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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未凉从高一刚进来那会儿，就爱往他身边凑。
说来惭愧，相处快一星期了，张不让也没记住对方的名字跟长相，只记得苏未凉总喜欢嬉皮笑脸的一下子出现在他跟前递上一根辣条，呲着牙道：“来吃根辣条吧。”
那个时候，张不让就静静地盯着苏未凉牙缝的那个辣椒籽，缓缓回绝了。
他似乎听见对方嘟囔了句，真是个安静的姑娘。
张不让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直到后来他总算对这个爱吃辣条的人有点印象了的时候，对方居然扭扭捏捏羞涩的递上了一封……情书。
说起来阿让哥情书收到的有很多，来自同性的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他表情终于有了点波动的捏着那薄薄的情书。
“我喜欢你。”对方中气十足的吼出这三个字，嗓门大的震天响。
其他人不怀好意的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张不让还记得那个时候苏未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抱着一种闪烁的期待，“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苏未凉那么扭扭捏捏的样子。
然后他把苏未凉揍了一顿。
张不让神色平静的把眉眼间的血给缓缓擦拭而去，田三捂着头很是虚弱的瘫在他的脚边，他低眉看了眼，毫无感情的冷冷对视，对方又是下意识的抖了下。
张不让一扯嘴角，抬眼环顾了四周，那些人的眼神或是畏惧或是厌恶或是……但依然只敢这么看着不敢上前。
他重新敛下眼，轻声抛下了三个字，“记好了。”
——凉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让你陪他一起出事。
田三听得懂张不让的言外之意，但他知道自己颤栗起来的心不是因为他威胁的话语。他就这么仰视着这个人的眉眼，苍白的被那乍然迸裂开来的血勾得绽放艳然。
他离开了。
田三虚软的被那些人给扶起来，他们又重新聚集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张不让，乱糟糟的声音听得田三有些恼火。
他摸了摸伤口，意料之中的一手的血，一个人似替他愤愤不平道，“看郑少怎么收拾他。”
“你话怎么那么多呢。”
“……”那人茫然且懵逼的看着田三，田三鄙夷道：“成天到晚屁话那么多，就你事最多。”
“……”
那人憋屈的不敢跟田三顶嘴，只是讪讪的住了口，田三已经别过脸懒得多看他一眼，意兴阑珊道：“滚开。”
眼神望着张不让离开的方向。
按照杨辉说的地方，张不让径直要上五楼，理所当然的被拦下了。
一二楼是最普遍玩乐的地方，越高的楼层花样越多，也越是身份不一般的人才能出入。
“我找人。”
守着楼层的人瞧着艳颤的模样，只以为是某个人带过来玩的，心思松散了一下，觉得这实在有些好看的过分了。光是他这么盯着看，就忍不住有点红了脸，憋不住道：“你看起来蛮正经的……”
张不让眉不知所以的挑了一下。
“别做这个了，不好。”
“……”
张不让很是干脆，“我是来找人的。”
很是痛快的被恋恋不舍的给放行了。
上了电梯，到了地方，刚从出里面出来就又被人守株待兔的给拦下了，笑容很是和蔼，和蔼中透着坚决，“这边请。”
到了这个时候，张不让内心毫无起伏，之前那点不祥的预感都慢慢不见了，因为真正的不祥已经面临到了他的眼前。
“阿让，好久不见呐。”
郑容予眼神紧锁着这个人，从他进门以来就牢牢地毫不放过。
虽说军训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张不让看起来没有任何被晒黑的痕迹，但他倒是发现他的阿让瘦了许多，衣服穿着都显得有些空荡了。
他盯着那尖瘦的下巴想着回头要给人多补补。
张不让只留意到房间没有他想要找的人，环顾了一圈都没发现有苏未凉的存在。
他蹙起眉，搞不懂郑容予把人弄哪儿去了，开门见山的不理会郑容予想跟他笑吟吟的叙旧一把，“凉子呢？”
郑容予暗下眼，“这么久没见了，你一上来就问别人么？”
他有点吃醋于这个称呼，张不让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喊他。
“我根本就不想见你。”
郑容予恍若未闻，朝他走过去，谁料他一动，张不让也微微往后一退避开着他。
郑容予注意到了这微小，脚步停顿在原地，贪恋的看着对方的眉眼叹息道：“你这样可真伤我心。”
张不让眉皱的更深了，“我问你，苏未凉在哪儿？”
他从来都不喜欢牵扯到别人，郑容予是知道的。
张不让这个人太过倔强的喜欢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抗，可是对方不清楚的是，不是什么事都是他能抗的了的。
总有张不让扛不住的一天。
总有张不让屈服的时候。
“你想知道，就先回答我的问题。”郑容予也不拖磨，眼神紧紧的盯着对方看，不放过对方一丝一毫的情绪，“给我你的回复。”
——跟不跟他好。
那些被张不让刻意遗忘掉的，郑容予抛出的问题以及表示等他军训回来时的答复。他一看见那个电话就反射性的想了起来，于是摁掉。
恍若没这个事情发生。
但现在对方步步紧逼的向他索取着他想要的回复，张不让敛眼讽刺的牵动着唇角，直视郑容予，一点一点的打破对方的幻想，“我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
心都要被凌迟碎掉了。
郑容予恍惚的想要是心真的能被掏出来，那他一定要捧给张不让看，上面的每一条裂缝都是为对方而裂开的。
他轻声道：“你还是不答应？”
这个陈述句还是被他带着希冀的颤抖的念成反问句。
他只差没委屈的再诉说一遍他面对对方时满腔的柔意跟喜欢，一看见他就欢喜的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在对方脚下供他踩踏。
连同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张不让无比清晰的一字一句打破郑容予的妄想，“我不喜欢你，甚至连看你一眼也多余。”
这纠缠的都让张不让觉得疲惫了，他最后冷淡的看了眼蓦然变了脸色的郑容予，在回顾依然没发现有苏未凉的痕迹的时候，失去了停留的耐心，转身就要离开。
郑容予有生以来头次那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人，“你敢走出这个门试试？”
张不让脚步一顿。
郑容予继续的含着孩子般的委屈威胁道：“你自己惹过多少人，你自己清楚。”
这一桩桩一件件不用郑容予摊开来细数给张不让听，就他刚刚那么怼了田三一顿，失去了郑容予的保护，也不清楚多少人蠢蠢欲动的跳出来想落井下石。
从前是郑予欢，后来是郑容予。
张不让低笑了声，郑容予诧异的看着对方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轻笑。
他扬着唇角，眉眼间还是昔日的骄矜不羁，郑容予看着看着就愣怔了，他怎么能够，不去得到这样的人呢。
他一定要得到啊，紧紧的，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用力的不让这个人企图想要逃脱。
他是他的。
只是他的。
“郑容予。”他说，“我要是怕，当初就不会惹。”
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么果断的姿态。
他就要离开了。
郑容予怎么只能这样看他的背影呢，从前看了不知道多少回，现在依然再看……太不甘心了，真的太不甘心了。
他脸色阴鸷下来，阴沉沉的看着张不让离开的脚步。
这可是对方逼他的。
他跟身后的人低语的吩咐了声，那人点点头表示明白的扬起手中的一样东西，对着说了几句话。
郑容予对着张不让的背影突然扬声，“张不让——”
“你还记不记得，你哥哥的那只手掌？”
那只被完整的切下来，放在盒子里，递送到他家来的手掌。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声音应该是张不让熟悉的，毕竟曾经在他耳边总是笑嘻嘻的喊着他阿让哥。
张不让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的脑子崩成了一根线，冲到那发出惨叫的房间里，猛然推开门。
他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人。
但他更宁愿自己没看见。
苏未凉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趴在桌上，血顺着桌子的弧度往下流，旁边是被一刀砍下的……
张不让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郑容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声音轻飘：“你说要不要切下他另一只手呢？”
他笑吟吟的看着对方蓦然苍白下来的侧脸，意味深长，“这都要看你啊。”
张不让没有回答。
苏未凉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是鲜活的充满了颜色的，怎么会像是现在这样颤抖的厉害的卷曲在这儿呢。
……他的手怎么还躺在另一边呢。
郑容予一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动手。
于是刚放下的刀又重新要挥下去。
苏未凉很喜欢吃辣条，每次说都不听，上课也在偷偷吃。但知道他不喜欢那味道以后，都避着他他吃了。
他还记得对方傻帽兮兮的笑。
一如当初穿着校服笑嘻嘻的看着他说，“我喜欢你。”
青涩的少年仰着头眼神饱含着期待雀跃，就这么亮晶晶的望着他看，“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啊。”
“我答应。”
刀停在了半空。
张不让还是难涩的说出了那三个字，深深的低着头，呓语似地呢喃，“我答应。”
郑容予缓缓地，满意的笑了。
总有张不让屈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