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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惜紧紧跟在后头追了进来。
她追的气喘吁吁，进屋就跪下了，脸白得很。
季老夫人身子都挺直了些，皱眉道：“碧惜，我让你好生照看祝少爷，你就是这般看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碧惜也浑身微微抖了起来，她磕了个头，发颤道：“老夫人，是，是祝少爷看见了云舞……”
季老夫人浑身松懈下来：“哦，我当是什么呢。”
祝老夫人听的一头雾水。
季老夫人同祝老夫人叹道：“老姐姐，你也知道，我那命苦的玮哥儿今年才七岁。我怕玮哥儿在底下害怕，便问他贴身伺候的四个丫鬟，谁愿意跟去伺候他。”
祝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季老夫人慢悠悠道：“她们都是死契。最后是云舞这孩子得了这差事……老姐姐放心，我也没亏待她家里人，给了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全了这份忠仆之情。”
祝老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季老夫人却满含期待的看向祝老夫人：“老姐姐，我听闻你也把你家江哥儿看作是眼珠子，定能明白我这份心情吧？”
祝老夫人嘴唇动了动。
看样子似是想骂人，但还是忍住了。
江哥从祝老夫人怀里抬起头：“不对，我看到那个丫鬟，她分明不情愿的很，她在挣扎！”
季老夫人惆怅道：“生死之间，她一时怕了也是能理解，但我这有她亲自画押的契书，错不了，她确确实实是自愿的。”
一时间屋子里再没旁的声音。
江哥看上去都要哭了。
祝老夫人心疼得紧。
但季老夫人却看向外头的天色，突然喃喃道：“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季老夫人落下泪来，“我家玮哥儿，也该发丧了。”
……
珠珠差一点，就挣脱了那麻绳。
只可惜，那林舂花谨慎，珠珠快挣脱麻绳的时候被她发现了。
林舂花狞笑着给珠珠灌了药。
珠珠只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昏昏沉沉，又好似能感受到一点外界发生的事情。
她似是被马车载着，驶入到了一座华丽的府邸中。
珠珠隐隐能听到林舂花在跟人邀功：“老夫人您看，这女孩儿怎么样？不是我吹，这十里八乡就不可能有比她还水灵的小女孩儿。”
有苍老的手摸过珠珠的脸皮，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嗯，不错不错，我们玮哥儿会喜欢的……带下去收拾收拾准备着吧，一会儿祝家人要来了，别让他们撞见。”
“嘿嘿，老夫人，那您看这银钱……”
“就按照说好的，找到能让我满意的，五百两银子，少不了你的。”
林舂花欢喜的连声谢恩。
珠珠挣扎着想挣开眼，然而根本动不了半点。
接下来的动静嘈乱芜杂。
珠珠像是被人摆布的布娃娃一样，被人穿上了什么衣裳。
又被人抬着，进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她甚至能闻到飘来的什么东西焚烧过后的味道……
紧接着，她又听到什么人在挣扎的声音。
“能去地下伺候小少爷，是你上辈子修来的功德！别挣扎了，赶紧把这杯酒喝了！”
“不，我不——唔！唔！”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紧接着，便是灌酒的声音。
过后，便是有人在痛苦呻吟……但因着被堵住了嘴，那痛苦的呻吟落到珠珠耳中，更显出几分恐怖。
珠珠听到有人在商量：“这个小的，用给灌毒酒吗？”
“别吧？这小姑娘是要跟咱们小少爷一起下葬的。灌了毒酒不就不好看了吗？那丫鬟也就算了，这可是咱们小少爷的未来新娘子！办坏了差事，老夫人铁定会剥了我们的皮！”
“你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反正她被喂了迷药，到时候往咱们小少爷棺材里一封，她们小两口也算是死同穴了。”
饶是珠珠年龄小，听出是怎么回事了！
她这是被林舂花卖去跟人结阴亲了！
阴亲，珠珠是知道的！
上辈子松花街的白奶奶死了儿子，长平巷的李奶奶死了孙女。
白奶奶家跟李奶奶家一商量，两边便把孩子都葬在了一处。
说是结了阴亲。
在地底下也有个伴。
李奶奶说，这样她孙女也不会因为没嫁人就夭折，成了孤魂野鬼。
可，可珠珠还活着呀！
还活着，也能结阴亲吗？
珠珠努力想让自己动起来，可她半点都动不了。
只能任由旁人把自己放进了一个狭窄的地方。
身边还躺着一个冷冰冰的人……
有人在喊：“新娘进棺！”
珠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唉，这小姑娘长的这么俊，也是可惜了。”
“也不知是谁家这么丧良心，为了点银钱，把这么好看的闺女都给卖了……”
珠珠想大喊，不是的，她不是被爹爹阿娘卖掉的！她是被人抓来的！
“小姑娘啊，到了下面好好跟我们家小少爷过日子，来世投个好胎！”
“盖棺！”
顶上传来沉闷的盖棺声。
棺材，被封住了。
只能隐隐听到外头有人在大喊：“时辰到，起棺！”
珠珠着急坏了，她努力想让自己身体恢复过来。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棺材重重颠簸了一下，像是摔到了地上。
外面有人隐隐在骂：“你怎么抬棺的？！”
“头儿，不是，刚才有只尾羽长长的鸟儿冲过来，吓我一跳，我手上没抬稳杆……”
“行了，别扯理由！这也就是主家碍于无服之殇不能送丧的规矩没跟过来，不然，人家主家肯定跟你没完！”
“好了好了，赶紧把棺材抬起来。别耽误了下葬的时辰。”
珠珠趴在棺材里，缓了好一会儿——方才颠簸那一下，竟阴错阳差，让她把胃里的药吐出来一些。
珠珠只稍稍恢复了一点点控制身体的能力。
她毫不犹豫，狠狠掐了自己大腿内侧一下。
痛，好痛！
珠珠痛的眼泪都飚出来了！
也因为疼痛，珠珠能感觉到，脑袋好像更清明了些，身体也能稍稍活动一下了。
也因为这，珠珠越发能感觉到，这小小的棺材里，有多逼仄。
毕竟，除了她，旁边还躺着一个跟她一同“下葬”的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