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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海边遐想(第1/2页)
办公室里的暖流,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就被黄诗娴手机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和她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硬生生冻住了。
“嗡…嗡…”
那低沉的震动,仿佛敲在武修文紧绷的神经上。他清楚地看到黄诗娴的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颤抖,像被无形的寒霜冻结。刚才那份因为同事间无私互助而升腾起的暖意和安心感,在她骤然凝固的表情和失神的瞳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惊慌和无措,浓稠得化不开。
是谁?那条信息写了什么?武修文的心猛地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小步,喉头发紧,目光死死锁住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还有那部仿佛带着致命诅咒的手机。他想问,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办公室的空气凝滞了,郑松珍和林小丽也察觉到了异样,担忧的目光在黄诗娴和武修文之间逡巡。
黄诗娴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迅速抓起了手机。她甚至没有勇气点开屏幕细看,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发件人名字,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我…我出去一下!”
她的声音又急又低,带着明显的颤音,甚至没看任何人一眼,抓起桌角那个旧报纸包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办公室的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留下满室愕然和更深的忧虑。
“诗娴!”林小丽惊呼,想追出去。
“让她静一静!”郑松珍一把拉住她,眉头紧锁,压低声音,“看那样子,肯定是大事…现在追过去问,她更难受。”
武修文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黄诗娴最后看向手机屏幕时,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神情!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意、像小太阳一样照亮周围的女孩子,被什么击垮了?那个包裹…那条信息…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那个发件人…是谁?
他想追出去!脚步却像灌了铅。追上去又能怎样?她能告诉他吗?他们之间…算什么呢?同事?朋友?还是…他不敢深想下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焦灼感撕扯着他。他帮不上忙,甚至没有立场去追问。这种认知让他胸口憋闷得快要爆炸!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林小丽和郑松珍面面相觑,忧心忡忡。武修文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压抑,同事们无声的担忧像无形的墙,将他困在原地,也困住了他想要冲出去寻找她的冲动。他受不了了!
“我…我也出去透口气!”武
修文几乎是逃也似的丢下这句话,也冲出了办公室。他需要空间!需要冷冽的空气来浇灭心头的焦灼和无能为力的燥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教学楼,穿过喧闹渐息的校园,一路走到这片熟悉的海滩的。直到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像一记耳光,狠狠拍打在他滚烫的脸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夕阳已经沉到了海平线以下,只余下大片大片燃烧的、绚烂到近乎悲壮的晚霞,将海水染成一片动荡不安的金红。海浪不再是白天温柔的絮语,它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沙滩,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哗!哗!”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重的心跳,又像是一声声无言的叹息。
武修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咸涩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找了个远离零星散步人群的僻静礁石,坐了下来。粗糙、冰冷的岩石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望着眼前这片浩瀚的、在暮色中翻涌着金红与深蓝的海洋,连日来,不,是数月来积压的疲惫、压力、困惑、还有刚才那猝不及防的心焦,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一块块清晰地浮现在心间。
海田…海田小学…
一年前,他还是松岗小学那个满怀憧憬、以为能安稳教书育人的年轻教师。叶水洪那张公事公办、毫无温度的脸,罗天冷那躲闪愧疚的眼神,还有宣布名单时会议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被“落聘”两个字狠狠砸懵的眩晕感和耻辱感,至今想起来,胃部还会条件反射般地抽搐。那是人生的谷底,黑得不见五指。他提着简单的行李,茫然地站在松岗小学门口,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前途茫茫,连回那个贫瘠山区的家都觉得无颜以对。
是李盛新校长!像一道光,劈开了那片浓重的黑暗。老校长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修文,来海田吧!我这里需要你这样的老师!”还有梁文昌主任,那个严谨的老教师,用他特有的方式表达着支持:“推广普通话,势在必行!武老师,你大胆去做!”这份雪中送炭的信任和机会,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他心底最深的感激。
然而,海田并非坦途。那该死的海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他和学生之间。他站在讲台上,卖力地讲解着鸡兔同笼,唾沫横飞,底下的孩子们眼神却透着茫然,甚至窃窃私语。那种挫败感,比在松岗落聘更让人煎熬。林方琼老师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偶尔飘过来的几句听不清的海话议论,像细小的针,无声地刺着他敏感的神经。他知道,这位资深教师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看他这个“空降兵”如何灰溜溜地败走麦城。
“妈的!”武修文低低咒骂了一声,随手抓起一块小石头,狠狠砸向涌来的海浪!石头没入水中,连个像样的水花都没溅起,瞬间就被吞没。像极了他初来时那种无处着力的憋闷!
转机…是怎么发生的?
是李校长和梁主任的力挺!是那场全校推广普通话的动员大会!更重要的…武修文的心猛地一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黄诗娴。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关于她的画面便汹涌而至,带着鲜明的色彩和温度。
第一次搭她的顺风车,在狭小的车厢里,他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鼻尖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馨香。她笑着跟他聊天,声音清脆得像檐下的风铃,驱散了他初来乍到的局促。
然后,是她敏锐地发现了他只吃白粥的窘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地,和郑松珍、林小丽一起,搞起了那个温暖的“国际厨房”。食堂的饭菜奇迹般地丰盛起来,他碗里的肉和菜总是堆得冒尖。他那时多傻啊!还以为是学校伙食改善了!直到那个傍晚,他撞见她偷偷往他饭盒里拨菜,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那一刻的震惊和心底翻涌的暖流,至今难忘。原来,那份“刚好剩下”的饭菜,是她小心翼翼的体贴,是她不动声色的守护。
还有他发烧那次…意识模糊间,是她清亮焦急的声音,是她用冰凉的小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是她笨拙却无比认真地照顾。他记得自己昏沉中抓住的那只柔软的手,带着令人安心的微凉。醒来后看到她趴在床边睡着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个疲惫的天使。那一刻,心底某个坚硬角落,轰然坍塌。
她的好,像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为他整理教案,帮他纠正发音,在他被学生气到郁闷时,递过来一块甜甜的糖,笑着说:“武老师,别跟小屁孩一般见识啦!吃颗糖,甜一甜!”她像个小太阳,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海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还有赵皓星老师!武修文想起那次年级组会议。赵老师,那个平时话不多、甚至有些严肃的语文老师,竟然主动提起:“武老师带的班,最近语文作业里的错别字少了很多,句子也通顺不少。推广普通话,确实有效果。”虽然只是平淡的几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武修文心中积压的委屈和不安。那是来自教学一线的、最实在的认可!比任何空洞的表扬都更有分量!那一刻,他差点没出息地红了眼眶。他知道,林方琼老师当时也在场,那表情…啧,够精彩的。
武修文的嘴角,在暮色中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些点点滴滴,此刻在脑海里回放,带着一种迟来的、巨大的甜蜜和酸楚。他以前怎么那么蠢!那么迟钝!竟然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只觉得她是个热心肠的好同事,好搭档。他沉浸在自己的教学、自己的文学世界里,像个瞎子!
“武修文!你真是个木头!彻头彻尾的木头!”
他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郑松珍叫他“风流才子”,他当时还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郑老师那双眼睛,怕是早就看穿了一切!她和林小丽那些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些关于“口味”的调侃…天啊!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耳根。所有人都看出苗头了,只有他这个当事人,傻乎乎地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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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骤然猛烈起来,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得他心绪翻腾。甜蜜的悸动之后,冰冷沉重的现实,像退潮后裸露出的嶙峋礁石,尖锐地硌在心上。
他和她…可能吗?
他是谁?一个来自穷山沟,靠着校长垂怜才在海田站稳脚跟的代课老师(虽然刚转正,但那种根深蒂固的卑微感没那么容易消散)。家里兄弟好几个,父母在贫瘠的土地里刨食,供他读完师范已是耗尽心血。他身无长物,只有一腔教书育人的热忱和几本翻烂了的书。他连请她吃顿像样的饭,都要精打细算好久。
她是谁?黄诗娴!本地渔民的女儿,家里有船,经济宽裕,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整个家族的宝贝疙瘩。她是那么明媚、美好,像海边最灿烂的朝阳。她值得拥有最好的一切,一个安稳富足的未来,一个能让她无忧无虑、继续发光发热的港湾。
而他武修文,能给得起什么?微薄的工资?一个看不到大富大贵前程的教书匠身份?还有那巨大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家庭背景和地域差异!同事们私下里那些关于“门不当户不对”的议论,他不是没听到过。黄诗娴的家人…他见过她父亲老黄一次,那个饱经风霜却眼神锐利的渔民汉子,看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种天然的疏离。她的母亲、伯母,还有那个据说很能干的哥哥黄海涛…他们会怎么看?会同意自家的宝贝女儿,跟一个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在一起?
巨大的自卑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的甜蜜憧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弯下了腰。他配不上她!这份认知像毒蛇的利齿,啃噬着他刚刚萌生的、小心翼翼的希望。
“武修文…你凭什么?”他对着翻涌的海浪,嘶哑地低语,声音被海风撕碎,“你连她为什么惊慌失措都帮不上忙!你连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挫败感和深深的自责,几乎将他击垮。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嘶吼的冲动。
他不能这样!不能永远活在自卑和被动里!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簇火花,虽然微弱,却顽强地跳动起来。
教学上,他熬过了最难的阶段,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么…人生呢?感情呢?难道就因为出身,就自动缴械投降?李校长看中的是他的教学潜力,梁主任支持的是他的坚持,赵老师认可的是他的努力带来的成效。那黄诗娴…她看到的又是什么?如果她看到的只是他武修文这个人,而不是他背后的山沟沟…他凭什么连尝试都不敢,就判自己出局?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强烈不甘和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在他胸膛里横冲直撞!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墨蓝与金红交织的、广袤的夜空。眼神里,那些迷茫和自卑,被一种近乎狠厉的坚定所取代。
未来!
他必须抓住未来!
进修!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迫切。
学历!能力!他要提升自己!
光靠一个中师文凭,在海田小学站稳脚跟已经不易,想要更进一步,想要真正配得上心中那个美好的期许……远远不够!他需要更系统的学习,更广阔的视野!
考师范?读在职?函授?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碰撞。
钱从哪里来?时间如何分配?会不会影响现在的教学?
这些都是拦路虎。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他武修文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为了走出大山,他吃过多少苦?现在,为了一个更明朗的未来,为了心底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渴望,他愿意拼尽全力!
“别人能做到的,我武修文,也能!”他对着大海,无声地呐喊。海浪轰鸣,像是在回应他的决心。
这时,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武修文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颤抖着手掏出来。会是黄诗娴吗?她怎么样了?那条该死的短信到底是什么?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让他瞬间失望,随即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李浩,他在松岗最好的朋友。
“喂?耗子?”武修文接通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修文!在哪儿呢?声音怎么蔫了吧唧的?”李浩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关切,“下班了吧?吃饭没?”
“嗯…在海边,透透气。”武修文含糊地回答,目光依旧无意识地扫视着昏暗的海滩,仿佛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海边?嚯,挺有闲情逸致啊!”李浩调侃了一句,随即语气变得有点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哎,跟你说个事,可能……跟你有点关系?”
武修文的心倏地一紧!
“什么事?”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就…叶水洪,你记得吧?”李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咱那位‘英明神武’的叶校长!”
叶水洪?这个名字像根冰锥,瞬间刺穿了武修文刚刚积聚起来的热血和决心!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一手将他推出松岗校门的人!
“他怎么了?”武修文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他栽了!”李浩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快意,“大跟头!就在今天下午的事!”
武修文屏住了呼吸,预感到李浩接下来的话,可能与他有关,甚至……可能与刚才黄诗娴收到的短信有关!那个让黄诗娴瞬间失色的发件人……难道是……
李浩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武修文心上。
“他被人实名举报了!举报材料直接捅到了教育局!内容……涉及违规操作教师聘任!特别提到了去年落聘的教师名单处理有重大猫腻!而且……”
李浩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举报人……好像就在你们海田那边!有人看到举报材料里,有海田小学的信笺纸!还有……跟海田某个老师有关联的证据!修文……这事现在传得有点风声了,叶水洪那边据说快疯了,到处打听是谁干的!你……你最近千万小心点!特别是……注意一下你身边人的动静!”
轰!
李浩后面的话,武修文已经听不真切了。他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举报叶水洪!海田小学的信笺纸!跟海田某个老师有关联的证据!
黄诗娴!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那个让她惊恐万状的短信!那个被她紧紧抓走的旧报纸包裹!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连起来!
难道……是她?那个明媚的、温暖的、总是默默关心他的黄诗娴……她竟然……去举报了叶水洪?为了他?
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比刚才所有的情绪加起来还要猛烈!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随之而来的滔天担忧,以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心疼和恐惧,瞬间攥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她怎么能?她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叶水洪那种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那条短信…是不是叶水洪的威胁?或者…是别的什么可怕的消息?
武修文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差点被脚下的礁石绊倒!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找到她!立刻!马上!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因为他而陷入任何危险!
他对着电话那头的李浩急促地吼道:“耗子!我知道了!谢了!回头再说!”
不等李浩回应,他狠狠按断了电话!转身就要朝着来路狂奔!
在他转身的刹那!
借着远处码头微弱的光线和天边最后一丝残霞,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侧后方几十米外,靠近一片黑黢黢礁石群的沙滩上,一个纤细的、熟悉得让他心尖发颤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是黄诗娴!
她面对着大海的方向,海风吹得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衣衫凌乱飞舞,背影在暮色四合的苍茫海天之间,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脆弱,那么……孤绝。
黄诗琳似乎没有察觉到武修文的存在,只是定定地望着翻涌不息的海浪,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在她前方不远处的海浪边缘,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衣服的男人身影,正一步步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朝她走去!
武修文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谁?
他要对诗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