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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蓝的天空被圆月铺满柔和的光晕,树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很是好听。
精致的宫灯,发出昏黄静谧的光芒。
一名男子坐在床的一边,维持着一个古怪的姿势。细看之下,原来是那从服役园逃出来的姑娘,在昏迷中仍死死抓着他的一方锦袍。
男子面目中并没有怨怪的神色,尽管这姿势维持的有些疲累,在他眼角眉梢仍能看到神采与光芒。
“殿下,您今日耽误了礼佛不说,这被一身份卑贱的罪奴扯着衣袍成何体统啊!她得殿下眷顾,死罪可免,断她一臂,也是她该得的!“
“够了“那男子不悦的皱眉“谁教你们如此暴虐,人生下来皆有血有肉,身体发肤,也皆受之父母,若以贵贱论,王室贵族可随意草歼平民,天下可还有法度可言?难道要处处冤情,处处哀鸿?这样吧,本太子先把你舌头割下来如何?“
那太监常喜慌忙跪下“殿下说的是,小的妄言了“
“算了算了...“太子苏郁勾了勾唇,随意摆了摆手“割了你舌头,少了个逗闷子的人。去叫人来给她把脸擦擦干净吧,就这个样子,是男是女都快分不清明了。“
常喜笑着答“是“,不久便有几个宫婢鱼贯而入。
当头拿着手巾而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宫女,模样清秀,很是耐心的给那衣衫褴褛,满面泥污的姑娘擦拭,又帮她检查了伤口。
苏郁坐的极近。看得昏迷不醒的姑娘满身疮痍,触目惊心。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逃的出来。在这处处规矩森严,人人恪守本份的宫里,也绝对算是奇闻异事了。
正想着,只听“咔嚓“一声。苏郁身上顿时轻快了许多,才发觉,维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许久,很多地方都麻了。
“大胆奴婢!谁让你随意剪坏太子的衣袍!“掌事宫女红衣喝道。
那名小姑娘立即跪下,忙不迭的磕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涨红了脸,话都不知怎么说好一般。
“无妨,这破一件衣服,总比常喜动辄要砍人手臂来的好吧“这苏郁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打趣道,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玉儿,参见太子殿下“玉儿又一丝不苟的叩头。
“起来吧,太子宫向来没那么拘束,这红衣、常喜,都是最没规矩的“
“是了,太子爷宽厚大方。极少责罚咱们,还经常与咱们打趣,不做主仆之分,奴婢们啊跟着太子爷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红衣行了个礼,笑着说。
苏郁手指点了点,摇着头,无奈道“你这个掌事姑姑,就是靠着嘴甜才当上的吧“
“耽误了一天的功夫了,殿下这会儿也不被拽着了,不如先去休息?“红衣依旧笑着问。
“不忙“苏郁说着,仔细端详床笫上这意外救回的女子,经过擦洗,终于得见真颜,苏郁心中一动。他这才发现,这罪奴生得如此清丽美好,秀眉微蹙,嘴唇紧紧抿着,如临大敌一般。
“宁肯以死了断残生,也不愿苟延残喘、委曲求全...“
“有风骨,有勇气,也有些学识。“苏郁想着她说这话时倔强的神色,不自觉的笑了笑,喃喃道“可查出她什么身份?“
常喜上前回道“奴才无用,查到的非常少。只知道她是寇将军府送来的宫女。本...本已经在宫中除名了...该是暴毙。奴才不解,寇将军府,不论是为国捐躯的老将军还是如今的少将军,都是功勋卓著,送来的宫女,也万不可能被贬服役园。更不解,这已经除名,暴病而亡,又在服役园出现,到底有何隐情。“
“好。知道了。“苏郁随意的挥挥手,遣退了身边一种宫娥,只是眼光始终在她脸庞间游弋,她寥寥数语、说话行事间,仿佛她不应该属于这宫廷。这深宫的人,都是认命的人。而她,却是反抗的人。
只是这时,他仍并未多想。
也未得知,这或许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相遇。
我只知道自己在做梦,梦中有无边无垠的草原,我会骑马,我笑的灿烂,远远的有个模糊的影子,她挥手喊“瑶儿,别跑的太远了”。
我还梦到紫菀,小福子的眼光。我的梦想在我脑袋里小小的镜面空间上无限延长,我似乎就要追随它的步伐渐行渐远。
对了!服役园?我逃出来了么?我费力的让自己清醒,张开沉重的眼皮,模糊中看到自己手中还握着的锦袍,不禁一阵心安。神志又迅速像退潮版涣散,随即感到事情不遂,猛然坐起来,果真,身侧坐卧着一个我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东宫太子苏郁。
我以为他励精图治,时刻都是严肃认真的,不成想现在竟然象个孩子一样熟睡着,很有些英气的线条,白皙的肌肤,浓密的睫毛,他在我失神的打量下极不情愿的悠悠醒来.
仍处于混沌状态的我也忽的清醒过来,我手中的那方袍子已剪断,我与他早已分离开来,为何他仍坐在床边,睡在了身侧?
等了许久,与他四目相对,两个人却似乎都没来得及做反应。
片刻之后。
“奴婢,奴婢错了,请…“我爬起来在床上跪好,连忙叩下头,却不知该称呼他什么,只能含糊着道“请恕罪...“说着抬起头瞄了他一眼,想探究一下他是喜是怒。
男子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不明礼数的女子,她有些夸张的反应竟然在这夜晚的深宫中显得很生动。
我看他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笑意更深了,心中不禁忐忑,小心翼翼地说“奴婢我,奴婢我什么都能做,救命之恩,定会相报。”
他一下子靠近了我,挺拔的鼻梁几乎碰到我的鼻尖,呼吸喷薄间,我大气也不敢喘,只觉得他手挑起我的下巴,调笑道“我是堂堂的太子,你是小小的奴婢,你拿什么报?”
我着实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瞅着他,细细想来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当我从惊讶中回神,他已经抽身,往外走。拂了拂残破的衣衫,实在是有点好笑。
“玉儿“他将走到门口,唤了声,接着一个灵巧可爱的女孩出现在我面前,笑的甜美,道“姑娘好“我实在是很喜欢她,第一眼就喜欢。
“这丫头,以后负责照顾你,待你好了,也与她一起在东宫当差便是“他回眸瞧我“不习惯的话,也不必时时自称奴婢。“
“抓紧把身体养好,本宫等着听你讲你如何大闹服役园、如何跑出来的趣事,当做救你一命的报酬,如何?“
他似乎爱笑,有感染力的那种,让你不自觉的跟着轻松。
转眼,他扬声笑着走入黑夜,衣衫飞扬,说不出的挺拔与潇洒。再看看,手里握着的衣袍的一角有我手上的血渍,确实与他不相称了。
??
刚才求他救紫菀和小福子的话都堵在嘴边上。他一念之仁,肯救我,已经是万幸。对于这样陌生的人,我本无半分筹码,又什么资格求他。
我暗叹了声,隐隐想起小福子热切而坚决的眼神,不由皱紧了眉头,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痛。
“姑娘,吃点儿东西吧“玉儿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糕点,我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如捣蒜般,好几样一齐填到嘴巴里,感慨这糕点太好吃了吧。
“姑娘您慢点!”玉儿看怔了,结巴提醒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不雅,赶忙不好意思的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喷了一口的糕点沫子……
宫里的日子飞快的在我指间流逝,平静的没留下一点痕迹。
我所住的院子是太子东宫的西偏殿。并不大的地方,却十分干净精致。
院内并没有争奇斗艳的花草,却有颗参天的银杏树,一地橙黄色的落叶,美不胜收。
屋内有实木雕花的桌椅,妆台前有半身的铜镜,照的不是很分明,却显得人别有一番风情。内卧与前厅之间,还有四美人造型的屏风。
我在铜镜前梳着头,想着我不懂规矩,个性又放肆,肯定不是出自名门的闺秀小姐,怎么会托生到了这深宫里头呢。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轻吟出声。大概牡丹与红梅,嫣红与雪白便如同我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吧。第几天了?来到这里我都失去了时间概念,身上的伤渐渐的好了,自得救那晚,我还未能再见太子苏郁一面。
已是秋末冬初,确实难得的晴朗日子,不习惯别人的服侍,自己悄悄挽起了头发。穿上了身淡紫色的衣裙,轻扫娥眉,稍抿朱唇,对着铜镜好一番左顾右盼,直到满意了,才笑着朝外叫:玉儿,玉儿?。
没半分钟的功夫,这丫头推门而入,带进了好一股空气清新的味道,只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呼哧呼哧“的问“姑娘,你叫我?“
话音刚落,她一双大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的我好不自然。狐疑的问“我脂粉没涂匀吗?“
她听罢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玉儿第一次见姑娘这样打扮起来,真真是清雅脱俗!比宫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娘娘们不知道胜了多少倍。“
此话一出,我们两个都被吓了一跳。这要是让哪个路过的有心人听了去,在这深宫大院,还有好果子吃?
愣了片刻,玉儿扑通跪下磕起头来“姑娘恕罪,玉儿说错话了,姑娘恕罪“
我连忙扶起她,看她十五六岁的光景,这已不是盛夏,她额头上却密密的冒着汗珠,那紧张的样子,格外讨喜,宽慰道“算了,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背后说人长短,总不太好。小心祸从口出“我点着她额头,她瞄了我一眼,才露出点笑容,说“是,姑娘。奴婢知道了。“
我拉着她的手“哪有什么奴婢、姑娘的。照理说,我是服役园来的罪奴,比你尚且不如呢。“看她又紧张起来,惶惶的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忍再逗她,于是说“我年长你几岁,你便当我是你姐姐,我就叫你玉儿,从此我们要在这宫里,长长久久的相伴。不论彼此是富贵还是贫贱,都相信彼此,维护彼此,如何?“
玉儿眨了眨眼睛,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道“玉儿发誓,这辈子,不管富贵还是贫贱,玉儿都相信姐姐,尽全力维护姐姐。若违此誓,让玉儿不得好死“
“呸呸呸“我皱着眉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结为姐妹是高兴的事,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好不吉利“
“可是从来没有人对玉儿这么好过啊“玉儿笑着说“而且我总觉着姐姐将来肯定前途远大,能得太子殿下另眼相看,说不定被收了房,啧啧,我跟姑娘结为姐妹,肯定是沾光的!“
玉儿越说越乐,越说越不着边际,我生怕她又语出惊人,赶忙打断她“今天天气甚好,走走走,带我出去逛逛“便这样,连推带搡的,与玉儿一起出了门。
第一次参观这偌大的皇宫。四处宫墙,大院子套小院子,层层叠叠,一眼望不穿。前庭与内宫,以御花园为中间点南北隔断,唯有一泊湖连接。
??“看走在前面的那个老公公了么?御前大监,常乐常公公,朝中有许多位高权重的大臣都巴结着他呢“御花园到了深秋仍有红枫与绿松辉映的美,我正瞧着,听玉儿伏在我耳边说道“宫中但凡有些资历的公公们都会带一帮小徒弟,交给他们各方面宫中事宜最后给自己养老,可是这个常公公却不一样,平生就有两个徒弟,常喜和常顺,一个跟着大皇子一起失踪了,另一个就是咱们太子身边的常喜公公。来,咱们走慢点,省的了给他请安,他去的方向是皇上的营心殿,那个地方咱们也去不得。“
我点头应是,心里琢磨着玉儿说的这些宦官,顿觉常乐公公打得好算盘,他在这风雨飘摇中担当着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知道的不能说的秘密自然是多之又多,知道的越多最后活命的几率越是小,而那时他安排在皇储身边的徒弟就派上大用场了,不论谁做了皇帝都可以保他一命,只是可惜常顺跟着大皇子失踪了,储位之争落到了太子苏郁和三皇子苏秦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