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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什么?”靳樨问。
漆汩忽然好像惊醒了一般,失魂落魄地说:“带我去见句瞳,去长公主府,我想,单独见她。”
“确定?”靳樨扳过漆汩消瘦的下巴,紧盯他没有焦距的瞳眸。
漆汩肯定地:“确定。”
旋即,靳樨利落地抄起漆汩,抱着他跳下马车,几下就掠向别处。
霜缟君跳起帘子,奇道:“二位干嘛去啊?私奔?”
靳樨不,霜缟君无聊地“嘁”了一下,打量他们的背影:“这个方向……”
“好像是长公主府。”元璧说。
霜缟君似乎在思忖什么,紧接着,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漆汩窝在靳樨怀里,有点疲惫又有点茫然地说:“靳樨。”
靳樨:“嗯?”
“她不是句瞳。”漆汩附耳在他耳边说,“我知道她那时候为什么放过你了。”
靳樨的脚步一顿,接下来漆汩吐出的名字让他也震惊地立在了原地。
王宫。
句修被句瞳牵着手,慢慢地走在宫道上,踩过许多殿宇的阴影,跟着的人都离得很远,留给她们说话的空间,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句修忽然问道:“他与旁人,与魏将军、卞将军有何不同?”
“他是夫子弟子的儿子。”句瞳答道,“也受过夫子教导。”
“哪个弟子?”
“央夫人。”句瞳说,“陛下听说过吗?”
“哦,南边的,杀过一个王。”句修点点下巴,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他爹是?”
“他原名叫做靳樨。”句瞳并没有瞒她的意思,“他是肜国曾经的上将军靳莽的儿子,龙西是他的弟弟,原名靳栊。”
句修:“原来如此。”
句瞳问:“陛下觉得他没有资格?”
“那倒不是。”句修摇了摇头,“母亲让我信任姨母,除了姨母,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信了。只是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姨母还有其他由。”句修的语气轻快无比,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
“是么?”句瞳轻声反问,脚步一顿,又抬眼看太阳柔和的光线,说,“又一年的秋天快过去了……”
走到寝宫门口,句修挥挥手:“我自己进去就好,姨母。”
“今日没上课。”句瞳说,“乐太傅明天会来的。”
“知道啦。”句修说,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句瞳望着句修,又想起句盼带她来弦桐的时候了,她们母女的眉眼真像啊,她想着,然后出宫,乐玄在宫门等她:“殿下。”
“找到了么?”句瞳问。
“未曾寻到。”乐玄说。
“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白龙剑。”句瞳的指腹划过句盼给予她的王剑剑柄,道,“不过是一把剑而已,但是,它即便不在我手上,也不能在其他人手里,明白吗?”
乐玄毕恭毕敬地道:“明白。”
马车回府,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在马车还没停下来的时候就迎上来:“殿下,有客来了。”
“谁?”句瞳漫不经心地问。
“骊犀和他身边的宁七。”管事为难地道,“早就来了,正在厅里喝茶。”
蓝典愕然道:“他们怎么来了。”
句瞳眼里露出微微的光芒,但并不十分惊愕,命乐玄先行回去,一撩袍子便进门去见客。
遥遥的,她看见正殿里坐着两人,一人更年长些,武士做派,威武高大,长相俊美,而句瞳的眼神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息,她径直看向了另外一个。
年少些的那人规规矩矩地坐着,微微低头,清瘦而白皙,眸如点漆,一言不发,手边的茶都失去了温度,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他的眼睛怎么了?灵乌渡的时候明明还视物无虞,为什么会变回这样?骊犀不是和夫子有关系吗?当时在灵乌渡,姬焰针对的真的是骊犀吗?他受伤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个人的时候有没有伤心过?
句瞳的脚步越发慢了下来,走着走着,油然而生一种近乡情怯的味道。
蓝典从没在句瞳身上见识过这样的情绪,刚要开口,却听句瞳不容置喙地说:“所有人退出去,不许任何人近前,不然,杀无赦!”
语气如此狠戾,蓝典知晓事情的不同寻常,内心虽然晃过疑问,但没有多问,只是当机立断地立即停步,带人离开,于是奉茶的宫人也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瞬间寂静下来,耳中鸟鸣、风声和枝叶摇晃的声音。
句瞳踏上地板,多少次,她坐在这里,满心都是仇恨与鲜血,满心都是无与伦比的恨意,为了遏制自己的杀意,她不得不凝化成一尊冰雪的塑像,她发誓,她一定要越过若英关,一定要去西亳,一定要杀掉那些人。
可是,还有人还活着。
他就坐在她的眼前。
“阿七。”靳樨敏锐地道,“她来了。”
漆汩抬起头,失焦的视线在四处寻找,半晌,唇中泄出一句叹息。
“殿下。”靳樨对她说。
句瞳呼吸急促,心跳也失去了规律,停在漆汩身边,她摁下漆汩企图站起来的肩膀,就这么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问道:“你的眼睛……”
“会好的。”漆汩开口,一如当年,“就像很多次你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
句瞳连指尖也在发麻,然后她听见漆汩语速拖得极慢,仿佛企图捕捉那些已经消失在似水流年中的物什:“二姐,好久不见。”
“我很想你。”
面前这位说一不二的长公主突然忘了该怎么说话,时间好像凝固住了,她很久后才抬手,慢慢地解开面具,露出鼻子、嘴唇、下巴……都与漆汩极为相似,唯有眼睛,唯有漆汩继承了母亲的眼睛,点漆般黑如墨玉,黑白分明,澄澈透亮。
她眷恋地看着漆汩的眼睛。
而漆汩则望着她如浸水的玛瑙般的琥珀色瞳孔。
漆氿极为缓慢地道:“我以为……”
以为你们都死了。
“我也以为。”漆汩说,嗓子微有滞涩,“二姐,你是不是在灵乌渡认出我的?”
漆汩之前一直阴差阳错地错过了与“句瞳”正面相对的机会,不然只要一见面,他必然能认出来那绝不可能是什么句瞳。
当日在灵乌渡,漆氿本要对靳樨痛下杀手,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她看见一双那样熟悉的眼睛、令她魂牵梦绕的眼睛,那种瞬间如同雷击的感觉、那样复杂,惊喜交加,后来漆氿自己都很难具体回忆。
他也回来了?
漆氿梦游一般想,原来她的小弟……没有死?也像她这样,活了下来?宁七,原来宁七不是别人,是她弟弟。
翎,漆。
她这么一想,浑身就颤抖起来。
漆氿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