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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翱长空，鱼潜池底。
一手算盘监北凉。
人人知道她是红鱼楼掌柜，王爷的义姐，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北凉王府的谍子总管。
她是徐千年的耳目。
徐千年对李北玄之知，大多来自红鱼。
红鱼既掌谍子，也许有善心，但她绝不用善心。
所以入她眼者，只有可用，或不可用，或可杀，或不可杀。
徐千年道：“如果他有资格不死，那就不死。”
跟着突然看着红鱼笑，道：“你好像松了口气。”
红鱼如实道：“他真是个天才，该是我北凉之幸，不该是祸。”
徐千年若有所思地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椅子扶手。
当今世上能让他听得进话的人，红鱼算一个。
他知道，红鱼认为不该杀李北玄，与善心无关，与对他或是说对北凉有用有关。
轻敲声，有节奏，又似无节奏，让人难测，如帝王心。
人影骤掠。
抱剑青年和扛刀大汉掠上楼顶，第一时间就跪下。
徐千年道：“你们没错，为何要跪？”
抱剑青年道：“技不如人就是错。”
扛刀大汉点头，深以为然。
徐千年再度转身看着那青衫少年，嘴里说道：“既然知错，就去拒妖城入伍十年，杀够十万妖才回来。”
抱剑青年和扛刀大汉身躯都是难以控制地一震。
十年杀十万妖？
意味着两人以后十年的生活就只有一个字：苦。
如果十年后还能回来，这个苦倒也不怕吃。
问题是他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但王爷向来一言九鼎，与圣旨无异，他们唯有遵之。
“是！”
两人应诺，急急离开。
红鱼嘴动了动，但到了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
让他们去刺杀李北玄，人家李北玄没杀他们那是他们命大，等于死过一次了，何必还要重罚？
徐千年道：“既有了私心，若不重罚，他们死的更惨。”
红鱼轻轻叹息。
道理她懂。
他们是徐千年未当王爷之前的贴身侍卫，徐千年对他们有感情，也很看重，也很信任。但他们最近做的一些事虽没有对不起徐千年，但已经是私心事了。
如果他们是一般的人，有私心很正常。
但他们是王爷的心腹，一旦有了私心，在一些人的眼中便是看到了王爷的破绽，就会群起攻之，试图以此为突破口从王爷这里获得利益，更严重的就是皇城那边以此为突破口置王爷于死地。
如果真到了这个地步，以王爷之能，化解这些危机没有问题，但他们两个的命就别想要了，别人不杀，王爷估计也要忍痛亲自下手杀了。
让他们去刺杀李北玄，是罚。
现在又让他们去拒妖城，远离王城，远离王爷身边，也是罚。
但去拒妖城，是罚，也是救了，王爷内心，无法完全放弃他们，对他们还有希望。
道理是如此，但两个用得顺的忠诚手下突然离开，对王爷多少还是有点影响的。
但红鱼更清楚，他们两个比那些人又幸运多了。
“他们既不为我用，那就死。”
徐千年眼中突然有厉芒闪烁，其中又有嘲讽之色，道：“什么北凉八大高手，什么北凉高手，既不为我用又不肯出力杀妖，修行有何用，活着又有何用？”
红鱼突然看了一眼远方那一座隐约可见的大寺，道：“明空禅师的意思真不用理会？”
让同路和尚先一步迎李北玄，是想那些人有所收敛。这样一来，那些人不尽力的话，那些人有机会活，李北玄也有机会活。
和尚仁慈，谁都是众生，谁都想度，谁都想救。
徐千年伸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说道：“和尚仁慈是好和尚，王爷仁慈就未必是好王爷了。妖域蠢蠢欲动，皇城那边小人又多，如果我不能完全掌控北凉，以后谁拒妖，谁能拒妖？”
“所以李北玄不能杀。”红鱼的语气突然很坚定。
能用这种语气跟徐千年说话的人，红鱼也是为数不多之一了。
徐千年突然很好奇的样子看着红鱼，道：“你这么有信心他肯帮我拒妖？”
红鱼先摇头，道：“他绝不会帮你。”
跟着又说道：“但他肯定肯拒妖。”
徐千年沉吟小会，道：“确定？”
红鱼想都没想就说道：“确定。”
徐千年轻轻点头，道：“我会考虑。”
红鱼看向街道，道：“那……”
徐千年眼神再度恢复冷漠道：“如果他不能活着走进尽理寺，在我剑下又没有自保之力的话，他就没有让我考虑的资格了。”
红鱼不再说什么，该说的她已经说了。
她知道徐千年真心视她为姐，很尊敬她，很给她面子，但不代表她能左右徐千年的决定。
她真心视徐千年为弟，也聪明地从来没有想过要左右徐千年的决定。
她如果不聪明，如何能成为北凉谍子总管，成为北凉实则意义上的第二号人物？
既然聪明，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事，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她想保李北玄，但最终的决定权在徐千年。
现在，徐千年将李北玄有没有让他“考虑不杀”的资格，交给了高仕等人来决定。
李北玄若能在高仕等人的手底下不死，就有这个资格，但他最终能不能活着离开北凉城，到时再说。
当然，李北玄若能将高仕等人全杀了，最好不过，这才是徐千年最想看到的。
处高望远，登临送目，正北凉初春，天气仍肃。
“王爷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他死，要么我们死。”
高仕的声音在叶檀等七人心湖内响起，其余的人没资格让高仕去理会，对高仕来说，其余的人都是来送死的，能否杀李北玄，靠的就是他们八人。
他们八人，足可代表北凉王城的民间实力，如果杀不了李北玄，他们将会成为笑话。
当然，也有可能成为死人。
人影突然闪掠，大家都到了渌水楼顶。
当然，除了叶檀之外，他可能距离渌水楼近的原因，不用上来，反正他在这里，有心的话，高仕等人在渌水楼顶说话他能听得清楚。
他一向不喜人多，或不屑与他人为伍。他最喜欢的是他手中的小刀，最喜欢的就是雕刻。
这样的人一般没有朋友。
但这样的人一旦有朋友，这个朋友肯定是世上最好的朋友。
叶檀有朋友吗？
可能只有他的朋友才知道。
如果他没有朋友，那就没人知道了。
姚桃兆轻轻抚了一下手中的琵琶，琵琶没有声音，道：“高先生，我们今天非要给王府卖命？”
其余人都看向高仕。
如果可以，他们不想趟此混水。
都是聪明人。
以徐千年的实力要杀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北凉王城，竟然还需要他们先当试剑石，要杀的人自然不简单，自然不易杀。
一个跟自己无仇无怨而又不容易杀的人，他们当然不想杀。
高仕道：“我们这位年轻王爷将话撩下了啊，我们今天不出手便是他的死敌，你们觉得怎么选？”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又落到了街道上那一道青衫少年的身上。
那就没得选了。
选择成为徐千年的死敌，或是选择杀那外乡来的青衫少年，说是选，其实不用选。
徐千年很可怕，北凉王府很强大，这个是他们公认的事实。
在北凉，跟谁为敌都行，唯独不能跟徐千年为敌。
尤其是在北凉城内。
在北凉，徐千年是王，在北凉城内是皇。
跟徐千年为敌，就是跟整个北凉为敌。
别说他们几个，就算是三宗一寺一门这种表面上看着很强大暗中底蕴更强大的宗门势力，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敢摆明车马北凉王府为敌。
于是他们此时看着那青衫少年，不由地想，这个出身江州县城的小家伙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跟徐千年为敌？跟徐千年为敌，竟然还敢大摇大摆地进入北凉王城，又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和底气？
找死之人，莫过于此，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有人笑了笑。
青衫少年，墓气重重，将死之人。
还是姚桃兆出声，可能有些话由女子来说会容易出口一点。
或是理所当然一点。
她问道：“我们光卖命没好处？”
除了叶檀继续在木牌上雕刻外，其余六人都笑了笑。
既然此混水非要趟，要是有点好处，会让人更有动力一点。
高仕看着姚桃兆笑道：“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我们出了手还能活下来，以后在王城安份守己的话，王爷不会再额外要求我们做任何事情。这个算不算好处？”
姚桃兆怔了怔，道：“应该……算吧？”
其余的人笑了笑。
只要不强行要求他们到妖域，便是好处。
“就让我们看看那外乡剑修的实力吧！”
高仕突然打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