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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基因中的密语(第1/2页)
北大西洋的寒风,如同无数把被冰霜女神亲手锻造的刻刀,带着刺穿灵魂的凛冽,无情地刮过“真理探寻者”号的钢铁船舷。这艘外表斑驳、覆盖着经年累月盐渍与冰层撞击痕迹的破冰船,其内里却经过蔷薇十字会不计成本的改造,引擎、导航与科研设备均属顶尖。它像一位沉默而坚韧的巨人,正以无可阻挡的姿态,切开墨蓝色、如同沸腾铅液般的汹涌海浪,坚定不移地向南行驶。天空是压抑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浓重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一切光线吞噬殆尽。海鸥那象征着生机的鸣叫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船体引擎持续低沉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心跳,以及海浪永无止境、一遍又一遍拍击船舷的咆哮,共同构成一曲专属于孤独航行者、混合着决心与悲怆的冰冷挽歌。
船内,气氛与外部环境的严酷形成了内在的统一,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虽然他们在阿尔卑斯山的冰雪与岩石间,凭借特蕾莎的牺牲和莉亚的及时援手,暂时摆脱了“守望者”如影随形的纠缠,但每个人心底都如同明镜一般清楚,他们并非逃离,而是正主动驶向一个更庞大、更黑暗、更危险的漩涡中心。南极——那片被亿万年冰雪覆盖的白色大陆,其冰盖之下隐藏的“终焉图书馆”,如同一个存在于传说中、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引力源,不仅吸引着他们前往探索,更以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压迫着他们的神经,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未知的敬畏与警惕。
叶舟,作为这一切的核心,几乎将自己完全囚禁在了船上那间由货物舱改装而成的简易实验室里。这里成了他与外界隔绝的孤岛,也是他思维驰骋的无垠宇宙。阿尔卑斯山基地那个震撼性的发现——那个潜藏在人类基因组浩瀚海洋的非编码区、如同幽灵般存在的“标记”,那个由某个早已消逝的上古文明留下的、关乎种族命运的异常信息结构——像一枚投入心湖的巨石,在他脑中激起的涟漪从未平息。这不仅仅是一个足以颠覆现有生物学范式的学术突破,它更关乎对人类本质的重新定义,关乎那个高悬于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大过滤器”的真相,以及那微乎其微,却必须抓住的、打破这残酷循环的可能路径。
他面前巨大的全息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双螺旋结构正在以一种近乎神圣的缓慢速度优雅地旋转,其中一段被高亮标记、通常被视为“垃圾DNA”的区域,正以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振动着,模拟着他根据蔷薇十字会古老文献和《光之书》片段推导出的、“觉醒序列”初步频率响应模型。旁边,是瀑布般流淌的、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不断跳动的能量波形分析图,像一串串等待破译的密码,诉说着生命最深处的秘密。
“共鸣是存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叶舟下意识地用手指揉着因缺乏睡眠而酸胀的太阳穴,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在只有仪器嗡鸣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手指并未停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飞舞,调整着频率、振幅、相位等等参数的细微变化,试图捕捉那最完美的谐和点。“但太微弱了,而且极不稳定,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这种感觉……就像试图用一根轻飘飘的羽毛,去拨动一把重达千钧、锈迹斑斑的远古巨锁。”
他不禁回想起在阿尔卑斯山基地,利用初步合成出的“声-光”复合序列,对培养皿中人类细胞进行的那些初步实验。结果虽然令人振奋——细胞活性出现了短暂的、超出常规的跃升,线粒体功能增强,甚至表现出某种难以解释的电磁敏感性——但这更像是一种被外力激发的、本能的应激反应,而非内在潜能真正意义上的、可持续的“觉醒”或“解锁”。如何将这种微弱的、转瞬即逝的共鸣效应放大、稳定下来,并安全地应用于远比培养细胞复杂亿万倍的人体神经系统,尤其是涉及到意识、感知等高级功能的脑区,是横亘在他面前,如同南极冰盖般巨大的科学和伦理难题。
他暂时关闭了基因模型,调出了蔷薇十字会档案库中所有关于人体潜能、精神超越的古老记载。诺斯替教派追求的、需要通过内在启示才能获得的“灵知”(Gnosis),认为物质世界是牢笼,精神需要唤醒才能回归神圣本源;道家内丹术追求的“金丹”凝结,讲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试图在人体内构建一个与宇宙同构的能量系统;印度瑜伽体系精细描述的三脉七轮学说,强调通过修行唤醒沉睡在脊柱底部的昆达里尼能量,逐层提升意识……这些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时代的神秘主义描述,往往语焉不详,充满了象征和隐喻,如同破碎的镜片,折射出模糊的光芒。但叶舟以一名顶尖物理学家的敏锐,捕捉到其中反复提及的核心概念——“共振”、“谐和”、“内在之光”、“能量通道”,这些概念与他正在研究的、基于物理频率的基因“标记”激活理论,在底层逻辑上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跨越时空的呼应。
“也许关键不在于‘刺激’的绝对强度,那可能只会导致损伤或排斥反应,”叶舟陷入了更深的沉思,目光仿佛穿透了实验室的金属墙壁,投向了宇宙的深处,“而在于‘频率’的精确匹配,在于找到那个独一无二的、能与‘标记’产生完美共鸣的‘钥匙孔’……就像一把构造极其精密的钥匙,必须严丝合缝,角度、齿痕分毫不差,才能悄然打开那把古老的锁。这个‘标记’既然是上一个文明周期,或者某个星际访客留下的,那么打开它的‘钥匙’,其原理也必然符合某种超越我们常规三维认知的……‘神圣几何’或‘宇宙数学’。”
他的思绪飘向了《光之书》中那些蕴含着时空奥秘、令人费解的几何图案,它们似乎与蜂巢结构、贝壳螺旋、星系旋臂有着内在的联系;想起了牛顿大量未公开的手稿中,那位科学巨匠试图用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去描述神性法则、寻找宇宙终极答案的执着努力。或许,答案一直就在那里,从未真正消失,只是隐藏在了历史断层与科学前沿那看似对立、实则可能交汇的阴影之中,等待着被具备相应知识与悟性的人重新发现、重新拼合。
与叶舟近乎与世隔绝的埋头研究形成鲜明对比,艾莉丝更多的时间是待在船舱那间狭小却装备齐全的战术准备室,或者直接站在开阔而寒风凛冽的甲板上。她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反复锤炼着自己的身体和意志。蔷薇十字会为他们准备的极地作战装备,每一件都被她拆解、检查、保养、再组装无数次——能有效对抗零下数十度极端低温、并在特殊纤维层中编织了柔性防弹材料的白色迷彩服;加装了最新一代热成像、夜视、能量波动探测模块,并能与个人终端实时数据同步的战术头盔;以及那个根据特蕾莎遗物中解析出的“守望者”信标信号特征,紧急制造出来的、尚处于原型阶段的便携式信标***。她的动作精准、机械、一丝不苟,仿佛要将这些装备的性能和使用手感烙印进自己的肌肉记忆里。
然而,在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时常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目光飘向远方那无尽翻涌、灰暗沉重的海面。特蕾莎牺牲的场景,如同一个被烙铁烫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在每一个寂静的间隙,便会带着鲜明的痛楚浮现。她与特蕾莎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从最初的互相警惕、试探,甚至隐含对抗,到后来在威尼斯水道、阿尔卑斯雪山等一系列生死考验中,逐渐建立起的那种无需言说、基于绝对专业能力和共同目标的信任与默契……这一切,最终却以那种极端惨烈、充满象征意义的方式戛然而止。这种失去,不同于她之前失去波西米亚石匠会那个组织依托时的迷茫与愤怒,那是一种更私人、更尖锐、更刻骨铭心的痛楚,混合着未能并肩战至最后的遗憾与深切的哀悼。
“我们都会死,艾莉丝,”她仿佛能听到特蕾莎那总是带着冷静、甚至有些疏离,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疲惫与了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重要的是,为何而死,以及……在死亡降临之前,我们是否真正活过,是否尽了全部的努力。”
为何而死?为了阻止“守望者”可能正在执行的、针对全人类的、冷酷如同格式化硬盘般的“清理”计划?为了揭露那个可能囚禁了地球文明亿万年的、关于“大过滤器”的残酷真相,让后来者至少拥有知情和反抗的权利?还是……仅仅是为了向那些夺走特蕾莎生命、视人命如草芥的“守望者”混蛋们,讨回一笔血债?
艾莉丝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冰冷坚硬的武器,那熟悉的触感让她翻涌的内心稍微平静下来。复仇,是她此刻最直接、最炽热的动力源泉,但她内心深处明白,这团复仇之火,或许能照亮前路的一段,却不足以支撑她走完接下来注定更加艰险、更加漫长的道路。她需要更大的意义,更坚实的信念支撑,就像叶舟那样,被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终极知识的求知欲和某种悲天悯人的拯救使命感驱动着。但那种境界对她而言,似乎还有些遥远和隔膜。此刻,她能把握的,也是最实际的,就是确保自己足够强大,足够警惕,装备足够精良,能在接下来的、注定惨烈的战斗中活下去,并且……保护好叶舟——这个看似文弱,却可能握有打开一切死结之唯一钥匙的物理学家。
船长是一位名叫沃爾夫岡的中年男人,有着日耳曼人典型的刚毅面容和沉默寡言的性格。他曾是联邦国防军资深的极地运输专家,驾驶破冰船往返于南北极超过二十年,后来不知因何缘由被蔷薇十字会招募。他偶尔会和站在甲板上吹风的艾莉丝相遇,两人往往只是沉默地点头致意,目光交接的瞬间,交换着对这片严酷海洋的共同认知。但有一次,当远方开始出现零星闪烁的、如同钻石碎屑般的浮冰时,沃爾夫岡罕见地主动开口,他低沉的声音如同脚下深不见底、暗流涌动的海水:
“南极……这片白色沙漠,它不在乎你是谁,来自哪里,也不在乎你为何而来,怀揣着怎样的理想或野心。”他目光平视着前方海天相接的灰暗界线,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量,“它只会用最纯粹、最直接的方式,测试你的极限——不仅仅是肉体对寒冷的耐受,更是孤独对精神的侵蚀,以及……在绝对寂静和隔绝中,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如何被放大、具现。做好准备,卡德拉女士,真正的战斗,在你们踏上冰原、面对任何敌人之前,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艾莉丝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位饱经风霜的船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与极地环境融为一体的冷静与权威。她点了点头,没有用语言回应。她明白,沃爾夫岡指的绝不仅仅是自然环境的考验。这片大陆本身,就是最大的试炼场。
航程并非一帆风顺的坦途。在船只试图穿过被称为“咆哮西风带”的南纬40度至60度海域时,“真理探寻者”号遭遇了一场即使在夏季也堪称罕见的猛烈风暴。气象雷达上那片预示着不详的深红色的区域,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扩散,很快,原本就汹涌的海面彻底沸腾。十几米高的巨浪如同移动的、墨蓝色的山峦,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一次次将数千吨重的船体高高抛起,仿佛玩具般扔向浪尖,又紧接着狠狠砸下,落入深不见底的波谷。钢铁骨架在自然之力的无情蹂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随时会解体的**和嘎吱声。船舱内,所有未被严格固定的物品都成了危险的抛射体,尽管提前做了准备,依旧传来零星的碰撞和碎裂声。所有人都被迫固定在座位上或床铺上,系着安全带,忍受着剧烈的、无规律的颠簸和失重感的反复折磨,肠胃翻江倒海,脸色苍白。
叶舟在实验室里,紧紧抓住被焊死在地板上的固定把手,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他看着周围那些被高级防震锁牢牢固定的精密仪器,虽然避免了损坏,但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仍在疯狂跳动、扭曲,一些敏感的传感器读数甚至出现了短暂的乱码。在这种极致、狂暴的自然伟力面前,他感觉自己和他所研究的那些精妙绝伦的理论、那些试图解读生命与宇宙奥秘的尝试,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敬畏,以及对前方未知路途的忧虑,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艾莉丝。她所在的舱室同样颠簸剧烈,但她却显示出超乎常人的冷静和适应力。她甚至在某些相对“平缓”的间隙(尽管依旧晃动得厉害),解开了部分安全固定带,尝试在倾斜摇摆的船舱中小心翼翼地移动,测试自己在极端不稳定环境下的平衡能力、核心力量和反应速度。对她而言,这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生存考验,更是一种主动的、模拟在恶劣环境下作战的战前适应性训练。每一次在船体倾斜时稳住身形,每一次在物品滑落时敏捷地闪避,都是她对自身极限的探索和拓展。她的眼神锐利,呼吸平稳,仿佛将外界的风暴内化为了淬炼自身的熔炉。
这场狂暴的洗礼持续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仿佛没有尽头。当风浪终于如同耗尽力气的猛兽般渐渐平息,铅灰色、厚重如棉絮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投下几缕惨淡却珍贵的阳光时,船上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出窍,虚脱般地松了口气。但沃爾夫岡船长和他那支经验丰富的船员们没有丝毫停歇,甚至没有时间去安抚受惊的神经,立刻投入了紧张有序的工作中,检查船体结构是否有损伤,动力系统是否正常,导航设备是否精确……每一个环节都关乎接下来的生死。
“我们损失了大约三十个小时的航程时间,船体外部一些非关键部位有轻微变形和擦痕,但主体结构和核心设备无恙。”沃爾夫岡通过船内加密通讯频道,向叶舟和艾莉丝通报情况,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预计四十八小时后,我们将抵达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预定秘密补给点,在那里进行最后的燃料和物资补充,然后转向,正式切入南极大陆外围的密集浮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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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穿越西风带后、抵达补给点之前这段相对平静的航行期,叶舟与远在某个未知地点的蔷薇十字会总部,保持着断断续续、时强时弱的加密卫星通讯。带宽有限,他只能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争分夺秒地将近期在船上对“觉醒序列”的进一步理论思考、优化后的频率模型、以及基于艾莉丝稍后那次实验的初步模拟数据,压缩打包,发送回去,请求“守护者”和总部那些汇聚了各领域顶尖人才的智囊团协助分析计算,提供新的思路。
回馈的信息在经过数小时的延迟后,终于抵达,带来了一丝令人振奋且方向更明确的可能性。总部一位资深的符号学家与一位理论物理学家合作,结合了对《光之书》几何语言的破译进展与古老炼金术符号体系中关于“点石成金”(象征物质与精神的嬗变)的隐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那个隐藏在基因深处的“标记”,其激活机制可能并非简单的线性或平面共振,而是需要一种更复杂的、“多维共振”。不仅限于物理层面的声波和特定频谱的光波,可能还需要引入一种更为玄妙的、“意识场”的参与(一种假设性的、由集体或高强度个体意识产生的能量-信息场),或者,利用某些极其罕见、能够扭曲局部时空结构的“奇点物质”(ExoticMatter)作为催化剂,以创造出能触及基因信息高维结构的“共振腔”。
“奇点物质……时空结构……”叶舟盯着屏幕上这几个关键词,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这让他立刻想起了在威尼斯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们从“守望者”手中夺取的那一滴被某种未知力场完美禁锢、处于绝对稳定状态的反物质。难道……那东西不仅仅是启动“终焉图书馆”某个核心装置的“物理钥匙”,同时也可能是……触发人类自身“觉醒”的、某种意义上的“精神催化剂”之一?这个想法太过超前,太过大胆,也太过危险。反物质所蕴含的能量是毁灭性的,其与正物质相遇时释放的效率极高,稍有不慎,控制力场失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都足以将整艘“真理探寻者”号乃至周边海域瞬间汽化。如何能将如此狂暴、不可控的能量,应用于精细到纳米级别、脆弱无比的基因层面操作?这简直像是在用恒星熔炉来点燃一盏油灯,其间的控制难度超乎想象。
他将这个极其危险却又无法忽视的想法,标记为最高优先级的待验证项,但在找到绝对安全(如果存在的话)的实验方法之前,绝不能轻易尝试。他将其加密存储在最深层的文件夹中,如同封存了一个诱人却致命的潘多拉魔盒。
同时,总部也传来了一个不容乐观的警告信息。他们的情报网络监测到,“守望者”这个神秘组织的活动频率,在全球范围内近期的显著提升,尤其是在几个历史悠久的、专注于人类起源和基因进化研究的机构,以及几处重要的古生物化石富集区,都发现了他们人员活动的蛛丝马迹,甚至有迹象表明他们试图侵入这些机构的数据库。这表明,叶舟关于基因印记的理论方向,很可能也同样触及了“守望者”最敏感的核心神经。他们或许也在平行进行着类似的研究,试图掌握或反向控制这种“标记”;或者更糟糕……他们正在试图系统地清除、掩盖所有与这方面相关的证据、研究数据和可能的“知情者”——包括那些可能天生就带有更活跃“标记”的个体。
这个消息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穿过叶舟的脊柱,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一种道德上的重压。他们不仅仅是在与时间赛跑,更是在与一个强大而隐秘的对手,进行一场关乎人类命运的竞赛。他们必须加快速度,必须在“守望者”采取更极端措施、或者抢先一步找到控制方法之前,揭开“终焉图书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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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开始进入南极辐合带以南的浮冰区。最初,只是海面上稀疏点缀着的、如同白色花瓣般的碎冰,随着破冰船的前进轻轻荡漾开。但随着纬度持续升高,气温进一步骤降,浮冰变得越来越大,形态也愈发多样,有时是平坦如广场的冰原碎片,有时是嶙峋崎岖、如同小型山脉的多年积冰。它们越来越密集,如同散落在墨蓝色棋盘上的白色棋子,有时甚至需要“真理探寻者”号亮出它真正的、引以为傲的破冰能力,调整压舱水,用经过特殊加固、呈钝角设计的船首,以计算好的角度和力量,一次又一次地碾开前路的阻碍,船体随之传来沉闷而有力的撞击声和冰层碎裂的咔嚓声。空气变得无比清冷、纯净,吸入口鼻时带着冰晶的刺痛感,仿佛能洗涤肺腑。天空呈现出一种在低纬度地区难以想象的、诡异的、近乎纯粹的蔚蓝色,与一望无际、闪耀着刺眼寒光的白色冰原,形成了极其壮阔、纯净而又令人心生渺小与敬畏的强烈对比。
南极大陆那巨大、沉默、仿佛亘古存在的轮廓,终于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陆地景象,而是一片巨大、超越人类日常经验尺度、闪耀着亿万年积累的寒光的白色荒原。它不像地球的一部分,更像是一个偶然闯入太阳系的、沉默的冰封星球,散发着拒人**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按照莉亚提供的、源自古老航海图的隐秘路线,以及从特蕾莎遗物中解析出的、关于“守望者”常规巡逻路线的信号弱點分析,“真理探寻者”号没有直接驶向南极半岛那些有各国科考站聚集、相对“热闹”的区域,而是沿着一条隐秘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航线,向着目标坐标——位于毛德皇后地深处的一个未经任何地图标记的、被巨大冰架环抱的海湾——迂回前进。
最后的这段航行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是对船长技术、船只性能和所有人耐心的极致考验。沃爾夫岡船长几乎不眠不休地待在舰桥,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高分辨率的冰情雷达屏幕和前方实时传回的影像,依靠着多年极地航行积累的、近乎直觉的经验,在迷宫般遍布冰隙、暗礁(被冰覆盖的水下山脊)和潜在冰崩区域的复杂冰海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唯一可能通行的路径。船员们高度紧张,轮流值守,时刻提防着可怕的、毫无征兆的冰山崩塌(Calving)和突然出现的、可能将船只困住的冰间水道(Leads)。
在这片被绝对寂静与纯粹苍茫所统治的领域,叶舟和艾莉丝,尽管性格和专长迥异,却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压迫感与敬畏感。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尽头,是所有生命信号的禁区,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在这里都变得模糊。而他们,这群携带者现代科技装备和古老秘密的闯入者,正要主动闯入这片生命禁区最核心、最隐秘的角落,去触碰一个可能决定文明存亡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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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预计抵达预定登陆点前最后一天相对平静的晚上,叶舟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和风险评估后,终于通过内部通讯器,将艾莉丝请到了他的实验室。他看起来异常疲惫,眼窝深陷,头发也有些凌乱,但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火花。
“艾莉丝,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进行一项……具有一定前瞻性,但经过我严格安全性评估的实验。”叶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稳,但艾莉丝还是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艾莉丝微微挑眉,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更详细的解释。她习惯了叶舟这种沉浸在研究中的状态,但也深知他通常不会轻易提出这样的请求。
叶舟深吸一口气,转身在全息控制台上快速操作了几下,调出了一段经过他连日来反复优化、简化,并加入了最新安全阈值算法的频率序列。这段序列去除了所有在模拟中可能产生强烈生理不适、神经超载或潜在细胞损伤的高能频段,只保留了最核心的、旨在与基因“标记”产生最基础、最微弱谐波共鸣的特定频率组合。屏幕上,这段序列以不断变化、散发着柔和蓝色与金色微光的复杂波形图形式展现出来,伴随着一组组跳动的参数。
“这是我基于目前所有的理论模型、古老文献记载以及超级计算机模拟结果,合成的一段我认为‘相对安全’的初始频率序列。”叶舟指着屏幕解释道,语气谨慎得像是在拆解一枚炸弹,“它的理论目标,是……嗯,非常轻微地刺激、或者说‘轻触’那个基因‘标记’,可能会带来一些短暂的、非特异性的感知增强效应,比如注意力更易集中,思维更清晰,或者对周围环境中微弱的能量、磁场变化更敏感。理论上,它应该不会引起明显的生理不适或意识改变。”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向艾莉丝,“在进入‘终焉图书馆’那个完全未知的环境之前,我们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这种‘觉醒’可能带来的实际效果、具体感受以及任何潜在的副作用。纸上谈兵永远无法替代切身体验。而你是我们当中身体素质、意志力、心理稳定性和对潜在危险感知能力都最强的人……”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非常明确。他希望艾莉丝能作为第一个人类志愿者,亲身体验这段经过他精心“修剪”的“觉醒序列”。
艾莉丝沉默着,目光从叶舟脸上移开,重新投向屏幕上那组不断变幻、仿佛蕴含着某种生命律动的频率图谱。她非常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任何对基因和神经系统进行的、超出常规理解的干预,无论理论模型看起来多么完美,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甚至是灾难性的后果。基因是生命最底层的代码,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她也同样深刻地明白叶舟的考量。他们面对的敌人强大而神秘,前方的道路布满荆棘,任何一点实际的数据和经验,都可能成为关键时刻生与死的分界线。如果永远停留在理论推演和动物实验阶段,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有多大的风险?我要听你最真实的评估,叶舟,不是安慰性的概率。”她直接问道,目光如炬。
叶舟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根据我目前所有的模型和安全阈值设定,理论风险概率低**分之三,并且主要是轻微的、可逆的短暂头晕或感官过敏。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强调着科学的局限性,“我必须诚实地说,未知永远存在。我们对这个‘标记’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它对不同个体的反应可能存在差异,甚至可能引发某些……我们目前无法探测的、更深层次的连锁反应。你可以拒绝,艾莉丝,这完全是你个人的选择,我绝不会因此有任何想法。我们可以继续寻找其他更保守的验证方法,或者等待总部那边有新的突破。”
艾莉丝没有犹豫太久。特蕾莎冷静而坚定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肩头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变得更加清晰。如果连这一点可控的风险都不敢承担,如果总是期待更安全、更稳妥的方案,那么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面对“终焉图书馆”内那注定远超想象的未知,更没有资格去挑战“守望者”和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庞大势力。
“需要我怎么做?”她平静地问道,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个普通的请求。
实验在实验室中央经过清理和严格屏蔽的区域进行。艾莉丝坐在一张特制的、能够监测并稳定生命体征的隔离椅上,身上连接着多个高精度传感器,实时监测着她的心率、血压、脑电波、皮肤电反应等一系列生理指标。叶舟再次检查了所有设备,确认了安全protocols全部启动,应急干预程序处于待命状态。然后,他启动了那台经过改装的、能够输出复杂“声-光”复合序列的发生器。
一段融合了特定谐波、几乎低于人耳听阈的声波,通过高保真的骨传导耳机,直接传入艾莉丝的颅骨;同时,一组对应特定频率的、极其柔和、色彩不断微妙变化的光脉冲,通过精心设计角度的微型投影仪,投射在她的视网膜周边区域,避免直接刺激中心视野。
最初几分钟,一切平静。监测屏幕上的各项数据曲线平稳地波动着,处于艾莉丝正常的基线水平。她闭着眼睛,全身放松但保持警觉,按照叶舟的要求,实时报告着自己的感受。
“没有特殊感觉,只有轻微的白噪音和光感。”她报告道。
叶舟紧盯着屏幕,手指放在中止程序的虚拟按钮上,准备随时停止实验。
然而,就在他准备下达停止指令的前一刻,艾莉丝原本平稳的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绷紧,仿佛猎豹感知到了风中一丝异常的气息。
“等等……”她低声说,声音比刚才略微低沉,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捕捉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有一种……很轻微的‘回声’。不是在耳朵里听到的那种,更像是……在思维的最底层,在意识的背景噪音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产生了一圈微弱的、扩散开的涟漪。”
她继续描述着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周围环境那些原本被忽略的、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船体金属骨架因温差和压力变化产生的细微应力**、远处冰层内部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