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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衡说是要将发带给辛馍玩,可临到回了洞府,那发带便不翼而飞了。
辛馍被放到血玉榻上,纱被直盖到了腰腹,沈青衡方伸手替他解了腰间的绸带,褪了外衫,让他睡下。
少年这会儿也困了,很是听话,让躺下便躺下,抱着纱被骨碌往里滚了圈,又滚来,笑眯眯地瞅着沈青衡。
“怎么这般高兴?”沈青衡有些讶异,探手覆在少年额头上,感受了下温度,又转而捞过辛馍手腕,始脉。
辛馍乖乖地任他检查,只是软巴巴道:“人类今天特别好说话。也好玩。我就高兴。”
“哦?好说话?”沈青衡微挑眉,“本座有吗?”
“有呀。”辛馍点了点自己眼睛,又戳了戳脸颊,直接戳出一个小小的坑,道:“你今天笑了。跟我说话问我好不好。点也不凶。”
“你喜欢本座这般?”沈青衡低声问。
“……嗯。”辛馍双颊逐渐泛起粉『色』,轻轻点了点头。
“那以后便如此。”沈青衡又换了只手脉。
辛馍枕在小枕头上,歪着头看男人脸,接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道:“快快,你说要发带给我玩的。我也要眼睛蒙起来!”
“明日再蒙眼。”沈青衡面不改『色』地推辞。
倒不是说那发带有什么问题,只是辛馍此时衣裳宽松,长发铺在榻上,若再加上蒙眼的模样……
男人眸『色』深沉,收了不自觉冒起的念头,将少年的手腕塞进被子里,又给辛馍盖好被子。
他这般推诿,辛馍反而觉得不好了,连忙伸出手扯住沈青衡的衣袖,撒娇般晃了晃,央求道:“要蒙眼睛!现在就玩嘛,睡醒了我就忘记了。”
“要玩?”沈青衡低眉望向辛馍,“除了蒙眼之外,便不玩旁了。”
“嗯嗯。”辛馍哪能想到玩别的,他向心思简单,想玩时候脑子里就只有件事。
沈青衡便取出发带,伸手将他扶坐起来,将发带缠过脑后,打了个结,遮住了那双勾魂摄魄桃花眼。
这条发带很是厚实,眼睛被蒙住之后,确实是漆黑片。
辛馍迟疑地隔着发带『摸』了『摸』眼睛,又往前伸手,去够沈青衡,脆生生地唤:“沈青衡。”
“嗯。在这。”
黑暗中,男人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又适时地握住了他手腕。
辛馍手腕很细,被沈青衡完全握在掌心,还有很大的空余。
他好奇地转了转脑袋,说:“看不见。也听不到小声音。可是书上说,龙可以听到的,该不会你才是龙?”
“本座自然不是。”沈青衡道,“只有辛馍是龙。”
“我猜也是。”辛馍鼓了鼓脸颊,又坐了会儿,才道,“我想喝茶。要甜。”
“你且说说,有什么茶水是甜?”沈青衡低声问他。
辛馍摇头,理直气壮地开口:“我不知道,但你要弄来。”
“娇纵。”男人松开了辛馍手腕,道:“稍等。乖乖坐着。”
随即便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若有若无脚步声。
辛馍时有点紧张,怯怯地问:“人类,怎么有奇怪的声音?谁来了?”
“是送东西的纸人。”沈青衡解释了句,接过那一罐茶叶。
辛馍偷偷将发带扯下来一点点,果不其然看到了只蹦蹦跳跳的小纸人,不由笑道:“好可爱,我喜欢纸人。”
“明日给你做两只,供你使唤。”沈青衡道。
“好~”辛馍很是期待,问,“它们只听我话?让做什么做什么?”
“嗯。纸人只听从指令。不过,除了普通打扫工,其余稍微难一些,它们都不会。”
“那也没关系。我要让纸人拉着我动,这样就不用自己游了……”辛馍又将发带扯回来。
沈青衡瞥了他眼,道:“怎么如今这般惫懒?”
“可能就是你我养坏了,才不想动。”辛馍从被子底下『摸』了颗夜明珠出来,轻轻抵到眼睛上,试图通过漆黑发带去看夜明珠发出的光亮。
他这般少年心『性』,贪玩得不得了,又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觉得好玩。
沈青衡也不拘着他,将茶泡好,端了来,喂到辛馍唇边。
“喝口试试。”
辛馍嗅了嗅,很快便闻到了茶香,他以为是普通茶,就低头抿了口。
哪知,入口却真是甜。
“你骗人,就是有甜茶。”辛馍说了句,抬手搭着沈青衡的胳膊,低头喝了大口。
“别人是品茶,你倒是牛饮。”沈青衡眸『色』淡淡地说了句,眉眼间却并无冷意,甚至语气亦是少见温和。
这茶自然不是甜,只是加了灵『药』,便成甜了。
辛馍身子弱,少需要灵『药』养身体,之前喝茶里面,其实都掺了温养神魂体质的灵『药』,只是沈青衡加了点『药』引,将味道淡化了。
哪想辛馍还喜欢甜茶,如此倒不用专门去甜味了。
杯茶喝得很快,辛馍解了渴,复又信赖地转向男人方向,道:“之前我吞不下水,你怎么让我吞下去了?我记得凉凉……”
话音刚落,沈青衡眸『色』便是一沉,瞬间转为幽深。
洞府中一时也变得有些静了。
男人转头注视了辛馍会儿,方将茶盏收起,俯身靠近辛馍,抬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银发。
辛馍能感觉到熟悉气息靠近,但他并不知气氛已然发生了变化,只疑『惑』地侧头,朝着沈青衡的方向,问:“怎么啦?”
少年此时双目被遮住,宽大发带几乎挡住了半张脸,显出几分荏弱,却并无病容。
沈青衡抬手,以拇指指腹轻触辛馍脸上梨涡,触感柔嫩温热,如那上面透出的薄红。
辛馍直是那种极为健康瓷白,肌肤细腻,毫无瑕疵,情绪一激动脸上便会透出薄红,与病人的苍白截然不同。
可他分明身体脆弱,比正病弱之人还需要照顾保护,偏生看起来健健康康的,与前世截然不同。
沈青衡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比谁都要清楚其中原。
心魔,辛馍,不仅长相是沈青衡最为喜爱的模样,连这看似健康气『色』,也是因着全了沈青衡的心愿,才得以如此。
前世辛馍病弱,早年能活下来全靠长乐大师以命换命,后来遇见了沈青衡,也是靠着沈青衡日日以精血喂养龙昼剑,激发剑身中藏着众生道生息,强行为少年续命。
他对于身边人来说何其重要,所有人都在拼了命想要他活着,想把他留下来,可那具人族的身体,依旧一日差过日,根本就非长寿之相。
准确地说,应该是,辛馍正常寿数也不过十三,后头那十年,都是强行挣来的,天都是奢求。
沈青衡若有什么无释怀遗憾,莫过于此。
所以,这世辛馍,在保留了原来相貌基础上,看起来更加健康了。
但这种健康,不会直是假象。它是真实存在的,是少年由里到外透出的生机和活泼。
沈青衡只轻轻抚了抚那个甜美的梨涡,就被少年好奇地抓住了手指。
“你在做什么?”辛馍抓着那根手指,觉得有些凉,便握到手心里,替男人捂热。
随即,他又有些迟疑地停了下来,抓着那根手指,轻轻贴到下巴上,蹭了下,接着小声嘟囔道:“好像你之前有这么『摸』我。感觉很像。”
“是么?”沈青衡这才低声道:“之前,只是喂『药』罢了。完全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那时候好『乱』。”辛馍摇摇头,又笑起来,甜甜道,“不过我记得,你有抱着我,很好闻,我就不怕了。”
“嗯。”沈青衡轻轻抽回了手,垂眸深深看了眼辛馍。
旋即,修长宽大的手掌扶住了少年的后颈,将人轻轻揽近了些许,俯身……
熟悉而微凉薄.唇印在少年的眉心处,不带一丝毫的欲.念,唯有小心翼翼不可遗忘珍视。
沈青衡微阖着眸,分明神『色』是一如既往冷淡,动作却带着虔诚。
这个吻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仅仅只是一瞬间。
及至辛馍被放开,男人方俯身贴在他耳畔,问:“是本座抱你安全一些,还是这般更令你安心?”
辛馍时轻轻颤了下,抬手捂着发麻的额头,脆声道:“不样……”
“如何不样?”沈青衡问。
“要抱抱更舒服。这个……”辛馍缓缓咬住了唇,红着脸不说话了。
沈青衡抬手替他解下了发带,就见少年桃花眼眼尾红彤彤的,倒像要哭了。
男人时有些错愕,忙抚了抚辛馍眼角,抬手将人搂过,让辛馍靠在怀中,安抚地拍着背,低声问:“怎么了?觉得难受?”
“不是……”辛馍埋在沈青衡肩头,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忍住……”
就是一瞬间感觉身体发软……眼尾泛红也完全是生理反应。
可惜沈青衡并未领会这般敏感体质,只以为是吓到辛馍了。
男人只动作顿,便将人搂紧了,再次拍了拍,道:“本座下会更谨慎一些。”
他不说还好,这么说辛馍脸更红了,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揪紧了,闷声闷气地撒娇:“你不许说了!”
“好,不说。”沈青衡不明所以,只得配合地哄人。
如此闹了会儿,辛馍才困了,就这么窝在沈青衡怀中,糊里糊涂睡着了。
等他彻底睡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沈青衡将人放回榻上,盖好被子。
接着,手抬,本厚厚古籍便现于掌心。
男人直接翻开最后一页,幻化出一支笔,刷刷刷画了两个纸人,又将纸撕了下来。
神奇是,那两张纸一落地,便化为了人高纸人,老老实实地将余白纸收了起来,塞进口袋。
它们肚子上都写有“辛馍”二字,只转身便出去了,只则在榻边坐下,朝着辛馍方向,俨然就是在守辛馍睡觉。
沈青衡见状,方将古籍翻到前面,细细看了会儿,才合上,收了起来。
那深『色』的封面上,赫然写便是《心魔娇养日记》。
然而唯一能看见纸人无知无觉,只呆呆地坐着。
沈青衡亦不在意,将旁边的小茶几收起来,重新换了张更大白玉桌案,放满瓜果及各类珍奇玩具。
如此做完,那颀长的身影方转到榻边,俯身『摸』了『摸』辛馍头发。
纸人察觉到动静,只抬头看了眼,就又低下头去。
紧接着,洞府中便没了男人气息。
那纸人便又抬头,却见榻边已空无人。
……
寻仙宗主峰。
祁云墨正对着只小纸人长吁短叹,眼前就骤然出现了只金『色』的纸鹤。
“吓!”青年顿时跳了起来,将纸鹤打。
只是这,纸鹤却不是有声的,反倒只写了行字。
祁云墨定睛看去……
“xxxooo……???”
好家伙,两眼一抹黑。
草包宗主只得不耻下问:“系统,师叔祖这鬼画符是啥意思?”
系统:“什么鬼画符?有文化吗?这是草书,你没见过?他说的是:本座有要事下山,速速于山下市集集合。就是要你跟他出门的意思。”
“什么?!”祁云墨悚然一惊,“师叔祖要约我出去,莫非他后悔了……”
青年在脖子上抹了刀。
系统:“……你想多了。他可能有事呢,沈青衡怎么会是出尔反尔之人。”
祁云墨无奈,只得抓起拂尘往外跑。
这去,却是一直忙活到了月升日落,天『色』都黑透了,才终于拖着脚步回来。
祁云墨一进门,便直接瘫倒在地,成大字形躺着,呻.『吟』道:“太累了,我,祁云墨,这辈子,就是死,也不跟师叔祖出门了!”
戮茫剑远程道:“相信我,下他有类似问题,你还是得去。谁叫你.『操』.什么预言者人设?像我老老实实当个夺舍孤魂野鬼,不就啥事没有,还能被发配边疆,天天养生。”
“我错了。我就不该整那两套衣服!暴『露』了我过于优秀超前审美!”祁云墨嚎了阵,便干脆施了个漂浮咒,自己丢回床.上,睡死了过去。
天知道,就这短短半天的时日里,他就几乎跑遍了半个云渺大陆!走遍了目前还未倒闭的所有知名成衣店!
逛个街,跑断腿。
……
与此同时……
就在月上柳梢头,辛馍醒来之后……
本来没能一睡醒就看到沈青衡,辛馍是有些不高兴的。
好在,有小纸人过来照顾他,给他擦脸洗手,还有灵果可以吃。
辛馍起床气就稍微降低了那么点点。
不过,很快的,出现在眼前面巨大的水镜,就彻底消除了他不安。
此时此刻,坐在榻上捧着片西瓜啃辛馍,正神『色』专注地瞅着面前精致的水镜。
说是水镜,其实也不算,应该说是沈青衡临时幻化出来的传讯灵器。
从辛馍这头,可以清晰地看到镜子另一头中沈青衡的身影。
身形挺拔、俊美绝伦的男人已然换了身黑衣,正步伐沉稳地行走在一间空无人的成衣坊中,手中搭着数十件少年适穿的衣物。
身前,是一排又排颜『色』鲜艳款式新颖成衣。
据说,这是南陵城最大的成衣坊了。
只是……辛馍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那边个人都没有。
为沈青衡已经逛了许多家这样的店,给他看了很衣服,但都没有碰到人。
想了想,辛馍还是问:“人类,你去给我买衣服,怎么那边都没人?大家睡觉了吗?”
沈青衡闻声,停下脚步,眸『色』淡淡地将件墨『色』的长衫取下,转身示意辛馍看,道:“这件如何?”
“还好。”辛馍胡『乱』点点头,又问了次,“大家睡觉了吗?”
沈青衡无奈,只得如实道:“未曾。只是本座清场罢了。”
不仅清场,还直接清了七日,否则,哪能保证衣服挑得完?
辛馍闻声,便丢下西瓜,笑眯眯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去买衣服!好好玩,你再走走!要不,你也换件衣裳给我看好了……”
少年双眸清亮,满怀期待,这架势,倒像沈青衡是逛街去了,而不是专门去给他买衣服。
——《心魔娇养日记二十九》
【(陈旧的字迹)
本座以往赠予辛馍礼物,大都未能送出去。他忙于渡苦劫,当个老老实实小乞丐,即便我有心让他过得好一些,依旧不能阻止他选择。
他那时候仅有两魂,于处世之道上,总显得懵懵懂懂,谁对他好,他便加倍还之。
唯有本座,第一见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拼了命,将井口的巨石搬开了,使我得以重见天日。
本座见他第一眼,便是白发黑眸,言笑晏晏的少年模样,从此再不能忘怀。
他那般辛苦,弄得手上都是伤口,却只是为了个素昧平生人。
从那时起,我便知,此生再不能容他受苦,亦不能远离他步。
(未干新字迹,前面是大段的空白,随后便是好几行涂黑字体,最后只留了几行)
本座知道。
既然,他能为你做从来不做之事,那么,本座亦能为他破例。
从每件小事起,比如,今日走遍成衣坊。
想来,便是你做得不够,才不能令他展『露』笑颜,是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