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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治科考场上的不良作风，没有人比此时此刻的元帝更加适合了。
只是顾言风此时才刚刚登基，若是直接大刀阔斧处理这件事情，难免弄得朝堂上人心惶惶。
但若是有人自己将科考场上的贪污受贿之风，弄到了顾言风面前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世人皆知顾言风铁血无私，眼中更是容不得一丝沙子。
这样的事情落在顾言风的眼中，当然会让他下死手来处理。
众人只会说那个人真倒霉，而不会担心自己。
而顾言风就会抓住众人心怀侥幸的功夫，将所有贪官污吏，全部拔除。
慕意看了眼虽然看似平静，但实则眼角眉梢都是自傲的解秋风，无声叹了一口气。
这小家伙还以为是自己查出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呢！
慕意就算是不用脑子，都知道这个看似疯癫，但实则每一句话都将买卖科举排名的帽子给翰林学士扣稳的男子，一定是顾言风安排的。
就是不知道顾言风的人，是怎么认出解秋风的伪装，精准地将这出大戏唱到了解秋风面前。
慕意低声嘟囔了一句，“亏我还在担心你不知道此事，一时没有防备，想不出处理的办法。”
就算是慕意的声音再小，依照顾言风的耳力也是能够清楚听见的，更何况她压根儿就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顾言风能够保证，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一定是听清楚了的，就是他们想不明白慕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言风差一点就绷不住面上的冷厉，喉咙紧了紧，捏了捏慕意放在桌案下面的手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上首两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情绪，众人是一点都没有猜到。
他们看着顾言风黑脸，慕意沉默的模样就早就低下了头。
顾言风缓缓吸了一口气，这才确定自己的声音冷硬无比，“再说一遍。”
没有指名是谁，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解秋风垂首重复，“这村民说是要花十万雪花银，买一个进士名额。”
“陛下开恩啊！”
被压上来的人痛哭一拜，“草民知道这个价格不是进士名额的价格，但是草民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财了！”
众人都是一惊。
这话中的意思，有些恐怖啊！
男子继续哭，“因为没有钱，草民村中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出一个秀才了，我们村庄举全村之力才凑够了十万两雪花银，更多的就真的没办法了！”
闻言，慕意压了压眸子。
眼前的男子虽然是顾言风安排的，但是说出来的话绝对是真的！
齐国这些官员，竟然真的敢收十万两雪花银卖一个进士！
有人立刻高声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呢？考进士从来靠的都是学识，靠什么银子？十年没有出一个秀才，那就好好读书，想些什么歪门邪道用钱买名额呢？”
男子疑惑，“这位大人在说什么呢，我们从来都是交钱才是秀才啊！”
顿了顿，男子继续道：“一万是秀才，五万是举人，十万是进士。”
“我们附近的村庄都是这样啊！”
众人：“......”
参与了买卖名额的众人都是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其余不知道此事的官员都是瞬间皱眉。
齐国科考的腐朽，他们都是隐隐约约有所耳闻，但却从来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程度。
慕意眼中一片暗沉，放在膝盖上面的手掌收紧，攥成了拳头。
就算是被顾言风不断轻拍着安抚，慕意也没有丝毫放松。
若是此时有人看一眼慕意，再看一眼顾麒麟，就会发现两人的神情几乎是一模一样！
慕意被顾言风安抚着没有开口，顾麒麟却是不然。
“荒唐！”
看见顾麒麟张嘴的那一瞬，顾言风准备打断，可还是没有抢过顾麒麟。
少年的声音响彻大殿。
顾言风一拧眉，准备叫顾麒麟回到席位。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顾言风感觉一直被自己掩在掌心的小拳头舒展开来，变成了和他十指相扣。
“言风。”
慕意的声音冷厉，“让麒麟来吧。”
顾言风以为慕意是一时没想到此事的利弊。
可是下一刻，慕意的声音就继续响起，“我知道的。”
慕意的声音宛如淬了冰渣子，但是顾言风知道，这是对着那些参与科考舞弊的人。
“言风，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任由你永远站在他身前，替他将那些骂名全部扛下来。”
两人放在桌案下面的手指紧紧相扣，慕意轻声道：“我心疼麒麟，但是更心疼你。”
慕意知道顾言风的想法。
将科举场上的徇私舞弊之风全部清楚，当然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此事涉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
慕意都已经能够预想到，日后的市井中，将会如何流传顾言风的暴虐。
会有人说顾言风不过是想肃清朝堂中反对自己的势力，所以刻意找人来演戏，怎么可能有人真的用十万雪花银，来买一个进士的名额！
更会有人说，就是因为翰林学士派人勾引了顾言风，他为了公报私仇，所以才随意安了一个罪名给翰林学士。
顾言风有一瞬间的呆愣，像是没有听明白慕意的话。
从懂事开始，就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心疼这个词。
他好像不能辜负所有人的期待，成长成为一个沉稳可靠，算无遗漏，命令全部正确的人。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
慕意察觉到顾言风的沉默，以为他依旧要去担这个骂名，心中有些焦急，只能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言风，已经够了，你为齐国所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慕意眼睛泛酸，“每一场重要事情的变革，必然给变革者带来毁誉参半的评价，你多年征战沙场，有人说你保家卫国，也有人说你嗜杀成性，现在不能多添一层骂名了。”
“让麒麟来吧。”
慕意喉咙发紧，“至少肃清科举的徇私舞弊之风，一定是一件好事。”
就算是现在被骂，待到百年之后，史书上记载的也一定是正面评价。
掌心掌背都是肉，推出去谁都让慕意心中不舒服。
但是顾言风真的已经承受得够多了，慕意不愿意再听见百姓们怒骂明明是在斩杀敌人的顾言风。
“放心。”
顾言风的声音很轻，“谁都不会有事儿的。”
他反客为主，将慕意的手指紧紧包裹住。
顾言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仿佛被暖融融的情绪填满。
真好，他的小意，始终都是这么柔软。
若是肃清科场的人是顾言风自己，那他便没什么好安排的，随便弄死几个人杀鸡儆猴，让这些人在今年的秋闱上不敢有什么动作。
待到度过了今年的秋闱，再将这些人全部肃清就是。
但如果现在做这件事情的人是顾麒麟，顾言风就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处置这些人，才能让儿子不受到骂名了。
顾言风撩起眸子，在左侧的席位之中精准找到了一个人的眼睛。
和顾言风目光对视的那人立刻点头。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顾麒麟眼中的怒火更深了。
顾麒麟一开口，就让大殿之中的温度骤降。
“你的意思是附近所有村庄都以为秀才，举人，进士，这些位置全是靠银子来买的？”
只是将这些话说出来，顾麒麟都觉得荒唐得可笑，可是他却知道，男子的答案一定是肯定。
男子疑惑地点头，“当然啊。”
“这是将我们齐国朝堂当成了什么地方？”
有人义愤填膺开口，“只要拿钱就能够管理百姓治理国家吗？”
又有人接了话，冷声嗤笑，“那还不如找皇商来当官呢！毕竟全天下也就属他们最有钱！”
顾麒麟没想到自己准备说的话被人打断，当即皱眉看过去。
只见说话的人坐在中间靠后的席位上，显然官位一般。
男子两鬓斑白，看起来已经是花甲之年，但是眼中却满是精光，横眉冷竖的模样看起来精神无比。
顾麒麟歪了歪头，看着男子的眼中满是思量。
他继承了来自慕意那机敏的第六感，又继承了顾言风那识人的本事，一般是一眼的功夫，顾麒麟就能清楚知道此人是庸碌无为，还是才华洋溢。
眼前的男子就算是伪装得再好，顾麒麟也能从男子偶尔一闪而过的冷厉眼神中看出来，这人绝对不简单。
这样的人怎么会到了花甲之年，还官位普通？
在顾麒麟疑惑的注视之中，男子站起来，身板笔直，没有丝毫佝偻。
“臣，兵部侍郎禾久，自愿请命彻查翰林学士贩卖科举名次一事！”
兵部尚书骤然回头，看着禾久的眼中满是打量。
“禾久，这可是一门苦差事，你这样十件事情交给你，只能完成一件的性子，真的扛得住？”
听见这一番话，顾麒麟顿时拧起了眉心。
兵部尚书他是认识的，据传闻，这是顾言风的左膀右臂，所以顾麒麟根本就没有怀疑兵部尚书的话。
所以这禾久，是一个偷奸耍滑吃白饭的？
顾麒麟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从来没出过差错的看人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