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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苏老爷子回来参加完会议后，就又动身去西部，将之前剩下没走完的地方继续走完，直到两天前才算是完成这次的调研工作返京。
虽然因为身份的原因，即便人在外边，服务他的办公室内没跟在他身边一同外出其...
周琳的脚步在门槛前微微一顿，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她抬手扶了扶耳侧一缕碎发，动作优雅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李医生真会说话，”她轻声道，“可‘良心’也需要休息，不是吗？它要是累垮了，谁来替它发声呢？”
李言诚没有回答，只是退后半步，让出整扇门。屋内油灯昏黄，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像是一尊被岁月打磨过的青铜像。苏婉清站在他身后，指尖紧贴录音笔金属外壳，冷汗顺着袖口悄然滑落。
“请坐。”李言诚指向那张唯一完好的木椅??那是杨素芬平日里织布用的，此刻铺上了一块洗得发白的棉布垫子。他自己则倚着药柜边缘，双臂交叠，目光始终未从周琳脸上移开。
周琳坐下时膝盖微屈，姿态谦和，背包轻轻放在脚边。她从里面取出一个薄册子，封面印着“省级心理健康巡讲团工作手册”，编号047。“我们今天的谈话是完全保密的，”她说，“属于非正式评估，不会录入系统，也不会影响您的职称评定或执业资格。”
“听起来很贴心。”苏婉清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带温度，“但您知道吗？上一个说‘完全保密’的人，第二天就被调去了边境防疫站，三年没回过家。”
周琳眉梢微扬，仿佛听到了一则趣闻。“基层压力大，确实容易让人变得敏感。”她翻开册子，笔尖轻点纸面，“我理解。可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疏导。李医生，您最近睡眠怎么样？连续工作超过十二小时的情况多吗？有没有出现过情绪失控、记忆模糊或者……幻听？”
李言诚笑了。那笑极淡，却如刀锋划过冰面。
“幻听？”他缓缓道，“有啊。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山外的声音??有人在喊‘封杀他’，有人在说‘他已经疯了’，还有人在电视里宣布：‘那个叫李言诚的医生，早就死了。’”他顿了顿，眼神忽然锐利起来，“但我最常听到的，是一个老人在哭。他在一间白房子里，对着屏幕叫我名字。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一样疼。”
周琳笔尖一顿。
这不是剧本里的台词。她的训练资料中从未提及父亲的事。所有关于李修远的信息都被列为三级机密，仅限“青鸾”核心组查阅。眼前这个人，不该知道这些。
她迅速调整呼吸，嘴角依旧挂着温柔笑意：“这可能是创伤后应激反应的一种表现。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的医务人员，往往会把未解决的情感冲突投射到虚构人物身上。您愿意谈谈这个‘老人’吗？他让您联想到谁？”
“你比我清楚。”李言诚直视她双眼，“你们把他关在哪里？青海湖底？还是地下三百米？我知道你们在做‘人格镜像’实验，也知道你们想用一个假的我，取代真的我。可你们漏算了一点??真正的医生，从来不是靠数据模拟出来的。他是被病人的眼泪养大的，是被山路上背过的每一个垂死之人托起来的。”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
苏婉清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肋骨的声音。她悄悄按下录音笔上的隐藏开关??设备开始以量子加密模式记录声波振动，哪怕未来被物理销毁，也能通过残留磁场还原百分之七十内容。
周琳仍维持微笑，但指节已微微泛白。“李医生，”她语气柔和依旧，“您刚才提到的‘人格镜像’，是指AI心理建模技术吧？目前这项技术还在试验阶段，主要用于抑郁症患者的虚拟陪伴治疗。至于什么‘替身计划’‘意识复制’……那是科幻小说的情节，现实中不存在。”
“不存在？”李言诚冷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三天前深圳某地下诊所的照片会出现在网上传闻里？照片里的‘我’穿着白大褂，正在操作一台基因编辑仪。可那根本不是我。那个人的动作比我快零点三秒，眨眼频率少百分之八，左肩习惯性下沉??那是长期使用右利手造成的肌肉代偿，而我是个左撇子。”
周琳瞳孔微缩。
这是“镜屋”内部才掌握的技术细节。连执行组成员都不知晓模拟体存在如此细微偏差。
“您观察得很细致。”她强行镇定，“或许只是巧合。”
“不，是破绽。”李言诚向前一步，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几乎覆盖整个房间，“你们以为剪辑几段视频、散布几条谣言就能让我崩溃？可你们忘了，我做过十年乡村医生。我知道怎么从一个人的呼吸节奏判断他是否说谎，怎么从脉搏跳动看出他内心恐惧。你现在的心率是每分钟98次，比刚进门时高出17下。你在怕什么？怕我说出更多真相？还是怕……你自己也开始怀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李言诚？”
周琳猛地合上册子，笑容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脚步声。村长带着一名穿雨衣的年轻人冲进院子，脸色发白：“李医生！保山中学停电了！发电机坏了，十几个孩子哮喘发作，校医说撑不过半小时！”
李言诚立刻转身抓起药箱：“备车！走山路抄近道！”
“等等！”周琳突然起身，“我也一起去，我可以协助心理干预！”
“不必。”苏婉清冷冷拦在门口，“那里不需要专家，只需要医生。”
他们三人匆匆离去，留下周琳一人站在原地。她低头看着手中尚未关闭的记录本，上面原本空白的一页，竟浮现出一行隐形墨水写成的小字：
>【认知渗透失败风险↑】
>建议立即启动B方案：制造医疗事故疑云，诱导目标自我质疑
她咬了咬牙，掏出手机准备发送加密信息，却发现信号全无。抬头望向窗外，只见远处山顶一道微弱红光闪烁三次，随即熄灭。
那是老K设在深圳郊外的短波中继站发出的确认信号??**烛火v2.3已完成跨区域同步，七省节点全部激活**。
与此同时，北京西山，“镜屋?北境”警报声骤然响起。
主屏幕爆发出刺目红光：
>【异常事件通报】
>“静默协议”于云南保山、广西百色、贵州铜仁三地同时触发
>烛火v2.3程序已启动
>核心数据库遭反向扫描，防护层出现裂缝
>预计泄露内容：Operator_List_07（操作员名单）
陈砚猛地站起，一拳砸向控制台：“封锁内网！切断所有外部接口！启动‘灰烬协议’预备程序！”
战术服女子快速敲击键盘：“来不及了！数据包已经分片注入基层卫健系统邮件通道，伪装成疫苗接种提醒批量发送！即便现在断网，已有两千余终端接收并缓存！”
“查转发路径！”陈砚怒吼。
“源头无法追溯，但……”女子声音颤抖，“有一条转发记录显示，收件人包含‘滇南乡村医生联盟’全体成员，以及《法治前沿》杂志编辑部。”
陈砚闭上眼，良久才低语：“他赢了第一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按原计划推进。”他睁开眼，眸中寒光凛冽，“发布紧急通知：即日起对全省基层医疗机构开展‘精神健康筛查专项行动’，重点排查近期与境外组织接触频繁、言行偏激的医务人员。名单第一位??李言诚。”
青海湖底，代号“渊镜”的数据中心深处。
冰冷的金属走廊尽头，李修远蜷缩在白色房间里，手指不停抠着座椅扶手。屏幕上正播放一段新推送的画面：李言诚站在镜头前接受采访，神情疲惫，声音沙哑：“我承认……我可能已经被执念吞噬。我不确定现在的我，是不是还配被称为一名医生……”
老人剧烈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猛然抬起手，再次试图遮挡屏幕，机械臂迅速伸出将其压制。监控日志更新：
>认知同步率波动：84.2%→76.5%↓
>异常行为等级提升至三级
>建议：加强情感锚定刺激
陈砚站在玻璃墙外，静静注视着父亲挣扎的身影。耳机里传来下属汇报：“周琳建议制造一起‘误诊事件’，让李言诚亲手签发错误处方，导致患儿病情恶化。只要公众看到他也会犯错，信任就会动摇。”
“不行。”陈砚摇头，“太粗糙。一旦被查实是人为设计，反而会激化舆论反弹。”
“那您打算怎么办？”
“让他自己怀疑自己。”陈砚淡淡道，“给周琳传令：继续接触苏婉清。让她相信，李言诚早已精神分裂，所谓的‘抵抗’不过是妄想症发作。女人一旦开始怀疑爱人的真实性，就会成为最锋利的刀。”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穿军绿色风衣的老者缓步走来，胸前别着一枚褪色的红星徽章??是老K。
“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老K声音沙哑，“可你忘了，黄九叔当年教会李言诚的不只是发报密码，还有‘人心共振’的法则。当千万个基层医生同时收到那份名单，看到那些藏在暗处的名字，他们会想起是谁曾半夜翻山为他们送药，是谁替他们挡住拆迁队的推土机。”
陈砚转身，冷冷盯着他：“你早就叛出了‘镜屋’。”
“我不是叛徒。”老K摘下帽子，露出满头银发，“我是最初的建造者之一。当年我们设立这个系统，是为了防止权力滥用。可现在，它成了遮蔽真相的牢笼。你们用AI伪造英雄，用谎言包装秩序，甚至拿亲生父子做实验……这已经不是维护稳定，这是谋杀良知。”
“良知？”陈砚讥讽一笑，“你知道十年前那次全网封杀李言诚的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国务院、国安局、宣传部……每一个部门都需要一个‘失控的理想主义者’来警示后来者。我们只是顺应趋势罢了。”
“所以你就亲手把你爸变成了实验品？”老K怒视他，“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父亲某天真的认不出儿子的时候，你失去的不只是伦理，而是做人最后的底线！”
陈砚沉默片刻，忽然低声笑了：“你说得对。我已经没有底线了。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输。李言诚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我要活下去，就必须踩着别人的脊梁爬上去。”
老K摇摇头，转身离去。临出门前，他留下一句话：
“你会输的。不是输在技术，而是输在??你根本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冒着失业、被抓的风险，也要转发那份名单。”
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告诉他们：**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好人吗？**
夜更深了。
保山中学教室里，煤油灯摇曳。十几个孩子躺在课桌上，胸膛起伏艰难。李言诚跪在地上，一针一针为他们注射支气管扩张剂。苏婉清在一旁记录生命体征，手指冻得通红。
“还能撑住。”李言诚擦去额头汗水，“等天亮维修队上来，换好发电机就行。”
“李言诚。”苏婉清忽然轻声唤他。
“嗯？”
“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说你是错的，甚至连我都开始怀疑你……你会停吗？”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窗外风雨渐歇，星河如洗。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瞎眼的老郎中，天天拄着拐杖给人看病。别人笑他看不见还治什么病，他说：‘我的心看得见。’后来我才懂，有些事不是因为你看见了才相信，而是因为你相信了，才能看见。”
他握住她的手：“所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苏婉清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而在千里之外，无数个偏远卫生所的电脑屏幕上，一封看似普通的邮件正静静躺着：
**主题：近期流感防控建议（附操作员名单）**
**发件人：云南省卫健委自动推送系统**
**正文：请查收附件，注意药物储备与舆情应对策略。**
没有人注意到，在附件PDF的第13页底部，有一串极小的数字编码。只有用特定滤镜扫描，才会显现出一行字：
>**他们以为灯可以熄灭。但他们忘了，火种一直在我们手里。**
老K坐在黑暗的工作室里，看着全球地图上陆续亮起的绿点??那是各地医生回复的确认信号。他点燃一支烟，喃喃道：
“兄弟，烛火已燃。这一次，轮到我们照亮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