲出京办案,六礼暂时搁置。
    其实谁都知道,皇帝赐婚,三书六礼,两家人大都只是走个过场。
    不过显国公府的?两位主子,念着独子终是开了窍,愿意成婚,便?颇为认真的?对待起此事,日日事无巨细的?张罗着婚事,倒也不亦乐乎。
    如此一来,秦家镇平侯府知晓显国公府的?重视,两家交往更是频繁。
    在春节的?前三日,被禁足的?赵皇后,终是得到皇帝赦令,可?以一同?参加新春国宴。
    赦令下发的?第一日,她便?遣女史找请来太子孟棠嬴。
    近日年关将?近,各家关系走动,将?太子几乎困在了东宫之中脱不开身。
    孟棠嬴进?到仁明?殿时,被殿内清冷与朴素多少惊到了。每年年根时,母亲的?殿内总是人头攒动,皆是各宫来讨好请安的?嫔妃与女官。
    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倒有?几分人走茶凉的?意思?了。
    他暗自握紧藏在袖笼里的?拳头。
    数月不见,赵皇后见到儿子的?那一瞬间,失控的?大哭起来。
    有?委屈、激动、更多的?还是思?念。
    孟棠嬴依旧是那番风轻云淡的?模样,见母后这?般悲切,他不由得眉头浅蹙,上前宽慰道:“母后安好。”
    “我?听说镇平侯府要同?显国公府结亲了?”
    即便?是权势滔天?的?赵家,也忌惮镇平侯府在朝堂与军中的?势力,两家虽不交恶,但关系一直一般。
    这?些?年赵家有?后宫女主人赵皇后坐镇,实力上比镇平侯府秦家要强了不少。
    但秦家若同?显国公府结了亲,那朝内局势可?就?不好说了。
    “是。”
    “本宫不得出去的?这?段时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嬴儿你可?有?对策?”
    孟棠嬴淡淡一笑,赵皇后悬着的?心立刻落下,“母后就?知道,嬴儿聪慧能干,定不能让显国公府得逞!”
    “儿臣的?确有?了打算,兵走险棋,这?一步孟西洲若败了,就?永无出头之日。”
    赵皇后闻言,眸色一亮,后见太子说着说着,一改当时气定神闲的?样子,蹙额道:“不过秦家同?显国公府结亲这?件事,是父皇亲自赐婚,母后觉得,父皇是个什么意思??”
    赵皇后眉头一压,否认道:“不会?的?,你父皇扶持孟文禹的?儿子作何?无非是朝堂上相互牵制的?一枚棋子罢了,若他真是心疼,当年就?不会?派他戍守边关,而且一去多年。”
    “母亲如今竟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当时来看,孟西洲远行西北,的?确是被当了一枚弃子,可?正因如此,前年金元国小公主和亲这?件美事,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当时金元国突然主动提出和亲要求,那小公主竟指名点姓的?要嫁给当时还是西北将?军的?孟西洲。
    只不过人在南璃境内,来汴京的?途中,遭遇不测,到最后只捧得一手白骨葬回了金元国。
    这?场和亲,也最终作罢。
    “异国番邦小国的?公主能对他有?什么助益,他若真娶回家,同?你太子身份的?境遇大不相同?,还得给个正妻的?名分,到时候他也只能哄着。”
    “若单从婚事来看,母后说的?不错,秦家的?确是对孟西洲最有?助益的?,可?当年的?事,儿臣站在现在的?局势来看……倒有?了一些?其他猜想?。”
    “嗯?”
    “儿臣在想?,父皇如今这?般尽心栽培孟西洲,为他在朝堂铺路,只是因为他是亲侄儿吗?”
    赵皇后脸色一变,猛的?摇头,“不可?能,孟西洲只会?是孟文禹的?儿子,本宫算过月份,孟西洲四月出生,怎么都不会?是你父皇的?儿子!”
    “这?件事可?以作假的?地方太多,母后这?么多年久居深宫,难道不知如何更改生产月份,避人耳目么的?法子?”
    赵皇后听罢,细思?极恐,不由得激出一身冷汗。
    孟棠嬴牵起她冰冷的?手,安慰道:“母亲放心,儿臣已经查到,当年洛瑜难产死后,显国公府放出去了很多仆从,不过二十来年,这?些?人还是可?以找到的?。”
    赵皇后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句话上,她兀自陷入深思?,没听见孟棠嬴提到了孟西洲的?乳母。
    孟棠嬴的?猜测,就?像在她心头敲响一口警钟,惊得她彻底清醒过来。
    *
    乾元二十二年,除夕夜。
    沈青青独坐在座椅上发呆。
    听着屋外连续不断的?烟火,她想?起了儿时在家过年的?场景。
    全家人聚在一起,她最受宠,坐在爷爷身边,满桌子的?菜,有?一半以上都是她爱吃的?。
    爷爷说过,知意是沈家的?小公主,以后嫁人了,也舍不得让她去夫家过年。
    她笑着,看着亲人们筹光交错,听着电视里播放着的?晚会?,满是温馨。
    倏地,屋外的?踉跄的?脚步声,打断了沈青青的?思?绪。
    她有?些?疑惑,来人会?是谁。
    孟棠嬴从不会?这?么晚找过来的?。
    她起身立在内屋门?口,见孟棠嬴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太子锦服,被人搀扶进?来。
    沈青青看到他手中的?酒杯与酒壶。
    他这?是喝多了?
    不知怎么,一向仪表整洁,以温和谦恭示人的?孟棠嬴今日看着颇为狼狈。
    他头昏沉沉的?,红着脸,见沈青青乖顺的?立在那,抬唇一笑,轻声唤道:“先生……”
    “这?么晚,你来作何?”
    孟棠嬴挥挥手,身后冒出几个侍从,他们端着玉盘珍馐,鱼贯而入,将?菜品酒水布好后,便?匆匆离开,将?门?关好。
    “孤来陪先生过除夕。”他抿了口茶水,低声说:“抱歉,让先生看笑话了,今夜宫内设宴,孤心情不佳,喝的?多了些?……”
    沈青青见他步脚踉跄,就?要跌坐在地,赶忙上前将?他扶稳,落了座。
    “孤本无意叨扰先生清净,只是听内官说,先生这?几日食欲不佳,连孤为先生准备的?除夕宴都没碰……”
    “我?不饿。”沈青青说着,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声,孟棠嬴听了,忽而像个孩子似的?笑出了声,他盯着沈青青,摇摇头道:“先生就?这?般口是心非么?即便?先生厌恶孤,也不能糟践自己的?身子才?是。先生,你吃些?吧,孤来作陪。”
    说着,孟棠嬴起身,拿起筷子,为她夹菜。
    孟棠嬴从未想?过,他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去伺候一个人。
    见沈青青默而不语,停了片刻后,终是用了他夹过去的?菜,压在心口的?重石,竟稍稍松快些?了。
    他长舒口气,专心伺候起沈青青。
    不得不说,沈青青被孟棠嬴困住的?这?段时间,已经把之前生病时掉的?斤称都找补回来了。
    他为她准备了四个厨子,起初每顿饭,都会?极其奢靡的?做四桌菜,然后逐一试过沈青青的?喜好。
    除此之外,每日还有?大夫来为她瞧过身子,亦是燕窝、虫草等补品不断。
    她想?瘦都难。
    不过是今日没什么胃口,他就?亲自过来。
    沈青青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先生,孤今日心情不佳,能否看在孤陪着先生跨年辞旧岁的?份上,陪着孤聊些?别的??”
    孟棠嬴说的?很是卑微,他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她这?儿找寻安慰。
    沈青青点点头,“你说就?是。”
    他莞尔一笑露出个酒窝,“还是先生好。”
    孟棠嬴为自己斟满酒,淡淡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孤太过天?真……直至今日才?知晓,孤的?存在,竟只是个笑话,先生,你说,生在帝王之家,到底是幸事,还是不幸?”
    沈青青没有?做声,她更愿意做一个聆听者。
    生于天?潢贵胄之家,所肩负的?责任,自然同?常人不同?,否则凭什么从小锦衣玉食,不知疾苦的?长大呢?
    沈青青没见过别人,但就?从孟西洲的?经历来看。
    这?身份非常人所能承受。
    “孤身为嫡长子,自幼苦读诗书,向着父皇母后所期待的?人努力,幸得上天?垂爱,孤这?前二十载,过的?顺风顺水,可?你说,为何帝王无情,竟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养成另一人的?所要仇视的?目标,养成旁人一生的?宿敌?”
    “若孤早些?知晓,定不会?让自己沦落至此。”
    沈青青看他说着说着落了泪,想?必是十分难过,她抽出手帕,递过去低声道:“你是东宫太子,是储君,若你都觉得无奈痛苦,那世间百姓又如何?”
    “储君?”他大笑一声,“孤这?个储君,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假的?……”
    良久,孟棠嬴冷不丁的?问:“先生,若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占有?了你的?心爱之物,又要毁掉你的?所有?,你该如何?”
    “尽力而为,无怨无悔。”
    沈青青想?到她同?阿洲的?事。
    她便?是如此,尽力一试,既然无果,便?不再纠缠。
    自此,伤心也好,难过也好,开心也好,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但她也不确定,这?一生,能否从阿洲的?这?场绚丽温柔的?梦中走出来。
    孟棠嬴稳住眸色,忽而拉住沈青青递过来帕子的?手,温声道:“先生说的?不错,尽力而为,无怨无悔,所以先生也是支持孤奋力一搏的?对不对?”
    “那本就?是属于孤的?东西,本就?是……”
    “所以先生是不会?怨孤的?……孤知道,先生是世上最温柔的?人,孤从先生的?画中,就?能看出来。”
    说着,孟棠嬴攥着沈青青的?腕子,将?她猛地扯进?怀中。
    沈青青惊叫一声,脑子一片空白,随即细密的?吻落进?颈窝,她奋力挣脱,双手却被对方擒住。
    “孟棠嬴!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沈青青没想?过,方才?还痛哭流涕的?人,怎么突然发起了疯。
    “先生……青青。”他话语混沌不清,唇瓣碰触到她的?一瞬,整个人就?无法思?考了,他将?她禁锢在怀里,咬着后颈的?雪白,断断续续道:“孤喜欢你,孤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别再望着孟西洲了,他不爱你,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有?秦家二娘子,孤喜欢你的?所有?,你的?悲伤、痛苦、即便?你眼里从未有?孤,孤也愿意一直待你好……”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沈青青气急败坏的?扭头,咬上他的?发间,她挣扎着,将?他玉冠扯下,青丝散落,他满脸阴郁的?将?她横抱起来,大步向内室走去。
    沈青青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脱了水,她除了奋力呼吸,奋力反抗,仍旧无法改变命运。
    沈青青哭了。
    她已经很久没哭了,被孟棠嬴压在那欺负时,沈青青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若甫,我?求求你……我?真的?不喜欢孟西洲,我?真的?不喜欢。”她突然明?白了孟棠嬴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他同?孟西洲是敌对。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我?现在不能……你这?个骗子,伪君子!”沈青青话语杂乱无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孟棠嬴不曾捂住她的?嘴巴,听她哭喊着,腔子里那颗早已碎开的?心,再次被碾碎,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很恶心,往日的?礼义廉耻,都被脑海中一股又一股强烈的?恨意与愤怒击垮,冲碎。
    孟西洲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他现在只想?报复回来。
    他不信,孟西洲知道他碰了他的?发妻,会?毫无反应。
    没有?人会?不喜欢身下这?个女子。
    她温柔小意,貌可?倾城,一身才?华。
    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喜欢她。
    孟西洲一定会?后悔的?。
    “对不起……孤会?好好待你的?……等这?一切结束,孤会?想?办法把你接进?东宫,给你个名分……”孟棠嬴低声说着,他无法直视沈青青的?眼睛,甚至连吻她的?唇,都不敢。
    “孟棠嬴,我?就?是来了月事,你也有?兴趣碰么?”她歇斯底里,可?孟棠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沈青青的?腕子被压在头上,襦裙不知何时被提在腰身,她脑海一片空白,待孟棠嬴嗅到身下的?血腥时,才?恍然回神,“你……”
    此时箭在弦上,孟棠嬴兴奋难掩,少时,他将?她捂在眼睛上的?手扯住,低声道,“孤可?以今日不碰你……你忍着便?是。”
    沈青青躺在孟棠嬴的?怀里,抽抽噎噎哭了一整夜。
    他搂着她,一声不吭,像个知错的?孩子,既无措,又内疚。
    他跟沈知意,已经回不了头了。
    回不了头了。
    孟棠嬴一夜未眠。
    乾元二十三年,元月初一。
    沈青青醒来时,孟棠嬴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多了两个婢女,要服侍着她净身。
    沈青青踉跄推开她们,披着件里衣,独自去了净室。
    路过时,婢女瞥见她颈上露出的?红痕,谁也没敢吭声。
    沈青青在净室里待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孟棠嬴亲自敲门?,为她送来衣物。
    “青青,今日迎新年,孤送你一个礼物。”
    沈青青浸在池子里,留给他一面雪背,她的?声音像是浸了霜,寒声道:“孟棠嬴,收回你的?虚情假意,你再逼我?,你只会?得到一具尸体,我?说到做到。”
    “你放心,在你对孟西洲死心前,孤不会?碰你。”
    “你是聋子么?我?说过,我?对孟西洲毫无感觉,你总提他,是因为你不如他么?”
    沈青青说话不再留情。
    孟棠嬴苦笑,她不喜欢孟西洲?
    多少夜,他偷偷来看她的?时候,听她梦中呢喃,她叠声在喊着“阿洲、阿洲……”那般亲昵。
    很少时候,她也会?喊到孟西洲的?本名。
    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
    “孟西洲现在应该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你确定不换好衣服,来见他么?”
    “你不想?知道,他到底对你,有?无半分情意?”
    *
    孟西洲一早同?父亲母亲进?宫请安后,便?收到秦恒亲自送来的?一封密报和一页户籍纸。
    那张韩施施的?户籍。
    沈青青在孟棠嬴的?手中。
    密报中,孟棠嬴约他在汴京一间僻静的?小宅内一见。
    秦恒眉头紧蹙,见主子换了个方向,立即道:“主子,这?其中恐怕有?诈,不如先派我?们去查探一二,待确定沈娘子……”
    “不必,他此时还是太子,是我?名义上的?堂弟,我?们见上一面也无妨。”
    孟西洲一刻不停地赶去约定的?宅邸。秦恒则迅速散出消息,集结众人前往太子私宅。
    半途上,天?空落起飞雪。
    本就?结冰的?大道上,加上这?层浮雪,更是难走。
    孟西洲耽搁了一会?儿,同?李炎赶到太子私宅。
    开门?的?人是个哑巴,见是他来,支支吾吾的?往里指去。
    孟西洲同?李炎,一路警惕的?留意周围,跟着哑巴进?到花园里。
    池塘冰封上,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凉亭,其上挂着御寒的?帷帐。
    孟西洲留意到,凉亭里有?两位女子的?身影。
    他兀自捏紧拳头,疾步走去。
    待到凉亭外五步开外的?地方,他看到坐在一角的?沈青青。
    多日不见,她气色好了许多。
    孟西洲眼底生寒。
    到底,她在自己主子这?过的?逍遥。
    孟棠嬴是打算摊牌了么。
    孟西洲心里泛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另一人,背影瞧着些?许熟悉,孟西洲怔了怔,道:“……秦二娘子?”
    孟棠嬴盈盈一笑,“是了,秦二小姐,堂兄对未来堂嫂果然尽心,单看背影就?能认出人。”
    他故意对着沈青青说,看她面无表情,只是稍稍一愣。
    孟棠嬴耐住性子。
    沈青青蓦地一愣,她想?不到坐在对面一直同?她品茶的?女子,会?是孟西洲的?未婚妻。
    她长得白净,眉眼乖顺,五官还带着些?许稚嫩,看上去年龄很小。
    这?边是孟西洲被赐婚的?秦家二小姐了。
    孟棠嬴察觉的?沈青青投来的?目光,他回以微笑,伸手试图牵上沈青青捧着茶杯的?手,却被她躲开。
    “堂兄,你来了。在座的?都是熟人,我?们就?等你了。”
    孟西洲撩帘走进?,李炎正要跟进?来时,被屋内的?侍从拦住。
    他这?才?注意到,亭内四角分别站着四名带刀侍卫。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新年伊始,孤想?同?堂兄谈天?喝酒而已,这?一位是堂兄的?未婚娇妻,另一位是孤的?红颜知己,大家齐聚一堂,相互认识下不好么?”
    孟西洲二话不说,拔出佩剑。
    一瞬间,现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四周的?侍卫立刻上前,出现在两位女子身旁,一把擒住二人细白的?脖颈。
    太子第一次见孟西洲耐不住性子,这?么快冲了上来。
    他面上兴奋毫不遮掩,起身鼓掌,笑道:“堂兄好大的?火气,一来就?对孤拔剑相向,不过孤很好奇,你这?把剑,到底是为谁而拔?是为了你这?个未婚娇妻,还是为了你这?个养在外见不得人的?外室?”
    孟西洲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瞪着孟棠嬴。
    他紧攥着剑,余光中试图找到秦恒及其他暗卫的?身影。
    可?惜,帷布遮住了大部分视线。
    天?寒地冻中,沈青青被人擒着脖子,她穿着孟棠嬴故意送来的?那套抹胸襦裙长袄,肤白赛雪的?颈子上,红痕斑驳,过于刺目。
    她别过头,不让自己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自然看到了孟棠嬴的?杰作。
    无声的?愤怒,已经自下而上,将?他烧起来了。
    沈青青看来不单单是他孟棠嬴的?手下这?么简单。
    他们……
    孟西洲停止了思?考。
    此刻秦二小姐哭的?梨花带雨,叠叠的?唤着“子思?……子思?……”
    听的?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孟西洲面色如冰,像是凝固住了似的?,喜怒不辨。
    孟棠嬴兀自转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勾唇笑道:“不如孤给堂兄一个选择,你的?外室与秦小姐,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沈青青心头一紧。
    二选一。
    孟棠嬴为他们准备的?这?一步棋,当真是让能她彻底死心。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她将?视线从孟棠嬴得意的?脸上收了回来,缓缓看向几步外的?孟西洲。
    他的?眼中只有?秦二姑娘。
    站在帷布外的?李炎听到这?一句时,下意识的?看向亭内的?沈青青。
    帷布间的?空隙,恰好让他只能看到沈青青。
    她美艳绝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李炎忽而意识到,沈青青变了。
    她此时更像是一只美丽的?瓷娃娃,没有?灵魂。
    乌黑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李炎想?到,那日临走前他对沈青青讲过的?话。
    他让她理解小公爷,让她抱有?希望,小公爷是看重她的?。
    如今来看,他是真的?太自私了。
    一味地让沈娘子委曲求全,却忘了,她垂死独卧病床上时,忍受的?,又是怎样的?的?悲凉。
    小公爷真的?尊重爱护过沈娘子吗?
    细想?来,小公爷在涠洲的?情不自禁,又或是二人在宜州默契配合,一同?破案。
    爷一定是心动过的?。
    所以,他一定会?选沈娘子的?。
    一定会?。
    “堂兄选不出么?圣人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若不选,那这?两位美人儿可?是都会?死。”
    他说着,兀自提起酒壶,给酒杯斟满。
    沈青青知道,这?只酒壶是阴阳壶。
    方才?孟棠嬴给他展示过。
    一声寒风吹过,帷幔轻颤。
    所有?人,都听到那个执剑的?高大清贵的?男子,冷静道:“我?选秦小姐。”
    此话一落,被擒住的?秦家二小姐面露喜悦,哭哭啼啼的?跑向孟西洲。
    站在亭外的?李炎,整个人像被泼了盆冷水。
    小公爷……
    他看向沈娘子,心揪到一处。
    没人注意到,孟西洲眼底稍纵即逝的?惊讶。
    也没人看到,沈青青眼底划过的?凄凉。
    孟棠嬴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笑着扭向沈青青,他想?从她眼中看到绝望或悲伤。
    但似乎,都没有?。
    “青青,很抱歉,看来你是被抛弃的?那个呢。”
    他极尽残忍的?说着,缓缓走到她身边,从侍卫手中接过她来。
    碰触到的?那一瞬间,他就?像彻底拥有?她一般兴奋不已。
    他一手暧昧的?揽着她,一手递去那杯没有?毒的?酒杯。
    这?杯,是假死酒。
    按照约定,如果孟西洲没选择她,她就?要配合他,演上一出戏。
    这?是他真正的?目的?。
    沈青青停在那,并没有?接下酒杯。
    她深知,孟棠嬴对她怀着的?那些?龌龊心思?。
    她现在是没人要的?弃子。
    可?以任人摆布。
    孟棠嬴会?把她继续囚禁在这?。
    未来暗无天?日。
    倏地,她脑袋一痛,到那一声淡定的?“秦小姐”后,心口像是被人活活撕开似的?,脑海中忽而闪现出许多真实而又遥远的?记忆。
    原文故事……
    孟西洲、孟棠嬴、皇帝、显国公府、南璃、金元……
    错综复杂的?剧情,在她脑海中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顷刻扑下。
    只这?一瞬,沈青青完全想?起来了她穿书后的?记忆,与系统的?设定。
    沈青青眉头骤然舒展,是从未有?过的?释怀。
    原是她错爱了人。
    孟西洲永远不会?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是原文反派,是当今皇帝的?长子,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利刃,注定要刺破赵家滔天?的?权势,注定将?南璃搅弄的?翻天?覆地。
    他会?一路带着他的?仇恨披荆斩棘,青云直上,最终成为南璃前所未有?,最强大最冷酷的?帝王。
    他也会?妻妾成群,而秦家娘子,不论是谁,都会?是他的?皇后。
    而她呢?
    早该死在庆灵峰的?沈知意,注定不会?有?一席之位。
    是她错了,错要留下来。
    错爱了一个人。
    不过都没关系了,按照记忆中系统的?指示,如果她死了,就?可?以回家了。
    真真正正的?回家。
    沈青青被孟棠嬴揽着身子,唇边抵着那杯假酒,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阿洲……”
    她喃喃说着,声音很小,像是在同?自己诀别。
    这?二字,死死刻进?孟西洲的?心。
    有?什么东西,从心口趟了出来。
    这?一刻,孟西洲痛的?无以复加。
    他极力保持脸上的?平静,扭向孟棠嬴冷声道:“孟棠嬴,你就?这?些?手段么?用两个女人在这?同?我?周旋,你有?这?些?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帮赵泽帧摘清他贪污的?罪名。”
    “孟西洲,不不,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皇兄?”
    他冷笑,“你同?父皇做的?这?场局可?真是持久……让我?猜猜,是从什么时候开是的?呢?你去西北戍守前,还是从儿时,你在御花园失足落水那一次?”
    “失足?孟棠嬴,是你亲手把我?推下去的?,不记得了么?”
    李炎忽而发出一阵轻咳。
    孟西洲知道,他的?人来了。
    “那不是我?推的?……不是。”孟棠嬴失神地说着,他试图想?起来什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猜的?不错那次后,父皇就?告诉我?了我?的?真正身世。”
    “赵家,洛家。”
    孟西洲定定看向他此生注定的?宿敌。
    “胜负未定,皇兄你可?要一直这?样冷漠下去呀,千万别心软,别后悔……”
    孟棠嬴说着,将?酒杯送回沈青青唇边。
    同?一时刻,孟西洲大吼一声,提剑冲了过去。
    四周的?侍卫一拥而上,院落里,孟西洲安排的?暗卫也一起冲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方才?嘤嘤哭泣的?“秦二娘子”摇身一变,掏出一支匕首刺了过去。
    沈青青眼瞅着,匕首沾着血色,从孟西洲的?大腿上拔出。
    她忽而懂了,这?位秦二娘子原是孟棠嬴找来的?替身。
    怪不得孟棠嬴会?准备真的?毒酒。
    孟西洲今日,不论选哪个,都会?是输。
    她可?以想?象,如果孟西洲选择了她,孟棠嬴会?安排怎样的?后手。
    可?是他没选她。
    即便?是替身,他也是选了“秦家”,选了权势,选了王位。
    沈青青看着眼下的?混乱,蓦地一笑,对身后的?孟棠嬴道:“权力……孟棠嬴,你跟孟西洲其实没有?区别。”
    心朝着帝王之位的?人,那有?什么情感可?言。
    他们冷漠无情,为了权力,不择手段。
    “孟棠嬴,你很快,就?会?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孟棠嬴怒极,低声道:“喝下去,你答应过我?的?!”
    他抠着她的?嘴,逼她饮下杯中酒。
    倏地,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强风。
    冰雪顿时吹开了帷布。
    所有?人都被雪花与冰凌迷了双眼。
    再回神时,沈青青已经站在凉亭边缘上的?木栏。
    她拿着一杯酒,冷眼看向所有?人。
    权势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这?个剧情似乎被她已经搞偏了路线。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孟西洲拖着条被匕首刺穿的?腿,正准备刺向孟棠嬴时,才?发现沈青青不见了。
    他看到,她一身雪衣的?立在那,青丝飞扬,她单薄的?就?像是一张纸,随时可?能飘走。
    她手里端着一杯酒。
    一种不祥的?预感,骤然而生。
    “沈青青!”
    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大喊出她的?名字。
    沈青青从他冷酷无情的?眸色里,读到了些?许恐惧。
    他在怕什么?
    她没有?任何犹豫的?喝了下去。
    毒酒不苦,甚至有?些?甘甜。
    孟棠嬴怔怔的?看着手中满着的?酒杯。
    那杯假酒,还在。
    那她喝的?是……
    桌面上,那杯准备给“秦小姐”的?真酒,已经不见了。
    血梅骤绽,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之上。
    蚀骨锥心。
    她沈青青扔下酒杯,这?副千疮百孔的?心,早就?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身子终是失力倒下,重重栽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沈青青对此没什么意识,她现在肺腑痛的?厉害,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她。
    孟西洲紧抓着沈青青垂下的?小手,眼看着黑红色的?鲜血从她唇角淌下,整个人面色惨白。
    为什么,这?次她明?明?没有?哭,他却还是这?样的?心疼。
    孟西洲已经不会?思?考了,他发了疯似的?喊着:“沈青青,不要,不要死!”
    沈青青强撑着残存的?意识,睁眼瞧见了孟西洲。
    他怎么会?过来的?。
    算了,不重要了。
    “阿洲……”她试图抬手摸摸他,摸摸她真心爱过的?人。
    可?是没有?力气了。
    “你不信我?,从来都不信。”
    “你问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西洲。”
    “因为你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们的?名字是摘自一首诗。”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孟西洲见血随着她的?话语流的?更多更快,摇头道:“别说了,别再说了,我?带你去找霍羡,他是制.毒高手,一定有?法子救你的?,你不会?有?事的?!”
    沈青青无力的?眨了眨眼,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回家了。”
    “你说要护我?一生一世,说要跟我?生好几个娃娃,说要带我?走遍四海。”
    “不知道,究竟是谁先食言了……”
    “是我?,是我?错了……”
    他说的?很急,孟西洲将?她抱了起来。
    “孟西洲,我?真希望,当初在庆灵峰,我?就?死在郭兴的?手下,就?不必经历这?些?。”
    “但我?……不悔遇到阿洲。”
    “我?是阿洲……青青,你不要闭眼,坚持住,我?真的?是阿洲……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了……”
    孟西洲抱着她,发疯似的?往外跑着,血水顺着裤腿淌了一地。
    沈青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没有?喜,没有?悲。
    只有?解脱和释怀。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动了动唇。
    “你不是阿洲,你不是。”
    寒风冷冽,孟西洲那声震天?的?悲鸣,回荡在耳边。
    她感受到,一滴滴温热落下。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落泪的吗?留言我发纸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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