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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月，月有光，有光便有影。
官道上有数十人经过，除了一人穿银甲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身穿暗黑铠甲，像是某军一支小队伍路过。只是他们脚不沾地，地上也无影。他们正看着这边，远远都能感受到一丝阴煞之气。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原因，他们每个人的脸都很惨白。
应该是看出李北玄等人没有恶意，他们其中那个身穿银甲应该是将军的人抱拳于胸，遥遥拱手。
见此，李北玄起身，也如此。
有先礼后兵之说，但大家都有了礼，往往就没兵了。
徐之渭见李北玄对着前方行礼，她看了看前方，前方无人。
“你在干嘛……”
她先是惊讶，突然想到了什么，话突然顿住，脸现惊色，继而泛白，手中拿着的食物不由地脱手而落。她反应倒也快，跟着惊醒，手一闪就将食物接住，不让食物落地。
红桑嘴角撇了撇，脸上浮现嘲讽之色，暗道什么郡主，不过胆小鬼罢了。
“找死？”
一道嗓音突然在红桑心湖内响起。
红桑脸色一下子惨白，嘲讽之色变成了恐惧。
那个魔头不见人，不见影，但一直在。
她不敢对徐之渭再有半点嘲讽之意，怕形之于色，溢之于表而被徐之渭发现。
一旦徐之渭有所察觉，定不会再当她为友，如此一来，她就不能跟在徐之渭身边，坏了那魔头的计划，到时她真不知道怎么死了。
“徐之渭是好姐妹，最好的姐妹……”
徐之渭内心不断念叨，强行给自己灌输这样的思想。
只有真心待徐之渭是好姐妹，她在徐之渭的身边才不会有破绽。
那支小队伍走远。
说走实飘，他们还没有像一些鬼修那样到了像阳人一样行走于世间。所以严格起来，他们还不能算是鬼修，只能算是阴魂。
李北玄回头，见徐之渭和红桑脸上都有害怕之色，目光跟着看着徐之渭，道：“你也能看到？”
徐之渭摇头，声音微颤。
李北玄明白了，徐之渭是因为他的举动而想到，于是笑道：“他们只是路过。其实世间有序，阴阳有别，阴魂有阴路，阳人有阳道，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惹事。”
徐之渭道：“为何世上鬼修大多为恶？”
“大多？鬼修大多潜心修行，与世无争，希望有一天重活为人，这种鬼修我们平时很难看到他们。而让我们看到的，大多是那种要借阳人血气修炼的鬼修，这类鬼修于阳人来说，就是恶鬼。但我刚才看到的，还不是鬼修，只是一般阳人看不到的阴魂，而且不像是肆意为恶的阴魂。”
李北玄轻轻摇头，道：“实际上，为恶的世人更多，只是我们看到更多不为恶的，才会觉得世上恶人少。”
“你的意思是世间万灵，善多恶少？”
徐之渭若有所思。
李北玄想了想，道：“是的，所以我们要相信这不是让人绝望的世道。”
红桑突然说道：“善多恶少？为何我看到的，世人皆恶？”
“皆恶？”
李北玄眼神玩味，道：“你的眼中，我是恶人不可厚非，因为我杀了你师父。但徐之渭视你为姐妹，你也觉得她是恶？”
红桑吓了一跳，急道：“之渭妹妹当然例外。”
“那就不是皆恶了。”
李北玄笑了笑，随后转脸看向前方的一座小丘，似有所指道：“万物之主是心，心恶者，看是恶，心善者，看是善。”
徐之渭和红桑都看着李北玄，眼神各异。
徐之渭突然问：“在你眼中，你看到的是什么？”
红桑则是脸色平静，内心想法不敢再溢之于表。
做人，得有城府。
李北玄仍看着那座小丘，道：“是恶见恶，是善见善。”
月下小丘，重影叠叠，娜袅裙千襵。时样树黄香嫩，曲阑绕遍芳丛。参天大树向谁舞，却须问春风。
他的观气能力越来越强了。
天眼未开，如开天眼。
看红桑是恶，但恶业不重，暂时是小恶。
徐之渭是善，但善业不显，暂时是小善。
徐之渭道：“照你这么说，心善者看是善，问题是看恶也是善，岂不是无法防恶？”
李北玄很认真想这个问题。
很难解释。
他能看出善恶，是因为他如开天眼。
别人没有这个能力，岂不是如徐之渭所说，心善者无法防恶？
想了许久。
李北玄道：“我无法给出最好的答案，但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心善者，心里要有防恶……”
他突然顿住。
很矛盾。
心里先有了防恶，不就是看万物皆恶吗？你若不是有这种想法，为何先防恶。
红桑突然说道：“看善看恶，最终还得靠个人修行吧？”
李北玄有点惊讶，这个对世道有恶意的女子竟能明白这一点？
红桑有点忐忑，道：“我是不是说错了？”
徐之渭接话，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修行足够高就能看出善恶，我看不出善恶，是因为我修行不足。”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我娘也说过，虽然我们看到善未必是善，看到恶未必是恶，但我们也不要总怀疑世道，因为我们看到的善，大多是善，看到的恶，大多也是恶。”
“王妃高见。”
李北玄觉得很有道理。
徐之渭突然一脸微笑，隐隐有傲色，道：“我这一路走来，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所以我相信他们大多是真的安居乐业，那我哥就是一个好王爷。”
李北玄还是点头。
他看到的也是如此。
眼前为止，北凉确实是一个好北凉。
以此论，徐千年父子都是好王爷。
然而一个好王爷就一定是好人吗？
他对徐千年，现在还是无法做出定论，或是说，他还是看不透徐千年。
半佛半魔。
是好是坏？
红桑只是笑了笑，然后低头伸手拿食物。
低头时，眼中有冷意。
我不用看，世人皆恶。
不然的话，我看到的为何尽是恶？
还是师父说的对，人心是万恶之源，但凡是认为人人皆善者，是因为还没遇到过所有人的蠢货。
李北玄又看了一眼那座小丘。
看不到人，但他总觉得那里有人。
不过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不管有没有恶意，不现身便是没恶。
徐之渭突然起身拔刀，在旁边练起了刀。
李北玄将目光收回，看徐之渭练刀。
红桑也看着。
徐之渭的刀法很高明。
身为郡主自不缺名师。
但师父引入门，修行靠个人。
一种刀法十人练十种刀意，十种境界。
李北玄拥有金仙武道目光何等犀利毒辣，能看出徐之渭已将此刀法之意尽悟，其后还融入了剑意，剑意之妙，仍在刀意之上。如无意外，这个郡主擅长的不是左手刀，而是左手剑。
长剑晚光冷画屏，轻盈利剑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笑看郡主织银星。
小丘上，确实有人，也在看着徐之渭练刀。
眼在看，不等于心在看。
“竟能感应到我？”
白衣负剑少年端坐在小丘之顶，看着徐之渭，想着李北玄刚才投过来的目光。
这段时间，他一直收集李北玄的资料。
对他来说，李北玄出身真的普通，哪怕现在多了青山剑宗峰主长老的身份，对他来说也还是普通，因为整个青山剑宗在他眼中都普通。
当然，对于他来说，这方天下，能让他觉得不普通的，很少。但让他觉得不普通，那就真的不普通了。
现在他的眼中，李北玄就很不普通。
出身如此普通的人，竟成了王敬阳的弟子，竟让那个老家伙如此重视，能普通吗？
成了王敬阳的弟子，可以解释为王敬阳看中李北玄的天赋，或是人品。
那老家伙呢？
如果认为李北玄以后可以成长到威胁魔教，为何不现在除去，反正让他跟在李北玄身边，变相让他当李北玄的护道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难道觉得李北玄以后可以振兴魔教，让魔教取代玄光皇朝？
白衣负剑少年撇了撇嘴，我楚巡才是教主啊，如果是后者，竟让我给一个可能取代我的家伙当护道人，就不怕我一剑将他杀了？
“群鬼乱舞啊……”
名字叫楚巡的白衣负剑少年突然转脸看向官道，看向刚才那数十阴魂所去的方向。
几乎同时间里，李北玄也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