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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的太阳光芒绵软了下去,如温婉的女子般用和煦的目光注视着万物,除夕那场大雪过后,一连几天都不见阳光,直到现在积雪才彻底化开。
顾宅被一家老小合力打扫的焕然一新,虽说不可能和久住的房子相比,但同之前比倒是干净整洁了不少,众人围在矮木桌前喝热茶,由于不在这里生活,所以也没有相应的茶点,只好把随手带过来的零食充当点心,一群人在一起嗑嗑瓜子喝喝茶水,简直过上了顾清栀向往已久的老年生活。
房子有了人气儿后,就连破败的萧条感都化为了复古怀旧风,原本顾家老宅就不穷酸,想当年也是镇上首屈一指的书香门第,陈设和家具都是请人精心打造的,样式放到现在来看也不落伍,经过这些年的尘封,被岁月这样一打磨,倒是透着些旧时光独有的韵味,缱绻而柔和。
顾清栀站在大敞着的木窗边,双手捧着冒出腾腾热气的杯子,盯着里面的茶叶被水涡浮起,又跌落,几经回荡,最终旋转着落定,白色的水汽袅袅的升起到房檐,合着屋脊上融化的雪水,顺着一道道瓦片流淌下,形成几声均匀的滴答作响。
屋内的顾鸿熙盯准了宁萧瑟不放 ,一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瞧,而宁萧瑟神情也泰然自若,毕竟做到他那个位置的人,那么闪耀,那么光芒万丈,被瞩目也不算上什么稀奇事,习以为常后也就平淡了,只是摆出自己对长辈们的尊敬,时不时颔首回话。
“那……小宁,你们家原来也是云萝镇上的人吗?”顾鸿熙吸溜了一口茶水,吐了吐茶叶碎,一脸笑呵呵的和晚辈们聊天。
他同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声音谦和有礼,却不显得过于奉承敷衍:“我母亲是云萝镇人。”
“哦。”顾爷爷轻挑眉眼:“那冒昧的一问,你母亲是?”
“沈其。”
“啊,怪不得!”顾鸿熙一笑,指着宁萧瑟赞叹:“我说呢,我说这孩子模样这么俊,又感觉相当熟悉,原来你是沈其的儿子!”
“当时你妈妈别说是小小一个村子,就算在镇上都能担得起美人名号,眉清目秀,气质也特别好,可不像现在那些整容出来的,在那个年代好看的人,那可是真正模样生的好。”
顾清栀凑过去插嘴:“呦,爷爷,你还知道整容呐?真时髦!”
顾鸿熙嘿嘿一笑:“那当然了,你大伯家有网,我闲的无聊就天天上网,等等,说到网我想起来了,快,把手机拿出来,你们都关注我微博,现在我都好几千粉丝了!来清栀,咱们互粉吧!”
“互……互粉?”她满头黑线的掏出手机,顿时不淡定了,爷爷的粉丝居然比她还要多!这些关注爷爷的人审美到底是有多么的清奇啊!
顾鸿熙边看手机,边在嘴里自言自语:“当时我和沈家的老头,也就是你外公,关系那不是一般的好,时不时在一起钓鱼下棋,诶,想不到一眨眼人就都老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
混合着茶香的白雾攀上宁萧瑟眉宇间,将他冷峻的面容朦胧了几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清栀坐在他的对面,等候微博刷出来的间歇,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他,又瞄了一眼姜弦,她总觉姜弦今天怪怪的,没问自己怎么和宁萧瑟在一起,同样对他也没有半点好奇心,这不太像她平时的性格啊!
上次同样也是在这里,姜弦淡定的把顾清栀从他手中带走,中途也是半句其他的话都没说,难道宁萧瑟身上就这么没八卦点吗?
她翘着二郎腿,蜷在窗边将一把瓜子认认真真的嗑完,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对了爷爷,你不是一直想要亲自向为顾家修墓的那个人道谢吗?还让爸爸找了那么久,说来也巧,其实那人就是宁萧瑟。”
顾鸿熙缓缓放下茶盏,回味了一下方才顾清栀所说的事情,开始还有几分不可置信,将目光变幻了几番,思虑良久后,最终打量在他身上时变得郑重而柔和,他站起身,复杂的开口:“我这个人……也不太会说什么客套话,总之非常感谢你,我知道,既然你已经全部修缮好了,又没有联系我们索要那份该出的钱,就说明你不是差钱的人,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尽一份力,这样也能感到心安。”
宁萧瑟起身,扶住了道谢的老人,他摆摆手表示:“不用,只是尽我所能罢了,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应对这种情况他并不在行,更不像交际场上那样得心应手,毕竟在商界之中他的位置至高无上,且头脑又足够灵光,他说出来的话都犹如钉子般,没有人会反驳更不会有漏洞被人反驳,所以他不用费心的去奉承谁,更不用动脑想自己的每句话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的情况却不同,宁萧瑟叹了叹,原来,亲人多了打起交道也是蛮累的!
可就算听他这么说,顾鸿熙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两家非亲非故,宁萧瑟为了给自己母亲修墓,从而买下了整块地的使用权,人家是孝子有心,可顾家却没有理由心安理得的承受。
这个地方在最初始的时候,也就是属于顾鸿熙的那个年代,荒山野岭之类土地的使用权都是自行支配,没有人特意去管理,谁家过世了人就自己来选一块地方,后来村里的老辈人逐一故去后,时代又被后一辈所刷新,半土半洋的思想让他们无限向往城市生活,陆陆续续进城扎根,稳定下来后将家人的墓迁到了城里公墓,直到最后便只剩下沈其和顾家祖墓留在了这里。
几年前宁萧瑟通过正当渠道得到这块地,从此这里就不再属于共有物,而是他私人所属土地,可碍于顾家几代先祖都葬在这里,他又不能把人家祖墓给清出去,所以只好顺道一同修了进去,还好也没耽误什么,反正留沈其自己在这片荒山上也是孤寂,他不经常回来看她,但顾家时不时会有人来扫墓,多些人气儿,总比孤魂野鬼的寂寞要好得多。
所以,他并非慈善家,也不是钱多到没处花了,只因顾家几代根正苗红,从心底就不那么让人排斥,平时更是没杂七杂八的人来叨扰,而修造私家陵园又要有一股气势,凭沈其一个在这里也压不住阵仗,于是他思前想后,终于得出这样结果。
他可是宁萧瑟,每个决断都不是一时兴起的草率,而是尽量照顾到万般周全。
虽然他对顾鸿熙解释的时候,嘴上轻描淡写的一句“尽我所能罢了”,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私家陵园的架势恢弘大气,想必耗费的财力也非同一般。且不算那块地的价钱,单看修缮的费用,人力物力种种折合成钱数来算,怎么也得不下六位数,依照顾家这种小老百姓,虽说吃穿不愁,可怎么也不至于动用六位数来修墓。
就算再退一万步讲,宁萧瑟已经说了是他心甘情愿,但顾鸿熙这份便宜始终捡的忐忑,甚至开始还日夜难安,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钱是个很敏感的东西,亲人朋友尚且如此,何况陌生人?总觉得在哪里莫名欠着人家一大块人情一样,不光是顾鸿熙,就连顾承允和顾清栀也是这么认为。
然而,任凭宁萧瑟再顾虑周全,再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日后会与顾清栀有这么多瓜葛,他低下头无奈的笑笑,展露出的面容比冬日里的耀阳还来的珍贵,让人受宠若惊,他道:“您不用这么客气,说到底顾家的先祖们和我母亲都是同乡,我和顾清栀又是朋友,举手之劳,真的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老了,年轻人的事啊,他不懂,也不想过多的掺和,总之依他来看这个小伙子不错,不关乎是否承了他的人情,只凭第一眼,宁萧瑟便给别人一种非池中之物的感觉,况且人家都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举手之劳”,好嘛,这么一举手就是豪气冲天,可见人家根本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自己再拗着强调钱啊钱的,反倒惹人厌烦。
顾鸿熙转了转眼睛,在心里暗暗一笑,看宁萧瑟对自己孙女的态度,老头子在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小子,八成是看上自家孙女了……
他盘算着,如果顾清栀最后真的嫁给了宁萧瑟,婚后也绝不可能会吃苦受罪。老人家的眼睛最毒,透过皮相还能看出三分筋骨,顾鸿熙以为,宁萧瑟在外面绝对是个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角色,但也仅仅存在于“在外面”而已,有人降住了以后,回到家绝对是老婆一个斜眼就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那伙人,他不是怕老婆,也不是打不过,而是存心宠她爱她。
别问顾老爷子是怎么知道的,他才不会告诉别人他自己儿子就是这幅德行。
况且看人分几方面,宁萧瑟人品和本身的因素几乎没什么问题,人帅颜高,又有气质,身材也不错,看起来很健康硬朗,为母亲修墓可以看出他的孝心,对长辈一直是谦逊的态度说明礼节素养极好,这种男人的底蕴和头脑一定也是上上成,外加经济状况不错。
虽然经济不能作为主要条件来甄选,可现实摆在面前,他们一家人都不玩假清高那一套,不求对方多么有钱,只要不让小傻白甜顾清栀跟着受苦就足矣,而从宁萧瑟身上来看,经济实力非但不逊色,这一部分应该还能算作加分项。
顾鸿熙点了点头,嗯,初步认定这个孙女婿的人选不错,至于花不花心方面,还有待考核!
于是他站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襟,背起手来踱步,边和顾承允道:“村长知道我们回来了,特意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们一家吃饭,晚饭就不用准备了,我们到村长家去吃。”他凑了上去,亲热的拍了拍宁萧瑟的肩:“小宁,待会一起去。”
窗外的滴答声逐渐减退,可清净了没几分钟,不远处就又传来了鞭炮的声音,看来又是谁家吃午饭了。
村子里的年味儿就是和城市里不同,在她刚进村的时候就趴在车窗上大呼小叫的感叹过,两边有积雪堆里戳着一排排已经燃尽的烟花爆竹,在白雪中竖着黑漆漆被□□染过的痕迹,有的人家院子里还堆着雪人,家家户户杀鸡宰猪,大锅台这边是鲜黄的豆包,那端是新鲜猪肉炖自家腌渍的酸菜,再加上一把粉条,掀开锅盖就是一副袅袅腾升的雾气画,将新年熏染的红火又热闹。
合着鞭炮声的尾音,宁萧瑟刚想找个由头拒绝,毕竟方才顾鸿熙也说了,是村长请他们“一家人”吃饭,自己去突兀且冒失。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顾清栀就蹦着出去接电话了,他将目光轻轻瞄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脚步把他心荡得直晃,顾清栀的视线消失后,他将视线收回,简单阐明了自己的意思,正当顾鸿熙为难,要开口挽留他时,顾清栀带着一团冰冷的寒冬气息扑面而来,她眼底全是雀跃。
“爷爷,我跟您商量件事呗?”她将自己扮乖成一朵小花,讨好似的说:“过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正好他今天开始轮班放假,没人陪他过年,于是我就叫他一起过来玩了,反正我们也要在这里过年嘛……村长请我们吃饭也不差这双筷子,对吧?”
沉默许久的顾承允和姜弦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于是顾鸿熙有点被绕晕了,他不在这个小丫头身边好多年,不了解如今她是怎样的交际圈,可既然是能带到家里的朋友,想来关系也不错,那么,一起也无妨。
顾爷爷点了点头,得到答案的顾清栀立刻跳起来,大喊爷爷万岁,瞥到一旁顾承允和姜弦二脸懵逼的样子,她调皮的开始扭:“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毕竟人家村长是承爷爷的面子,爷爷同意了就万事大吉,你们反对也没用!”
“略略略……”她吐舌头,对顾承允解释:“不过爸爸,这个人你是认识的,而且认识的还十分深刻,他是你接班人啊爸爸!你的后辈郑乘风同志,你说作为前任,你对现任就不能宽容一点吗?吃个饭有什么的?”
顾承允扶额:“前任现任这个说法放在这里恰当吗?”
“恰当。”她端坐下来,装模作样道:“还有,警民一家嘛,你说作为警察的辛苦您也知道,现在有机会让你作为民众回报警察,你应该珍惜才对!”
顾承允对这个女儿向来无可奈何,他直了直身子,心里暗想:来了也好,那就正面pk一下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个宁萧瑟肯定对他家闺女有意思,而且老头还相当看好他,不行,不能这么妥协,好歹这么一比后,还是郑乘风更合心思,毕竟是后辈,警察嘛,791小队长,把顾清栀托付给他不会有差错的!
顾鸿熙一笑:“这么看来……情况有点复杂了啊!”他对着顾承允拍腿笑道:“哈哈哈小子,别耍心眼,我告诉你,我坚决站小宁!”
“爸,你会后悔的。”顾承允脸上笑意盈盈,嘴上却反击了回去。
话音刚落,父子间就暗波汹涌电光火石,各怀心思。
顾承允:作为父亲,我一定得为女儿挑个好归宿,宁萧瑟我绝对不满意!这么看来,还是自家后辈郑乘风更好一些,千万不能放过他!
顾鸿熙:既然自己养大的白菜总归要被猪拱掉,那怎么也得挑一头肥猪!别人不同意有什么用?先把猪宰了炖白菜,生菜煮成熟菜,就算是一会要来根粉条子搅和也于事无补!
姜弦耸耸肩:这是在干嘛啊?大过年,难道不是猪肉和粉条更配吗?那就让宁萧瑟和郑乘风这两个小混蛋一起牵手成功去啊!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我才舍不得她这么快嫁给别人!
某傻白甜望了望局面,丝毫没预料到将会上演一场怎样的大戏。
老顾父子一言不合就出去切磋,姜弦忙着在一旁看热闹,顿时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宁萧瑟两个人。
不知道那根线搭正了,她忽然智商很在线的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让郑乘风和宁萧瑟见面的话!
黑恶势力和光明势力的终极对决?
“不行!”她心忽的一颤,情急之下直接就拉住他的衣领:“你不是忙吗?要不先回去吧?那个……宁小奥不是还需要你照顾吗?在槐城这么多天,难道你就不担心他?”
宁萧瑟泰然自若的掰开她的手:“刚问过小白,宁小奥这些天玩的比谁都疯,完全不找我。”
“我只问一个问题。”他不咸不淡开口:“郑乘风是你男友?”
顾清栀一下子变得被动了,她咂咂嘴:“不是……”
“是你喜欢的人?”
她猛挠头,该怎么回答呢?心烦意乱中,她粗暴的答道:“好像也不是。”
将近几天的相处,宁萧瑟从一开始的保留态度,逐渐开始转变成琼夺模式,他和他儿子看上的,既然没有主,那就是他的,跑不掉。
如果有主……那也全部当成没有主的处理,然后参照上一条方法,没有主的都是他的。
他抬起杯盏抿了抿泛凉的茶叶,其中还泛着略微的苦涩,他手指长,又骨节筋线分明,十分好看,他将杯盏缓缓放下,嘴唇无笑,一对眉眼却笑得狡猾。
“我想看看,村长家的饭和我们家的饭到底有什么区别?”这么说来,就是不想走喽?
宁萧瑟默默的想,他为什么要走?郑乘风一不是男朋友二不是顾家人,他为什么要畏惧?凭什么觉得不自在?不就是个小警察吗?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过招都对自己无可奈何,现在他更不会怕,他又不是第三者插足,喜欢她?有本事来竞争啊?
瞧瞧,这给他嚣张的,黑恶势力的尾巴露出来了。
顾清栀听了满心绝望,没好气的撂下句:“能有什么区别?当官的和资产阶级!同为酒肉臭!”
她托腮,诶……这两个人要是见面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戾气还不得把整个村子都给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