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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太过压迫,夏院判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登时重重磕头,“微臣明白。”
谢沉现下不想见任何人,他冷斥道,“出去!”
夏院判飞快起身告退了。
谢沉坐在桌案后边,眉目冷峭,周身是化不开的寒凉。
烛光昏暗,微晃光影的打在他侧脸上,衬得他越发难以捉摸。
许久后,他哑声喊来梁尧,“去跟宸贵妃说一声,朕今夜暂时不过去了。”
梁尧不动声色瞅了眼殿内狼藉,应声道:“奴才遵旨。”
谢沉摆手让他退下。
独自一人又陷入冷寂中。
见状,梁尧悄声退出殿内。
关好殿门后,他长叹了一声。
有内监问:“大总管何故叹气?”
梁尧看着天边残月,眯眼说:“这平静日子怕是又起波澜喽,小心着伺候吧。”
说罢后,他带着人传话去了。
*
翌日一早。
枯坐一夜的帝王起了身,洗漱过去便往承宁宫去。
裴听月已经起来了,见着他笑道:“今早上正好有皇上爱吃的蟹肉粥。”
她亲自吹凉了递过去。
谢沉极力控制自个的情绪,接过来淡笑说,“听月好不容易伺候朕一回,这碗朕要全喝了。”
裴听月笑眯眯看了他吃。
自己仍旧没吃多少。
见此情形,一团气憋在谢沉胸腔里,上不来下不去,几乎让他难受死。
不过他面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如常说话闲谈,还不忘小四课业。
今日两人并没有亲自送小四去文华殿。
只将他送到了宫门口,看他上了轿子才回了宫。
没多久,云舒进来了,“皇上,娘娘,外头夏院判来了,说要按例给皇上请平安脉。”
裴听月不疑有他:“快请夏院判进来。”
云舒福了福身:“是。”
她退出去,将夏院判请了进来。
夏院判先是请安,过后给谢沉把了脉,回禀说,“皇上身子一切无恙。”
谢沉微微颔首:“顺便给贵妃请请吧。”
裴听月笑道:“臣妾不用,快到十五了,宁院判会给臣妾请平安脉的。”
如今太医院里,夏院判这位正职是皇帝的御用太医,宁副院判便成了裴听月的,至于另一位副院判,是秦太后的。余下妃嫔,都有用熟的太医。
谢沉面上不甚在意,随口说,“夏院判医术精湛点,把下脉费不了多少时间。”
裴听月想想也是,她和声说,“那臣妾听皇上的。”
她伸出了如玉皓腕。
夏院判在她纤细腕子上盖了手帕,随后才搭上手,沉吟老一会儿,才回禀说,“贵妃娘娘身子甚是康健,并无问题。”
裴听月对着谢沉甜软一笑,“这下皇上尽可放心了吧?”
谢沉将她牵怀里:“朕也是见宫务繁忙,怕你身子劳累坏了。”
裴听月在他怀里蹭蹭:“臣妾会注意的。”
原本不忙,只是最近她要有个大动作,才忙了起来。
不过这些话自不必说。
谢沉将她的后脑扣在怀里,轻声说,“要适当歇息,不然朕会心疼的。”
他虽然答着裴听月的话,眼神却不经意和夏院判对视一眼。
夏院判重重闭了下眼。
一夜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了审判。
谢沉在这一刻如坠冰窖,耳边声音尽数退去,只不断嗡鸣着。
他的听月,真的怀孕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有可能离他而去。
谢沉在这一刻是极为害怕的。
他只能加重手上力道,紧紧拥着怀中女子,仿佛只有将她融入骨血中,这种窒息的感觉才会消失。
不。
他不能没有她。
这种可能一定不能发生。
他要断绝掉。
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好一阵,裴听月差点喘不开,还是捶了捶他,他才放开。
裴听月察觉到他的失态,疑惑询问,“皇上今个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沉摇摇头,沉声说,“没事。只不过由此想太多了罢了,是朕过于忧虑了。”
裴听月笑着说:“怎么忧虑那么重?臣妾跟皇上保证好不好,往后会好好休息身子的,皇上别担心。”
她只以为,是前两日处理宫务时,累得肩痛手痛,让他忧心了,所以做此保证。
同时她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如今,越发患得患失了,就如同,那时她难产过后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沉抱着她闷声说,“朕总是不安心。”
裴听月很耐心地安抚他:“臣妾如今就陪在皇上身边,皇上还有什么不安心的?”
谢沉稍稍撤开点距离,摸着她的小脸说,“听月会为了其他的事,离开朕吗?”
裴听月笑意融融:“臣妾不都跟皇上说了吗,在臣妾心里,皇上最为重要。臣妾无论如何,是不会抛下皇上的。”
谢沉重新将她拥在怀里,低声说,“好,朕知道了。”
又在承宁宫待了会,谢沉再次借故回去了。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眸里登时漫上血色,手背上青筋蔓延,骇人无比。
*
帝王动怒。
承明殿处处狼藉。
梁尧和夏院判跪在殿中大气不敢喘。
直到殿内没什么可摔砸的了,谢沉才红着眼,喘着粗气停下。
这是他上位八年多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
谢沉挫败坐在榻上,垂着头沉思。
上次那场难产的阴影还时不时在眼前浮现。
他不敢再赌一次。
上一次,是上苍垂怜他、可怜他,才把他的听月还给了他,这一次,他不能把他的听月弄丢了。
他们还有那么长的幸福岁月,他还没给她那个名分,他们还有小四。
哪怕为了这些,他的听月都不容闪失。
某一刻,谢沉下定了决心。
他眸中水光一闪而逝,随即被坚定地压了下去,换成冰冷的神色,他沙哑开口,吩咐夏院判
“备两碗药。”
“一碗绝子药,一碗…堕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