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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万里之外。
清虚宗,山脚下,破院。
日光被厚厚的陈年尘灰阻隔,无力地滤过残破的窗棂,在屋内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朽木与湿泥混合的腐败气味,沉甸甸地压着每一寸空间。
院落中,枯黄的落叶层层叠叠,铺满了冰冷的地面,堆积在墙角,厚得足以淹没脚踝。
死寂、荒凉、破败,是这里最好的总结。
庭院深处,那棵老槐树下,一柄废剑,静静地镶嵌在大地中。
由于埋藏过久,这柄剑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剑身覆盖着厚重的、暗红与墨绿交织的锈蚀层,层层叠叠,将剑体完全包裹,封印,看不出丝毫金属的质感,更像一段被遗弃在岁月角落的朽木残骸。
这柄剑,似乎本该永远沉睡、埋葬在这里。
直到这一日,“太阳”二字如同无形的雷霆,骤然穿透这方天地,狠狠贯入这片死寂的荒院当中。
嗡!
一声极轻微震颤响起,大地当中,仿佛有心脏突然开始跳动,无形的力量开始扩散出来。
厚厚堆积的枯叶,被这无形的力量猛地掀起,如同受惊的鸟群,呼啦啦向上飞散。
“嗤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突然响起。
剑身之上,那层厚重如铠甲的暗红墨绿锈蚀层,无形巨力从内部撑爆,猛地炸开无数道细密的裂纹。
裂纹迅速蔓延、扩大,暗红的锈屑如干燥的泥皮般簌簌剥落,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坚硬甲壳。
褪尽锈蚀的刹那,掩藏已久的飞剑真面目,也终于显露出来。
淡金色的剑身,剑锋边缘是锐利的银白色,剑脊笔直,线条简洁到极致,仿佛天地初开时斩断混沌的那一线锋芒!
“铮??”
当最后一块顽固的锈痂彻底脱落,一道清越到极致,也锐利到极致的剑鸣,如同沉睡万载的太古巨龙终于挣脱枷锁,仰天发出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荒院早已腐朽不堪的屋顶瓦片,如同遭遇无形轰击,层层爆裂开来,残存的窗棂纸屑化作漫天飞舞的碎蝶。
漫天狂旋的落叶当中,一道夺目的赤金色剑光,如同挣脱了大地束缚的曜日,自幽暗的地底深处喷薄而出。
剑光如龙,直贯九霄!!!
剑光所经之处,虚空被蛮横地型开。
太阿剑穿过虚空裂缝,竟然是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跨越上百万里的距离,来到昆墟圣宗的上空。
“这是......”
司徒霆感受到苍穹之上的异动,连忙抬头看去。
一道宛如天劫般的赤金色雷霆,骤然撕裂上空的云层,而后轰然砸在昆墟的护山大阵之上。
金色雷霆所过之处,一枚枚大印怦然碎裂,硬生生在大阵的中央,切开一道口子,而后落在穆初泰的掌心当中。
太阿,归位!
他抬手一剑。
劈开山门!
“轰隆隆??”
高耸的界碑连同山门被一分为二,在巨响当中轰然倒塌。
连带着护山大阵的威能,也随之减弱数成。
司徒霆在磅礴的剑气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飘去,怦然砸在废墟当中,喷出一口鲜血。
“师伯!”
冲元等人看的心惊胆战,却连靠近都做不到。
泰山君跨过倒塌的山门,就要再出一剑,直取性命。
“嗡!”
就在这时。
虚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将包括司徒霆在内的所有昆墟之人全部抓握起来,而后遁回虚空,消失不见。
司徒霆等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视野恢复正常,就发现他们已经来到广乐峰之上。
“是老祖!”
冲元真人松了口气:“老祖亲自出手救了我们!”
“师伯,师伯您没事吧?”
几名长老上前,负伤的化神修士搀扶起来。
司徒霆抬手,示意不必管他:“死不了。”
“师伯!”
冲元眺望着远处山脚下:“这、这个穆初泰怎么处理?”
“你们懂什么?!“
司徒霆呵斥,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我昆墟圣宗之名,难不成是吹出来的?老祖还没出手,宗门道灵还没现身呢,这个蠢货,今日必死无疑!”
“玄穹老儿!”
泰山君声如雷震:“不要再躲在你的狗窝里了,想要我的命,就亲自来取!”
没有回应。
他便一路向上,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山峰,直奔着宗门老祖所在的天柱峰而去。
这一日,泰山君一人一剑,在圣宗昆墟,如入无人之境。
但他每走出一步,气机也会衰弱一分,当来到天柱峰脚下的时候,已然气血逆流。
“嗡!”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A“
山体深处,突然传来连绵不断的恐怖闷响,如同沉睡亿万年的巨神在擂动战鼓。
大地疯狂震颤、隆起、撕裂!
磅礴浩瀚的灵气,从天柱峰当中喷涌而出,如同银河倒挂!
不光是天柱峰。
云岫峰、曦照峰、静渊峰......
昆墟七十二座仙峰,齐齐喷出灵气。
色彩斑斓的灵气洪流,如同一条条挣脱束缚的狂龙,在天柱峰的上方奔涌汇聚,旋转、坍缩,形成一道灵气风暴。
风暴中心,虚空在哀鸣中碎裂、重组,灵光刺目到极点,仿佛一轮混沌的太阳在天柱峰顶诞生、膨胀!
“嗡隆隆!”
阵阵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嗡鸣响起,仿佛是七十二峰在咆哮,地底灵脉在怒吼。
头顶上方,在那团混沌的灵气风暴中心,一个轮廓,正在以撼动天地的姿态,缓缓站起!
那是一个巨人!
一个由昆墟山脉七十二峰之基、亿万载地脉灵机,以及此刻所有狂暴灵气意志所共同铸就的??山岳巨灵!
它的身躯,并非血肉,而是由无数嶙峋狰狞、闪烁着各色灵光的巨大山岩构成,岩石的缝隙间流淌着熔岩般炽热滚烫的灵气脉络,如同奔腾的血液。
皮肤表面,覆盖着古老苔藓与斑驳灵矿的坚硬岩层,其上天然铭刻着玄奥难言的古老符文。
头颅之上,则完全由昆墟宗地下,最坚硬、最古老的灵玉核心构成,棱角分明,宛如刀劈斧凿,双眼的位置,是两团熊熊燃烧,不断变换着七彩霞光的混沌烈焰,目光所及,虚空都为之扭曲、波动!
宗门道灵!
此乃汇聚昆墟七十二山峰厚土玄气以及三十六条灵脉的灵气,经过上万年的蕴养,从而培养出来的道灵!
整个人界,只此一个。
“咔嚓嚓??”
“轰隆隆??”
道灵出现之后,大地的颤抖变得更加剧烈,在众人惊骇的目光当中,剑脊峰、镇岳峰等几座边缘山峰,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硬生生从地脉深处拔起。
这些山岳在可怕的力量下互相交融,最终变成一柄足以开天辟地的巨斧!
斧柄,由数条断裂的主灵脉核心扭曲虬结而成,粗壮如擎天之柱,斧刃由无数参差不齐的岩石利齿构成,缭绕着混沌色的灵焰。
“这道灵......”
冲元真人看得出神:“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司徒霆告知道:“人界灵脉枯竭,用一次,他的威能便减弱一分,如果不是老祖亲自出手会折寿元,是断然不会用出这底牌的。”
“嗡!”
道灵动了。
他那由山岩构成的巨臂,筋肉猛然贲张,握紧恐怖的巨斧,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朝着大地劈砍而去。
巨斧所过之处,一道深邃、扭曲、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漆黑裂痕,凭空出现!
不仅如此。
就在道灵出手的瞬间,整片天地的法则也受到牵动,如同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朝着下方倾轧而来。
泰山君手持太阿,脖颈青筋暴起,双眸目眦欲裂,浑身法力奔涌不息,正面迎接巨斧。
“咚”
剑斧相撞,本该发出的巨大声响,也在法则的碾压之下,变得悄无声息。
泰山君呕出一口鲜血,气机衰败的速度有眼可见地加快。
他脚下的大地不断凹陷,双腿逐渐支撑不住,开始出现大幅度的弯曲。
“穆初泰。
“你太狂妄了。”
圣祖老祖的玄穹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昆墟数十万载的底蕴,又岂是你能够挑战的?圣宗的威严,又岂是你能亵渎的?
“在人界。
“我昆墟,就是天道。
“圣宗之令,就是天地法则。
“忤逆天道法则之人,唯有以死谢罪。’
“老儿!”
泰山君狞笑起来:“我是活不成了,但你这老东西,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什么狗屁圣宗,无非是靠着白玉京留下来的底蕴传承仗势欺人。
“去你娘的吧??”
他须发倒竖,衣袍鼓荡,瞳孔进发金光,太阿剑气肆虐,燃尽最后一丝法力,硬生生将巨斧推开!
“轰!”
法力扩散开来,将方圆百里炸得天塌地陷。
就连顶天立地的圣宗道灵,竟然都后退半步!
......
当尘埃落定之后,原地却早就不见泰山君的身影,唯有一道金光,直奔着昆墟宗的最深处飞去。
一剑开山!
撕开镇幽峰的封印,前方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泰山君停在山峰前,最后看了一眼跟随自己一生,却又沉寂半生的太剑,扯起嘴角:“好伙计,跟着我委屈了,不过老子,给你找了个新的好去处,去吧!”
他屈指一弹,将飞剑射入半空。
可太阿却是盘旋一周后,又回到他的身前,发出阵阵颤鸣。
“快滚吧。”
泰山君骂道:“你不是来自上界,一直都不服我吗?给你找了个能带你去上界的,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太阿剑又绕着他盘旋了一周后,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泰山君又施展净衣术,为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同时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才迈步走进镇幽峰,来到无尽深渊般的仙狱之内。
“初泰?!”
困在这里的南宫青瑶,完全被隔绝对外界的感官,并不清楚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心有灵犀地站了起来:“是你吗?”
“青?,是我。”
泰山君快步走来,他抬手一掌,将挡在前方的结界击碎,与对方紧紧相拥。
“青?,是我没用......
“这些年,让你困在此地受苦。
“汐月我也没能保护好。
“我......”
他充满地愧疚地不停诉说着,嘴唇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
南宫青?的素白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前:“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泰山君虎躯一颤,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宛如一汪泉水,突然被砸出巨石,他再也遏制不住情绪,竟是又哭又笑。
“穆初泰!”
早就在此恭候多时的昆墟学教,冲虚真人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就安葬在这里吧!”
他说着拨动阵盘。
仙狱之内,漆黑的深渊中,亮起层层叠叠的古老符文,最终汇聚成一头神兽,开始吞噬泰山君残余的气机。
“冲虚!”
南宫青?拼命地想要阻拦:“初泰他消耗太多,本来就已经时日无多,难道非要这么着急的赶尽杀绝吗?!”
“师叔,这是你自找的!”
冲虚声音冰冷:“当初如果不是你私藏魔种,又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我的师尊,又怎么会死!”
“青瑶。”
泰山君死死抓着圣女的手,声音变得愈发虚弱:“不要求他!也就是他们运气好,要是再给老子两百年的时间,未必不能把这圣宗给掀了!”
南宫青瑶泣不成声。
“青瑶。
泰山君说道:“你要好好活着,将来照顾我们的女儿!你放心,会有人来,把你从这里带出去的。”
南宫青瑶清楚自己没有时间哭泣,她多哭一声,就会少跟丈夫说一句话,于是便死死咬着嘴唇,哽咽着答话:“我听牧云说,你收了个徒弟?”
“对!
“我和孙象宗收了同一个弟子,他叫陈三石!是个好孩子,你这个师娘,肯定会喜欢他的。”
泰山君支撑不住,瘫软地跪倒在地,依靠在圣女的肩膀上:“青瑶,如果来生还能相遇,我,我还溜来昆墟,偷看你沐浴......”
“噗呲......”
南宫青瑶仿佛回想起那一日,他们初相遇的场景,然后眼眶就彻底被雾水遮蔽,再也看不清楚眼前之人的面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