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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禅絮沾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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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禅絮沾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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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景物隐隐绰绰,像是隔��一层厚重的雨雾,在景梵的视线中模糊起来。
    他像一片破败的枫叶,无声地掉进身下冰冷的雪水里,枯槁的手腕颤抖着探上自己的胸膛,双眸瞠着,似乎想不明白自己这副落魄残缺的躯体为何还能流出这么多汩汩温凉的鲜血。
    景梵蜷缩在地,嘴巴微微张合,却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声带微动,像一把把尖刀在割。
    他已经接连几天未进一滴水、未吃一口饭,从前跟他一样的乞人早就饿死在路边,只有他不知为何活了下来。
    有时他觉得自己是茫茫沧海中一点蜉蝣,随着冬去春来懵懂沉浮,不知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便也无所谓这条命何时能有天收。
    可是,即便自己生来就活的不明不白,也应当在死时求个清楚,不是吗?
    景梵用力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想看清眼前的男人。
    他实是想不明白,为何像他这样的蝼蚁,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红绸华缎慢慢委地,男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纵然因为疼痛看不甚清他的样貌,依稀可感到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我猜你现在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我会伤了你,是吗?”
    他将那方漂亮精致的星盘放在少年面前,指尖一道红光流转,那星盘上的七道指针转动着朝向景梵的心间。
    “你看,这是神的旨意,它在指引着我,天音石降下的那道法华碑刻,就在你身上。”
    景梵耳膜响起撕裂灵识的耳鸣声,他缓慢地摇��摇头,好像想表达些什么。
    法华碑刻,近些日子街上的人一直在讨论这个东西,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星盘的指引绝不会出错,毕竟……”男人轻蔑地笑��笑,冷声道,“我也很惊诧,天道竟然会降临在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身上。”
    “至于那法华碑刻究竟是什么,你无需知道,待我将你体中的碑刻取出,你的价值也就到头��。”
    这句话景梵听懂��,他应当是盛放那重要碑刻的容器。
    还不待他思忖清楚,男人修长的手绕着他的后背,将那把匕首狠狠抽出,随后在他皮包骨头样的胸腔处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
    “啊——”
    景梵的喉管发出痛苦嘶哑的声响,胸前似有一团淬��火的烙铁,在皮肉之处烧烫开来。
    许是那东西极难取出,男人攥着匕首,在他胸上划��一刀又一刀,先前景梵还能清醒地数着,到最后已经不清楚自己的胸口被割成��什么样子。
    景梵大滴大滴流着冷汗,双臂抽搐着,想奋力远离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
    “还没结束。”
    男人冷冷揪住他,捏出一道火红的法光,注入景梵的伤口处。
    仅仅那一瞬间,景梵仿佛浑身上下的生机都被他抽干��一般,意识消散,体力流逝,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片泛着银光的碎片破开胸膛而出,飞入男人的掌心之中。
    原来那个东西,就是众人一直在寻找的法华碑刻吗……为何命运弄人,偏偏要降在他的身上呢。
    景梵百思不得其解,只见那道凝着法光的碑刻被取走之后,自己的身体便如微渺淡弱的萤火,将熄不熄。寒冷,饥饿,疼痛,虚弱,一时涌��上来,令他不能再动用半分气力。
    原来自己的生命一直以来都由那块碎片吊着,怪不得,怪不得。
    景梵咳出两口血,心中忽地释然了。他本来就应当早早死去的,一个错误降生在尘世中的粟粒,也应该错误地被人抹去。
    男人随手将匕首扔在地上,快意道:“你倒是个命硬的,到现在竟仍不死,念在我得偿所愿的份上,便留你一条贱命。”
    “也是我想左��,你这样的尘泥,不配顶替我阿兄坐上东域域主的位置。”
    “还说什么挽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真是可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何德何能攻克我们清虚门?”
    语毕,男人拍拍手上的血水,快步离开破败的庙宇,扬长而去。
    茫茫雪地只剩奄奄一息的景梵一人。
    天上又落雪了,瓣瓣分明,轻飘飘的,带着凉意落下。鲜血蜿蜒着在冰层中开出一条道路,直直延伸向外。
    景梵模糊的视线顺着血迹看去,忽然就很想去看看城郊的河岸。
    这个想法颇奇怪,只因自他有意识起,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欲.望,不论是吃那些任人丢弃的残羹冷炙,抑或是去饮凉冷的沧浪水,他都不曾像现下这般。
    其实城郊的河岸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无非是柳枝盈雪,薄冰覆河,只有些萧索的景象。
    不过这座旧庙与城河颇近,就是在死前爬出去,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这样想着,景梵使出全身力气,五指探入软雪之中,牢牢抓住未生新根的枯草,拖着身躯向外一点点挪。
    钻心的疼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毫不在乎,缓慢移动着,誓要看到死前最后希冀的一处景。
    寒风呼啸,将地上的落雪复又吹入空中,天更冷了。
    景梵伏着庙门,重重自门槛处滚落出去,后脑撞击在一块碎裂凸起的青石板上,五脏六腑也像受��震击,再不能运作。
    呼吸渐弱,他打消��观景的念头。
    罢了,就这样死掉,也挺好的。
    此生无父无母,无友无师,死后万事成空,泉泥销骨。
    妙极。
    他仿若一只受伤垂死的小动物,仔细感受着生命的流失,双目自前方收回,半阖着。
    朦胧之间,河岸边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这里奔过来。
    ……会是那个去而复返的刽子手吗?
    景梵模糊地想着,眼前忽然飘过一袭带着暖香的白裳,有一年轻男子在他面前俯下.身子,将他小心翼翼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动作轻柔至极,像是怕惊扰了他,又像是在对待心中至爱的珍宝。
    这个人的怀抱像雪一样冰冷,但落在他额上的泪,一滴滴地,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是景梵除了东升西落的日光之外,平生唯一一次体验到的温暖感觉。
    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人,准确地说,在这个世上,他不认识任何人。
    景梵用力地睁开双眸,想看清头顶上方的人,入目是那人漂亮流畅的下颌线,以及饱满好看的绯色唇瓣。
    “对不起,我来晚��。”
    声音里虽带着一丝哭腔,但不难听出,是好听的。
    可他二人萍水相逢,为何对方会那么的、那么的难过呢?
    景梵沉沉昏睡过去,眼中最后一瞬看到的,是那人衣袂处用银丝绘制的莲花。
    那朵莲花,在纷纷雪天里分外鲜活,在他记忆中,像是要飞出来一般。
    触不到,攥不住,牢牢捏紧在手里,又化作细碎的雪粉,消失在日光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们,本周字数更新完毕啦~过两天继续-3-
    感谢读者小可爱“开车是必须滴!”灌溉的营养液(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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