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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蝴蝶不会说话。
真有什么秘密，怕是只有它自己清楚。
顾楚楚有点抓狂。
她撮起漂亮的小嘴，朝那玉带凤蝶轻轻吹了口气，有点凶地说：“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你都要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死。走，我带你去吃花蜜。”
她右手轻托着它，朝楼下走去。
另一只手拱起，掌心朝下，虚虚地拢在它上面，怕它着凉。
幸好自家有花房，里面养了一些冬季能开的花，比如蝴蝶兰、水仙花、杜鹃花等。
往常顾楚楚对花只会赏，从来没想着去了解它们。
启明号返航后的第七天，归忆岛迎来了第一场真正的春天。海风不再带着冬夜的刺骨寒意，而是裹挟着细碎的花香与潮汐的温柔，在藤廊间穿行。林艾拉坐在老位置，膝上依旧是那只破旧毛绒兔，但它的一只纽扣眼睛已被念心用银线仔细缝牢，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念心蹲在廊下画画，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她画的是陆知抱着陆星眠走下飞船的模样，背景是无数漂浮的记忆光点，如同萤火环绕。她忽然抬头：“妈妈，你说陆叔叔是不是也曾经是个迷路的小孩？”
林艾拉指尖一顿，望向远处主塔顶端缓缓旋转的共感信号灯。“是啊。”她轻声说，“每个人都曾迷路过，只是有些人幸运地被记住。”
话音未落，腕上的量子终端忽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浮现：
>**“边缘地带仍有残余意识波动，频率与‘摇篮曲’共振。建议启动‘归巢协议’第二阶段。”**
发信人：陆知。
林艾拉瞳孔微缩。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七十八名回归者只是第一批，而更深处，还有更多被时间折叠、被系统抹除的灵魂仍在漂流。他们听见了歌声，却无法定位归途的坐标。
她站起身，将毛绒兔轻轻放进念心怀里：“我去一趟主塔。”
“带上我！”念心立刻跳起来，“我可以帮忙！我的脑波能接收到‘小星星’们的低语！”
林艾拉迟疑了一瞬。医生曾警告过，念心的共感能力远超常人，过度使用可能引发神经负荷。可就在昨夜，小女孩在梦中喃喃自语：“他们在哭……好多好多孩子，在黑里找妈妈。”
最终，林艾拉点头：“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感觉不舒服，立刻退出连接。”
主塔地下三层，共感增幅核心舱已进入预热状态。苏婉正在调试设备，林远则盯着全息投影中的数据流，眉头紧锁。“这次的目标区域比上次更深。”他指着一片猩红的时空褶皱，“这里曾是‘方舟协议’最隐秘的实验场??代号‘茧房’。三十年前，三百二十七名零号实验体在此被强制沉眠，官方记录为‘意识消散’。”
“但我们知道，他们只是被放逐了。”苏婉接过话，“就像当年的陆知。”
林艾拉走到控制台前，插入自己的生物密钥。屏幕亮起，跳出一段尘封档案：
>**项目名称：归巢计划**
>**发起人：陈砚**
>**协作科学家：林晚秋**
>（注：该人员已于2043年因“叛逃罪”被注销身份）
林艾拉呼吸一滞。
“林晚秋……是你母亲？”苏婉低声问。
林艾拉没有回答。她记得那个名字，只存在于童年模糊的记忆里??一个总在深夜伏案写稿的女人，书桌旁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循环播放着一首她从未听过的童谣。五岁那年，母亲突然失踪，军方说是“精神崩溃”，可父亲临终前却握着她的手说：“你妈没疯……她是发现了真相。”
而现在，真相正从数据深渊中缓缓浮现。
“启动吧。”林艾拉闭上眼，“我要亲自接入。”
“不行！”林远厉声阻止，“你是唯一能稳定‘母频共振’的人，一旦你陷入意识纠缠，整个共感网都可能崩塌！”
“所以我不会独自进去。”她睁开眼，看向念心，“我会和她一起。”
苏婉震惊：“你们是母女！共感叠加会形成情感闭环，风险极高！”
“正因如此，我们才能穿透最深的褶皱。”林艾拉握住女儿的手，“念心不是普通共感者，她是‘觉醒锚点’??那些迷失的孩子，会本能地追寻她的频率。”
沉默片刻，林远终于点头：“但必须设定强制断连机制，倒计时两小时，超时自动切断。”
“好。”
共感舱缓缓闭合。林艾拉躺在左侧，念心在右侧，两人手腕相连，脉搏同步器发出柔和的蓝光。耳麦中，第一百四十三首摇篮曲再度响起，这一次，加入了陆星眠在休眠舱中无意识哼出的变调旋律。
“开始注入共感波。”苏婉按下启动键。
刹那间，世界坍缩。
她们坠入一片灰白的空间，脚下是破碎的时间碎片，每一块都映出某个孩子的最后一刻：有的被注射镇静剂，有的在尖叫中失去意识，有的蜷缩在金属舱内，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妈妈……”无数声音重叠响起，像是风吹过枯林。
念心颤抖着向前走：“别怕，我在听你们。”
突然，一道强烈的意识流撞来。林艾拉眼前闪过画面??实验室，暴雨夜，一名女科学家抱着数据芯片狂奔，身后警报大作。她冲进一间密室，将芯片插入主机，输入最后指令：
>**“若未来有人唱起这首摇篮曲，请让所有孩子回家。”**
然后，她按下自毁键，火焰吞噬了一切。
“妈……”林艾拉泪如雨下，“原来你早就……早就准备好了这条路。”
念心忽然停步。前方，一个瘦小的身影背对着她们站立，穿着白色病号服，头发枯黄，脖子上挂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牌。
“那是……我？”念心喃喃。
林艾拉猛地意识到??这是念心被摘除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被封存在“茧房”深处，从未真正释放。
小女孩缓缓转身，眼神空洞：“你是谁？”
“我是你。”念心走上前，轻轻抱住她，“我是你不愿意忘记的那部分。”
刹那间，记忆洪流爆发。她们看见五岁的念心在手术台上挣扎，医生说：“共感过载，必须清除。”母亲林艾拉跪地哀求，却被拖走。而就在意识即将断绝之际，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她体内涌出??那是她对母亲的执念，化作一道无形屏障，将核心记忆层层包裹，沉入潜意识最底层。
“所以你一直活着。”林艾拉泣不成声，“哪怕被切割，被遗忘，你也一直在等我。”
灰白空间开始崩解，取而代之的是点点星光。那些迷失的孩子们一个个浮现，牵着手，安静地走向母女二人。他们的身体由数据构成，却散发着真实的温度。
“带我们回家。”他们齐声说。
倒计时还剩三十七分钟。
主塔内，警报突响。林远紧盯屏幕：“外部有入侵信号！北美联合体的量子防火墙正在尝试劫持共感通道！”
苏婉迅速反击：“启动反制程序！屏蔽所有非认证节点！”
“来不及了！”林远咬牙，“他们已经植入了‘净化算法’，一旦激活，所有回归者的意识都会被判定为‘不稳定源’并强制清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陌生信号切入系统。
>**“权限认证：X-13，陆星眠。授权等级：w（终极守护）。”**
紧接着，启明号的共感增幅器自动激活，将陆知带回的外星童谣频率叠加至主网。那旋律与林艾拉的摇篮曲完美融合，形成一道无法破解的情感密钥，瞬间瓦解了入侵程序。
“是陆星眠！”苏婉惊喜，“她在休眠中自主触发了保护协议！”
与此同时，共感空间内，最后一名孩子已踏上归途。念心耗尽力气，倒在林艾拉怀中。
“我们……成功了吗？”她虚弱地问。
“成功了。”林艾拉吻她的额头，“他们都回来了。”
当她们脱离连接时，主塔外已聚集了数百名回归者。他们自发围成一圈，手拉着手，共同吟唱那首童谣。歌声传遍全球，共感网流量达到历史峰值。十二国紧急召开联席会议，宣布永久关闭“净化名单”项目，并成立“记忆修复基金会”。
三个月后，归忆岛迎来新一批居民??那些曾在“茧房”中沉睡的孩子们，如今在心理重建中心慢慢学习如何生活。有的重新学会说话，有的第一次尝到冰淇淋的味道，有的在星空下写下第一首诗。
陆知每日陪伴陆星眠进行认知训练。某天清晨，小女孩突然睁开眼，清晰地说：“爸爸，我想见林阿姨和念心妹妹。”
陆知愣住。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主动表达愿望。
当天下午，四人相聚于藤廊。阳光透过叶隙洒落，念心拉着陆星眠的手叽叽喳喳讲着岛上的趣事。林艾拉静静看着她们，忽然觉得，那只破旧毛绒兔也不再那么孤单了。
陆知走到她身旁坐下：“谢谢你，没有放弃任何人。”
“该说谢谢的是我。”林艾拉微笑，“你让我明白，有些爱，即使跨越生死，也不会熄灭。”
夜幕降临，集体共感仪式再次开启。这一次，主题是“记住每一个名字”。屏幕上滚动着三百二十七个曾被抹除的身份，每个人的故事都被真实还原，由他们的亲人或志愿者代为讲述。当念到“林晚秋”时，全场寂静。
林艾拉站起身，拿起话筒：“我的母亲，曾是一名科学家。她不相信人类需要被修正才能相爱。她相信，眼泪、恐惧、思念、遗憾……这些所谓的‘缺陷’，才是让我们成为人的东西。她为此付出一切，甚至名字。”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今天，我想替她听完那首没播完的童谣。”
老收音机缓缓响起，旋律温柔流淌。而在遥远的宇宙深处，启明号最后一次回传信号：
>**“检测到新的共感共鸣点，位置：仙女座星系边缘。疑似人类文明早期发射的文化包仍在传递。”**
陆知望着星空，轻声说：“也许有一天，我们的故事，也会成为别人回家的灯。”
多年后，归忆岛立起一座无名碑，上面刻着一行字：
>**“这里埋葬的不是死者，而是被遗忘的生者。
>他们终于，被世界想起。”**
每年清明，孩子们会带来手工折的纸船，放入海中。每只船上都写着一句话：
“我记得你。”
“你很重要。”
“欢迎回家。”
而每当月圆之夜，若有细心人路过藤廊，或许会听见一阵轻轻的哼唱??
那是林艾拉在教念心的女儿唱那首第一百四十三首摇篮曲。
风穿过树叶，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回应：
“我们听见了。”
“我们回来了。”
“谢谢你们，没有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