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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快黑了。
邻近冬日，沙漠的夜变得很长，时间几乎是两个白日那么多。
霍听潮吃了一点东西，稍作洗漱后，躺在阮江月的身边。
冬姑送了他和阮江月一盏十分老旧的油灯，灯油还非常少。
霍听潮自知如今条件艰苦。
他不是挑三拣四的人，在恶劣环境下，他也能很快适应，那油灯便尽量能少点就少点，一到夜间便早早歇下。
他前后奔波了接近一个月。
不曾好吃好睡过。
来到阮江月身边后，要照看阮江月的伤势，每日都要用内力帮阮江月疗愈病体。
他自不是铁打的，能一直这样不见休息地折腾下去。
他须得保持体力养足精神头。
而良好稳定的睡眠就是精神头最最上等的食粮。
于是，霍听潮便把漫长的夜利用的很是充分。
前半夜躺在阮江月身边补眠。
后半夜一般都睡不太着，便起身盘膝，运气周天调息内气，以保持身体状态稳妥。
这一夜，他也如前面数日一样，先拦着阮江月入睡。
空间实在窄小，他躺在那里几乎伸不开脚，要稍稍曲着身子。
然而心心念念的人儿在怀中，怎样恶劣的环境，他都毫不在意。
霍听潮侧了身子，尽量空出更多位置给阮江月，也防止自己弄到她肩后的伤口——那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
自是碰不得的。
李培回来的比平常有些晚，一回来就钻进了自己和冬姑那边，而后叽里咕噜和冬姑说了什么。
之后，那边就传过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冬姑紧张粗重的呼吸。
霍听潮被扰醒，微微皱眉。
李培……大约是男人的劣性发作了，要行男女之事。
霍听潮如今寄居在此，算是打扰了别人，也没法出声要求人家控制，只得双手捂住阮江月的耳朵。
他自己则闭上眼睛，尽量忽略那些糟糕的声音。
不过……
大约是冬姑十分羞耻，挣扎的厉害。
李培折腾两下，倒是终究没有莽撞胡来到底。
李培又叽里呱啦念叨了几句，没多会儿，那边就传来男人高低起伏的鼾声。
李培却哪能想到，霍听潮实在是个天赋异禀，绝世聪慧的人。
他在这土裕族的领地不过七日。
但一直看病人，又听李培为他和病人相互翻译，如今对这土裕族的语言多少有了一点点了解。
他不能精准解读，也还不会说，但却是会听，能大致明白意思。
方才李培回来和冬姑说的是，联络好的送补给的人要来了，他们这个冬天不用发愁取暖和粮食的事情。
后头男女之事不成，李培不耐烦地念叨麻烦，是颇为不满他和阮江月继续挤在他们的毡房里。
霍听潮轻吸一口气。
如果有的选择，他也不想这样。
这七日他已经观察过这个族群毡房分部情况，每一座毡房基本都住了十几个人，实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给阮江月养伤。
他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直接当听不懂李培的话就是。
“嗯——”
怀中人轻轻发出这么一声来。
那声音极小。
但霍听潮的耳力太敏锐，这沉沉的夜也太安静，霍听潮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声音，满怀喜悦地低下头。
触目所及，阮江月依然闭着眼。
但眉毛微蹙，双唇微张，再不是前面七日毫无反应的模样。
她低喃：“好冷啊……冷……”
霍听潮大喜过望，下意识地将阮江月紧紧抱在怀中，却不小心压到她后肩伤口，惹的怀中姑娘低哼了一声“疼”。
霍听潮忙松手，虚虚环抱她后肩，揽在她腰间的手却手的极紧。
他低头，唇瓣贴在阮江月耳畔，用聚功成线的方式，传递着只有阮江月能听到的温柔：“对不起，我一时着急……
冷不怕，我来抱着你，这样就不冷了。”
阮江月不知是熟悉了他低沉磁性，温柔无比的声音，还是熟悉那喷洒在耳畔的温热气息，
双眼沉重地张了张，眯开一道缝隙。
躺在黑暗的帐篷里时间已经很久，霍听潮习惯了这样的黑暗，也看见了此时阮江月眼底黑沉沉雾气。
她醒了？
霍听潮整个人都紧紧绷住，呼吸也紧绷。
阮江月却是低喊了一声“霍听潮”，又闭上眼睛，重新昏睡过去。
霍听潮一口气提在喉间，吐不出，又落不下。
半晌，他有些失望地叹了气。
原来还是没醒。
不过，她能有一瞬清醒，足以证明最近几日她身子恢复的极好，清醒就是未来两三日的事情。
终于——她快要醒来了。
太好了！
霍听潮满怀期待，脑海中不知回忆了多少次，自己和阮江月之间来来回回的过往，心里又酸、又涩、又甜、又苦。
他们这一路走来，经历的实在太多了。
如今，哪怕真是师父栖霞道长说的那样，他并非她命定的人，他也要拼一次。
……
之后两日，阮江月气色逐渐变好。
霍听潮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面对那些土裕族病患的时候，脸上笑容都多了。
先前李培所说，给土裕族送补给的人，也在三日后到了。
送补给的人，看着是一个商队。
一行十几人，押着骆驼拉的板车，上头是粮食、棉衣、肉干、柴火等物。
土裕族的人看到那些补给，都是振奋欢喜，高兴的不得了，也将能找来补给的李培当做神人一般。
仅有的男人把李培抬起，高高抛到半空中，又在他落下时稳稳接住。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
霍听潮却嗅到几分不对——
这些补给，商队当然不是平白赠送，而是需要土裕族的人用他们的毛皮，骆驼去换。
族人拿出的毛皮和骆驼数量不少。
就算是在沙漠里物资缺少的情况下，那么多的毛皮和骆驼，应该能换到今日送到的五倍以上的物资才对。
还有，霍听潮发现，有不少土裕族女子在角落暗暗哭泣。
其中有前两日找他看过病的人。
当时好几个女子身边都跟着孩子，可现在那些女人身边的孩子不见了，那些孩子被击中起来，放在了同一个帐篷里。
而那送补给来的商队头目，被李培带着进了那个帐篷去。
他们这是——在买卖奴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