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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第一百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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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7 章 第一百五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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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第一百五十七回
    卿云一口也吃不下,倒是程谦抑每个菜都吃了点,他办事,自然滴水不漏,二人既相约吃酒,桌上就该剩残羹冷炙。
    二人用完膳,程谦抑骑马,卿云坐马车。
    一路上,程谦抑都在一旁宽慰卿云节哀,出来走走散散心游湖也是好事,为这次春日泛舟做足了铺垫。
    京郊湖上,已有零星小舟,程谦抑租了艘船,请了卿云上船,随后他亲自来划。
    随着小舟离岸上越来越远,程谦抑钻入船中,船篷挡住了二人的身影,若是岸上的人便只能隐隐约约瞧见船内有两个人罢了,他神色肃然道:“大人,此处再不会有人盯着您了,”程谦抑略有些讽刺地一笑,“便是要跟,也得划船来了。”
    湖上空旷,他们四周无船,卿云却想到了那时陪李照泛舟,水下潜伏着人的情形,他涩声道:“未必。”
    程谦抑一愣,卿云却已到了船尾移动船桨,湖面没有任何遮挡,没有荷叶,无处躲藏,木浆下头也只有水流,卿云忽觉身体里有什么也同那水一起流了出去,他放下船桨,回到舟内,程谦抑顿觉他眼中已有了神采,仿佛焕然一新。
    “有什么话快说,”卿云快速道,“若我们在此停留太久,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程谦抑道:“我其实是受苏大人所托,大人稍等。”
    说话之间,一艘小舟由远及近慢悠悠地驶来,卿云斜斜地望过去,船篷挡住了他的视线,就在两艘船交错之际,船上的两人极快地做了交换。
    船身轻轻地摇晃,就像是水流引起的波动。
    “我只有很短的时间。”苏兰贞脸色紧绷。
    程谦抑躲在那船上绕一圈后会马上将两人换回。
    “你疯了……”卿云眼中发红,“假使你身边有探子……”
    苏兰贞直接打断了卿云的话,“这个,你瞧瞧是不是宫里的东西。”
    苏兰贞将随身携带的金饰拿出递给卿云,便是苏兰贞画的那金饰,亲眼所见后便更清晰,瞧着像是凤凰衔珠上凤凰尖喙连着珠子被生生掰下,而那颗珠子肉眼所见,才知它多么莹润有光非同凡响,怪不得苏兰贞一见便觉着是宫里的东西。
    “那几日接连下雨,屋子里头的确淹了,我在修缮房屋时,地下便露出了这个。”
    苏兰贞心下五味杂陈,也是愧疚难言,他约见尺素,心中最想的自然还是打探卿云的消息,在房主屋子里发现财物,不找房牙,直接约房主前来合情合理,苏兰贞觉着哪怕查问他也是不怕的。
    只他才约了尺素过来,去屋中倒茶取这金饰的工夫,尺素便死在了外头,一刀毙命,他在屋里一点动静都未曾听见。
    “我觉着这事有蹊跷,”苏兰贞沉着脸,“你在宫中万勿心中有数。”
    卿云盯着那颗珍珠,双眼直勾勾的,道:“你同尺素是如何说的?”
    “我只让人传信说是房屋需得修缮,见面之后,我同她说起金饰一事,她让
    如神,决胜千里,是难得的用兵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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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云抬起脸,“皇上,您还未老到昏庸吧?”
    皇帝静静地俯视着卿云,“朕都已经老糊涂了,怎么不昏庸?”
    卿云垂下眼,一副无力辩解的模样,“他不过带我散散心,我一手提拔他,他也是知恩图报的,他那模样,也亏得读了那么多书,否则,我多看一眼都要他倒贴我钱帛才不亏。”
    卿云故意将话往歪了说,皇帝果然笑了,“胡说八道。”
    “我头疼,”卿云语气中带了点娇意,“尺素姑姑没了,以后没人疼我了……”
    他已许久未对皇帝这般撒娇,皇帝自然也知道他是故意做作,可他们如今也只剩这些假太平了,卿云肯先服软,也便够了。
    “你就是该的,好好待在宫里,不便什么事都没了?”
    皇帝坐下,一面说,一面手还是轻轻按了卿云的额头,卿云闭着眼睛,脑海中那颗东珠飘荡着,一直在他的头上跳。
    *
    卿云将尺素的尸首从刑部要了回来,好好安葬了,埋在京郊的一块风水宝地,对他重要的人当中终于也算有一个有自己的墓。
    丁开泰跟着卿云出来,在尺素墓前大哭。
    “姑姑,小丁子无福再见您一面,是小丁子无福啊……”
    卿云倒没哭,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尺素的墓,这是个聪慧、坚忍、必要时又有几分冷酷的女人,她抚养他,她阉割他,她抛弃他,她收留他……她曾对他诉说宫中往事,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卿云抬手,雪白的纸钱纷纷扬扬落下,他仰头,只觉面上一片冰凉。
    “丁公公,多同我说说尺素姑姑的事吧。”卿云缓声道。
    丁开泰一面抹泪一面道:“你尺素姑姑是宫里头顶好的大宫女……”
    回宫的路上,卿云听了一路丁开泰所知的尺素的往事,她如何在前朝那般波谲云诡的宫廷中生存下来,又还能照拂其余宫人,帮一些宫人掩饰错误,瞒天过海,以躲避主子的责罚,才能从前朝一直留到今朝,顺利出宫。
    卿云一言不发地听着,面上始终没有半分神情,等车到宫中,下车时才露出麻木哀戚之色,他站在宫道,向西北回望,那是玉荷宫的方向。
    尺素之死,实在诡谲,刑部无法定论,成了一桩悬案,历朝历代,这种悬案都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半月过后,卿云便如没事人一般如常在六部行走。
    刑部呈案的并非苏兰贞,苏兰贞回乡探亲去了,卿云也未曾在刑部瞧见苏兰贞,他心下对苏兰贞的死活并不大关心,他如今对许多人与事都并不大关心,那是他刻意为之,他必须如此,才能克制己身。
    “你的脸色不大好。”
    李崇见他,神色微敛道。
    卿云道:“是吗?”
    二人正在户部说话,周围也都是户部官员,自然说话更要小心
    ()。
    李崇道:“节哀。”
    卿云黑漆漆的眼睛瞧了李崇,道:“不哀。”
    李崇欲言又止,最后仍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卿云这般光景,表面瞧着没什么,实则内里已是在熬寿了,他自己还浑然未觉,倒是丁开泰这宫里的老人瞧出了端倪,从前宫里头许多嫔妃便是如此,表面瞧着不过是伤怀感慨,没几日便病的病,疯的疯,死的死了。
    丁开泰到底记得尺素的恩情,没事便寻卿云说说话,叫他看开些,人死不能复生,尺素千辛万苦地教养他,绝不是为了看他这般作践自己的。
    “我从前从未听说尺素在玉荷宫里头教养过一个内侍,想她是知你的品貌性情,若早早从里头出来,怕是在宫里头没个好活,这才如此精心瞒着,连我也从来不知,怪不得她在宫里头日子过得那般清苦,我想接济她些,奈何她是个自尊自傲,不肯受人恩惠的……”
    卿云缓声道:“丁公公,她出宫时,是你送的吗?”
    丁开泰道:“是啊,”他神色悲伤怀恋,“我同瑞春送她出的宫。”
    那便是了。
    丁开泰当时已在宫里内侍当中出头,瑞春又是内仆局的,有这两人帮忙,尺素要夹带出宫也不是毫无可能。
    卿云方起念头,又深深压下。
    不要想,不该想,不能想!
    小院因发生了命案,按照条例收归了回去,尺素早写了遗令,她若死了,她的房屋、财物全都归卿云所有,卿云告了一日的假,去收产,皇帝很大度,允他在外宿一夜。
    尽管卿云已经富有大宅良田,尺素仍将自己那点薄资留给了卿云。
    兴许尺素同他想得一样,那些所谓的赏赐,主上可以赐,自然也可以收回,唯有她给他的,是确信的。
    卿云坐在槐树下,石桌上空无一物,他想起他头一回来这儿,尺素坐在这儿晒草药,这些草药都是她上京郊山上采回来的,草药晒成了,可以去药材铺子换些钱币,这么多年,她便是这般一个钱币一个钱币攒着两人的养老钱。
    卿云手掌发颤,一直在院中坐到深夜,夜深露重,他慢慢起身,走近屋子,却忽然没勇气开门。
    倘若他当初不对苏兰贞有非分之想,是不是尺素便不会死?倘若他那时便安安分分地跟着太子,是不是长龄也不会死?
    倘若……
    外头细碎的动静声音传来时,卿云几是立即回过了神,他立即循声而去,却见后院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推门的人同卿云一打照面,竟是双双怔住了。
    是苏兰贞!
    二人自那次湖上一别便再未曾见过,苏兰贞回乡探亲去了,卿云明白他是去查自己的身世了,怎他又会来这儿?
    苏兰贞眼中神色莫名,卿云亦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身边还有暗探,只能硬生生撇过眼,垂下脸冷淡道:“苏大人是忘了这里已非你租住的宅院,竟敢私闯他院?快走吧,否则我要报官了。”
    “下官见院中未曾点灯,以为无人在内,下官离开时有些东西遗漏,故而来取,我知大人心胸,请大人谅解。”
    卿云听苏兰贞语气沉沉,其中竟无半分恼怒怨恨,言语中似还在暗示他是明白他的!他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会同他哥哥一般傻!
    蠢材,呆子!
    卿云正要出言赶他离去,却觉外头忽然亮了起来,前院门“嘭——”的一声,卿云猛地回头,侍卫们持着火把鱼贯而入,瞬间便将这京郊小院挤了个水泄不通。
    身穿便服的皇帝慢慢踱步走了进来,卿云脑海中几是一片空白,苏兰贞也是怔住了,二人完全是巧遇,全然未料皇帝竟会忽然现身!
    “皇上……”
    卿云喃喃道,他很快反应过来,神色冷静道:“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皇帝静静地看着两人,两人相隔至少半臂,言行举止当中并无半分错漏,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令卿云浑身血液几都冻住,他柔声道:“你真当朕老糊涂了?”
    第158章第一百五十八回xhwx6\.c\om(xh/wx/6.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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