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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一章【玉婆婆】（6600）
类似这种无法无天的法外之地，这种套路陈言是知道的。
先在市场里瞄，瞄上一个应该是懂点门道的客人，瞄准对方应该是生面孔，外来的。
然后，判断对方的...
夜色如墨，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城东老区的风穿过断壁残垣，在空荡的楼道里打着旋儿，卷起几片焦黑的纸屑，像亡魂低语时抖落的灰烬。林辰靠在墙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幻境中火焰灼烧的错觉，胸口闷痛如压巨石。那一口血不是偶然，而是灵魂裂痕被强行撕开的征兆??他清楚得很，却不愿说。
苏雨扶着他下楼，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中的余魂。她的手很稳，可指节泛白，泄露了内心的颤抖。“你得休息。”她重复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了。”
“还没完。”林辰抬头望向天空。云层稀薄处，星河隐约可见，彼岸之河正缓缓流淌，银光如纱覆于城市之上。“你看那边。”他指向东北角，瞳孔微缩，“有东西在动……不是普通的执念。”
苏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骤然拧紧。那片区域的星空似乎扭曲了一下，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搅乱，星光碎成斑驳点点。紧接着，一股阴寒自地底升起，空气凝滞，连风都停了。
“这不是迷途之魂。”她低声说，握紧了腰间的银刃，“这是……反噬。”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震颤。一道裂痕从旧公寓外墙蔓延而出，如同蛛网般迅速扩散。裂缝深处，幽蓝的火苗悄然燃起，不烫人，反而吸走四周温度，将砖石染上霜色。那是“冥烬”，传说中彼岸河畔焚烧执念失败者所化的冷焰，唯有极度怨恨与不甘才能催生。
林辰猛地推开苏雨：“退后！”
下一瞬，火焰喷涌而出，化作人形轮廓??一个披发女子，双目空洞，嘴角裂至耳根，身上缠绕着层层锁链般的符文，正是地魂界禁锢叛逃引魂者的“缚魂印”。她张口，无声嘶吼，却让整个街区的空气炸裂出波纹。
“她是……上一任引魂人？”苏雨倒吸一口凉气。
“不止。”林辰咬牙站直身体，掌心凝聚起微弱银光，“她是被地魂抛弃的存在，执念太深，回不了彼岸，也入不了轮回。现在，她想强行打通两界通道，用自己的痛苦唤醒所有未安息之魂。”
女子猛然抬手，锁链崩断，冥烬暴涨，瞬间吞噬半栋楼。热浪逆流而上，竟使夜空乌云翻滚，雷声隐隐。更可怕的是，远处天际，其他几处废弃建筑、荒庙坟场也开始泛起类似蓝焰??她在共鸣，她在召唤。
“她要掀起一场亡魂暴动！”苏雨脸色煞白，“如果让她成功，阴阳界限就会彻底紊乱，活人会在梦中被拖入地魂，城市将成为永夜鬼域！”
林辰闭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一次使用灵力，都是在消耗那仅存三分之二的灵魂；每一次对抗黑暗，都在加速自身的消散。但他也知道，若此刻退缩，不只是这座城市沦陷，更是辜负了那个曾在阵法中央为他流泪的女孩，辜负了母亲临终前紧握银刃的手，辜负了彼岸河畔无数等待渡引的目光。
“帮我撑三分钟。”他睁开眼，眸中已有星河流转，“我要用引魂铃开启‘归墟调’。”
“不行！”苏雨一把抓住他手腕，“那是禁忌之音！历代引路人只有在牺牲自己时才会奏响！它会抽干你的生命力，甚至……让你永远留在地魂边界！”
“所以我才需要你。”林辰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笑，“你的眼泪能护住我的地魂印记，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不会真正消失。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温柔，“我相信你会把我带回来，就像我一直带你走过每一个噩梦一样。”
苏雨嘴唇颤抖，终究没有再阻拦。她退至十步之外，横刃于胸前，银光缭绕全身，开始结印??那是她家族秘传的“守心阵”，以自身精血为引，构筑灵魂锚点，防止林辰迷失。
林辰盘膝坐下，双手捧起引魂铃。青铜古铃在他掌心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悲鸣。他闭目凝神，舌尖轻抵上颚，气息沉入丹田，继而沿着经脉逆行而上，直贯脑府。这是最古老的引魂术式，需以魂为弦，以命为谱。
第一声铃响，如晨钟破雾。
整片城区的灯光同时熄灭，连月光也为之一暗。冥烬人形停滞片刻，发出刺耳尖啸。林辰额头渗出血珠，那是灵魂被抽取的痕迹。
第二声铃响，似晚钟送葬。
天空裂开一道细缝，彼岸河的星光倾泻而下，形成螺旋状光柱笼罩旧楼。那些原本躁动的蓝焰开始退缩，化作点点萤火四散逃逸。但那女子却不退反进，竟迎着光柱冲来，口中终于发出第一句清晰话语：
“我不走！他们都不该走！活着的人凭什么忘记我们？！”
第三声铃响，仿若天地同泣。
林辰浑身剧震，七窍溢血，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是生命本源急速流失的象征。然而，铃声并未停止，反而在空中交织成一首古老歌谣，旋律哀婉，却又蕴含无尽安抚之力。那是《归墟调》的真意：不是驱逐，不是镇压，而是理解、接纳与告别。
光柱中，景象变幻。不再是废墟与烈火，而是一座温馨小屋，桌上摆着生日蛋糕，小女孩笑着扑进母亲怀里。那是女子生前最后的记忆??她曾是个温柔的母亲，因丈夫出轨心碎自杀，死后发现女儿也在抑郁中离世，怨恨由此滋生，不肯接受轮回。
“妈妈……”虚影中传来稚嫩呼唤。
女子猛然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彼岸桥头，笑容恬静。“你说过要陪我长大……可你走了。”小女孩轻声道，“但我原谅你了。因为我现在很快乐，每天都有星星陪着我睡觉。”
女子怔住，泪水从空洞的眼眶滑落。
“对不起……妈妈错了。”她跪倒在地，声音破碎，“我不该让恨毁掉一切……不该拉别人一起堕入黑暗……”
她的形体开始瓦解，冥烬转为暖橙色火光，如秋叶般飘散。最后一刻，她望向林辰，嘴唇微动：“谢谢你……让我听见她的声音。”
光柱收束，星河回归天际。大地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辰倒在血泊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苏雨冲上前将他抱入怀中，眼泪砸在他脸上，与血混在一起。
“醒过来……求你醒过来！”她哭喊着，拼命摇晃他，“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你说过的！”
就在这时，那些由她眼泪化成的灵火再度浮现，环绕二人旋转，渐渐汇入林辰体内。他的心跳恢复了些许节奏，唇色稍转红润。
“他还活着。”一个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执灯人的虚影再次出现，立于院中老槐树下，手中提着一盏幽绿灯笼。“《归墟调》虽险，却非绝路。真正救他性命的，是你的眼泪，是你们之间的羁绊。这世上，唯有真心可逆生死。”
“他还能好吗？”苏雨哽咽问。
“要看他自己。”执灯人叹息，“灵魂残缺不可逆，但他已超越常理。只要还有人愿意记住他，只要还有迷途之魂需要他，他就不会真正死去。但这代价……也会越来越重。”
苏雨低头看着怀中人，轻轻抚摸他苍白的脸颊。“那就让我一直记得他。”她喃喃道，“哪怕百年之后，我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也会跟孙子讲：‘从前有个傻瓜，总说自己不行，却一次次把别人带回光明。’”
林辰睫毛微颤，竟勾起一丝笑意。
数日后，小院恢复平静。林辰依旧每日打坐调息，只是行动更加迟缓，偶尔会突然失神，像是听见了谁在远方呼救。苏雨寸步不离，不仅学会了辨识不同类型的亡魂波动，还开始整理母亲留下的手札，试图找出修复灵魂的方法。
某日午后，阳光正好。一只蝴蝶落在院中晾衣绳上，翅膀斑斓，尾端隐约有符文闪烁。
苏雨盯着看了许久，忽然起身冲进屋内翻找资料。片刻后，她拿着一页残图跑出来，对照蝴蝶翅膀上的纹路，脸色大变。
“这是‘魂蜕蝶’……地魂界传递紧急讯息的媒介！”她翻开手札记载，“只有当彼岸河出现异常波动，或是有大规模亡魂集体滞留时，才会现身人间！”
话音刚落，蝴蝶振翅飞起，绕着林辰翩跹三圈，随后朝西北方飞去。
林辰缓缓睁眼，望着那远去的身影，轻声道：“它们在等我们。”
“你是说……有人阻止亡魂渡河？”苏雨皱眉。
“不。”林辰摇头，眼中闪过一抹锐利，“是有人在制造新的亡魂。而且……目标明确。”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只蝴蝶身上，沾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他闭上眼，回忆片刻，“是医院的味道。消毒水，还有……死亡前最后一口呼吸的苦涩。”
苏雨心头一凛：“你是说……太平间？”
“不止。”林辰艰难起身，拿起挂在墙角的布袋，取出引魂铃，“是整个医疗系统。有人利用手术台上的生死一线，截取即将离体的灵魂，炼制成‘傀魂兵’，用来攻打地魂边界??他们想打开真正的永生之门。”
“疯子！”苏雨怒道，“那样做只会导致阴阳失衡，最终所有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可有些人，不怕世界毁灭，只求自己不死。”林辰苦笑，“贪婪，才是最顽固的执念。”
两人连夜赶往市第一人民医院。夜班护士反映，最近太平间频繁出现怪事：冷藏柜自动开启、尸体面部表情改变、监控录像显示有人影在凌晨三点准时出现在停尸房门口，但从不见其进出。
他们在地下二层入口布下符网，由苏雨持银刃警戒，林辰则以灵视探查。当钟声敲响三点整，空气骤然降温，走廊尽头浮现出数十具身穿病号服的身影，步伐整齐，眼神呆滞，胸口悬浮着漆黑晶核??正是被强行拘禁的灵魂核心。
“果然是傀魂阵。”林辰沉声道，“有人在这里设了‘摄魂仪’，专门捕捉临死之人最后一缕意识，再用科技手段固化控制。”
“是谁干的？”苏雨寒声问。
“看看就知道了。”林辰指向电梯井上方隐藏摄像头角落的一枚微型符印，“那是‘玄机阁’的标记。他们早就渗透进了现代医学体系。”
玄机阁??一个隐匿千年的组织，自称“替天续命”，实则不断尝试突破生死法则，追求个体永恒。历史上多次大规模瘟疫、神秘猝死事件背后，皆有其影子。
“不能让他们继续。”苏雨咬牙，“这些亡魂本可安息，却被当成工具！”
“但我们也不能硬闯。”林辰提醒，“这里毕竟是公共设施，一旦爆发灵力冲突，无辜者会被波及。必须找到中枢，切断能量源。”
他们潜入设备间，在一堆高科技仪器中发现一台外形古怪的金属舱，内部浸泡着一具年轻男子的遗体，脑部连接数十条导线，正不断释放微弱电波。舱体铭牌写着：“实验体07号??灵魂剥离成功率98.6%，可控性达标。”
“他在拿活人做试验！”苏雨怒不可遏，举刃就要劈下。
“等等！”林辰按住她手臂，“你看他手腕上的编号……和三天前失踪的大学生吻合。这些人根本没死！他们是被注射药物造成假死状态，然后进行灵魂抽取！一旦完成，就会被当作真正尸体处理掉！”
苏雨瞳孔骤缩：“所以太平间的尸体……很多都是‘未死者’？”
“没错。”林辰神色凝重，“我们必须救他们。但现在动手，会引起警报。得等到换班间隙，趁系统重启时突袭主控室。”
计划定下，二人藏身通风管道，静静等待。四个小时后，系统切换时刻来临。
林辰引爆预先埋设的符咒，干扰监控信号；苏雨破窗而入，一刀斩断主电源。趁着备用发电机启动前的十秒空白期，林辰冲入主控室，找到核心终端，输入破解代码??那是执灯人临别前留给他的“钥匙”。
屏幕闪现一行字：【是否终止所有实验？警告：此举将触发自毁程序，整栋大楼可能坍塌。】
林辰毫不犹豫按下确认。
警报狂鸣，红色灯光闪烁。地下层开始剧烈震动，水泥块簌簌掉落。傀魂们失去控制，纷纷瘫倒在地，胸口晶核碎裂，灵魂升腾而去，汇入彼岸星河。
“快走！”苏雨拽起林辰往外冲。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大楼时，一道身影挡在出口??白大褂，金丝眼镜，面容儒雅，手中拿着一支装有幽蓝液体的试管。
“可惜了。”男人微笑，“差一点，人类就能战胜死亡。而你们，毁了一切。”
“你是谁？”苏雨厉声问。
“陈昭明，玄机阁当代执事。”他推了推眼镜，“也是你们口中‘疯子’的一员。不过在我看来，真正疯狂的，是明知生命有限，还要假装坦然接受的人。”
林辰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掌控灵魂就是永生？你不过是恐惧死亡的懦夫。”
“恐惧？”陈昭明笑出声，“我只是不想像你父亲那样，明明拥有力量，却选择放弃！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因为他拒绝加入我们！所以我们让他‘意外’坠崖。”
林辰浑身一震，眼中怒火迸发。
“别激动。”陈昭明退后一步，“我可以放你们走。条件是??交出引魂铃。它比你们想象的更有价值。”
“做梦。”苏雨挡在林辰身前。
陈昭明耸肩：“那就一起埋在这儿吧。”
他捏碎试管，蓝色雾气弥漫开来，瞬间凝成一头巨兽形态??由百名失败实验体怨念聚合而成的“怨噬兽”，张口便吞下整片走廊。
林辰咬破舌尖，逼出最后一丝灵力，展开护盾。苏雨挥动银刃，引动铃声，试图净化怨气。两人且战且退，直至退无可退。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骤亮。
一道青影自高空俯冲而下，执灯人手持灯笼，口中吟唱古老咒文。灯笼光芒洒落，怨噬兽哀嚎溃散。陈昭明面色大变，转身欲逃，却被一道无形锁链捆住。
“你已被地魂通缉百年。”执灯人声音冰冷，“今日，清算之时。”
林辰靠在墙边，喘息不已，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沙哑开口：“你到底……是谁？”
执灯人回头，目光温和：“我说过了。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愿意为守护付出一切的人。”
大楼轰然倒塌，尘烟漫天。当救援队赶到时，只发现两名昏迷者被奇异藤蔓托举于废墟之上，毫发无伤。
一个月后，城市恢复平静。新闻报道称“医院事故系电路老化引发”，无人知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辰依旧住在小院，身体日渐虚弱，却坚持每日记录新发现的亡魂案例。苏雨则接手了母亲遗留的职责，成为正式引魂人，银刃之下，再无冤魂徘徊。
某个黄昏，夕阳熔金。
林辰坐在门前石阶上，听着远处孩童嬉闹，风吹过竹帘，铃声轻响。
“你说，我们还能走多久？”他问。
苏雨坐在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只要你还在，我就在。哪怕你变成一缕风，我也能听见你的声音。”
他笑了，仰望渐暗的天幕，轻声道：“快收了神通吧……”
这一次，回应依旧坚定：“还不行呢。还有人在等我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