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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君子可能想起了夫人吧。”臧初回府后说起。
漆汩于是问:“为什么没有人提起夫人呢?”
“夫人死在无棣关的变故里。”臧初深深地看了漆汩一眼,于是说,“你自己去问老大吧。”
漆汩有点犹豫。
“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你问吧。老大会告诉你的。”臧初发誓。
于是漆汩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提起。
靳樨面色多了几分忧伤,但并不见怒色,少顷,道:“我娘叫做骊央。”
靳樨的娘叫骊央,长夜未央的央,来历不明,无祖无乡,靳莽是在草原上碰见她的。
虽然骊央不会带兵,但武功高强,入肜之后从无败手,只靳莽勉强能与之打个小平,故而颇得老肜王看重,也曾受封将军。
于是当年无棣关会盟,老肜王为防无虞,由靳莽陈兵在外,自己和太子密章则与骊央赴约,到了才发现庸也带了一名武士,仿佛与骊央相识。
而后会盟开始,二位太子陪侍在帐外。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二位太子听见刀斧之声冲进去的时候,只见两王皆死,骊央也死在那儿,腹腔正中庸武士的兵刃,与此相对,那位气绝身亡的庸武士,身上也是骊央的剑伤,但最重要的——
“是我娘的佩剑就插在老肜王的胸口。”靳樨说,“就是这把。”
说罢,他将冰冷沉重的无名剑搁在桌上。
一直到晚间,漆汩都依然在想这件事。
臧初告诉漆汩:“两方各有各的说法,都说是对方意图不轨。无论如何,央夫人的佩剑却无法抵赖,那上面沾满了两位国君的鲜血。侯爷回来只见着央夫人的尸体,身上本就有伤,登时就吐血晕过去了,醒来又要自刎,滑叔不得已只得劈晕他,又喂他昏睡的药。当时众说纷纭,许多人都认为央夫人有弑君之罪,但反过来说,她不也替肜解决了庸王?尽管如今的陛下当时顶住压力没有治罪,但还是不得不撸了央夫人的将军名号,她的灵牌上只写了‘央夫人’三个字。”
漆汩默默一会,而后问:“央夫人最终葬在哪里?”
臧初摇头:“说来也是奇事,央夫人去后第七日,有一半仙凭空出现,带走了央夫人的尸身,说是要……去往桃源。”
半仙?桃源?
是蝉夫子?
“侯爷受打击甚重,病倒近有大半年,事务几乎都交给风知,翌年就辞官回了沙鹿。”公鉏白说。
漆汩心想央夫人骑在马上的模样,应当会与二姐很像吧。
臧初忽然眨了眨眼,四处观望,而后神秘兮兮地对漆汩说:“阿七啊,告诉你个秘密!”
见他神色,漆汩就觉得大事不好:“我不听!”
“我要说!”臧初道,“我憋了好久了!”
漆汩无奈道:“到底什么?”
臧初掩嘴,压低声音地说:“据可靠消息,我们老大有个神秘的心上人!”
漆汩:“啊???”
“阿栊说的。”臧初说,“绝对没错,人亲弟弟说的还能有错吗?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咯。”
漆汩猛然间得知了这么大宗秘密,头晕眼花的甚至没听清臧初叫他要保密。
冬至那日,漆汩在寒风撞窗的声响里惊醒。
他睁眼后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呆,翻身准备再赖会儿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没摸到往常总会窝在身侧的小毛团,登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叫了两声“琥珀”,没听到回音,遂麻利地随便扯了衣服,趿着鞋子推门出去。
门外正在雾蒙蒙的,寒风不歇。
桂花早过了盛放的时节,地上仿佛还残留着浅浅最后一层香气。
漆汩觉得桂花很美,西亳与扶都没有这样金色又灿烂的,在秋天开的花。
漆汩没料到靳樨就在门外,他冷着一张脸,手里却捻着一只狗尾巴草,在逗琥珀玩。
琥珀前爪离地,直起身来不停扒拉,喵啊喵啊地小声叫唤,脑袋上还顶着一小撮草叶。
靳樨开始抓着狗尾巴草画圈,于是琥珀也呆呆地绕起圈来。
靳樨闻声回头看向漆汩的时候,琥珀终于得偿所愿地把狗尾巴草抱在怀里,它躺倒在地,肚皮向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回去穿衣。”靳樨皱眉对漆汩道。
漆汩后知后觉地在风里打了个寒颤,旋即意识到自己还披头散发的,慌忙回屋穿衣洗漱去了。
靳樨看着琥珀卖了好大一会傻,把它抱起来,琥珀倒没挣扎,靳樨拍掉沾在猫毛上的桂花,走进屋,在屏风外的桌边坐下。
屋子里有漆汩洗漱时的水声,他方才随意披的衣服就胡乱地搭在架子上。
随处都可见垂挂的香囊,闻着似乎是干桂花的味道,琥珀呜了一声,在靳樨怀里翻了个滚。
漆汩梳好头发,走出来。
靳樨道:“我来的时候它在树下追鸟。”
“它傻得紧。”漆汩说,伸手挠了挠琥珀的头顶,“怎么追得到。”
琥珀像是听懂了似的,不满地用爪子摁在漆汩的手上,不让他再动了。
靳樨说:“陛下明日就会住到神坛去,神坛将会闭门不再见人,今日恰好小雪,太子方才递信来,说晚上有宫宴,请我家的人去。”
靳樨抬眼望着漆汩:“你去吗?”
“去吧,”漆汩答。
“那之后呢?”靳樨紧接着又问。
“什么之后?”漆汩一会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听你们说申国的事,即便国君换了个人,若是百姓安乐,那么又怎么样呢?”漆汩说,“如果治得好,百姓用不着在乎王位上坐的是谁。如果像莒韶这样念念不忘、执念深重,肜国作为旁观的人,也没几个太在意他吧。”
“公鉏没有那个意思。”靳樨说。
“我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漆汩笑了下,说,“我父亲以前说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改变往事。如今都这样了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这些日子回想了许多事,于是想起其实蔡疾很久之前就和父亲有所分歧,很多次都直接在殿上吵起来。大哥每次提起,都忧虑万分,可他与二姐都太年轻了,我无用,也帮不上忙。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很多事在很早之前就有了预兆,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会这么惨烈收尾。”
“我爹也这么说。”靳樨说,“他追悔莫及,总想着为什么不早些脱身。”
“之后的话……”漆汩说,“我还是想回那边去看看,可能还是我太没有骨气了,像沈大哥一样脊背硬些,兴许更配得上这一回死而复生。”
听到那四个字,靳樨明显地肩膀一僵。
“我没同你说对吧。”漆汩轻轻地说,“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