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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卿更怀疑是最后一种。
正打算去梦一梦那厮，问问他到底什么居心，便瞥见大病初愈的琉璃躲在门外窥视。
这小妮子……
她随即向众人说：“好了好了，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映雪还要进宫面圣，迟些该被言官诟病了。”
月映雪是妖族，要面对的，是满朝的洪水猛兽。
眼下恩人又还未苏醒，在朝堂帮不了他什么，为官的这条路，是为妖族开辟的先例，亦是他必须独自面对的荆棘丛林……
众人对视了一眼，相继扬起微肃的笑容。
“多保重。”
“留步。”
匆匆两语寒暄。
月映雪独自离开督察府，以为这一别，很难再见面。
谁料走到转角，便对视一双闪躲的目光。
“琉璃？”
“那个，”
琉璃将手负在身后，“我听说你要走了，到前堂发现你走了，便出来跟你道个别什么的……”
最后那句‘毕竟你照料了我这么久’细若蚊蝇。
月映雪愣了半晌，没忍住用拳头掩嘴低笑，笑她演技拙劣，自己才刚从督察府的大门走出来，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跑到巷子里巧遇？
大抵是笑声太过张狂，琉璃一下子红了脸蛋。
“你你你……”
“谢谢。”
“啊？”
“我说，”
月映雪正视着她道：“多谢你愿意来送我。”
突然这么煽情，一点儿也不像毒舌白猫的作风。
琉璃反倒不好意思了，当即抱着后脑勺干笑：“哎呀，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皇都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何况他又不需要避嫌，尽可趁清闲的时候回来。
“也是。”
月映雪笑了一声。
作势转身要走的样子，惊得后者连忙又叫住他。
他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还有什么话吗？”
“那个，”
琉璃绕着手指头，“我要是去天府读书的话，你能收我做学生么，听说做太傅的学生忒有面子了……当，当然，能免学费就更好了！”
她的盘缠可全用在赶路上，到了皇都，几乎身无分文。
如今吃卿卿的，喝卿卿的，还住卿卿的，已经怪不好意思的了，若能考个一官半职，得个府邸或是俸禄什么的，便不用拖卿卿后腿了。
拜他为师？
骄傲惯了的琉璃神女，有一天竟也知道虚心。
月映雪轻笑着摇头，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望着某处，丢下一句无厘头的话：“若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定会看在你今日来送我的份上。”
嘿……
给点颜色，还真开染坊了。
琉璃郁闷的抱着双臂，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不禁暗暗猜想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惜她从小就生活在祭蛇村，眼界远不及卿卿他们。
对于村子外边的格局，委实不太了解。
只知那人皇是个坏人。
连带着大半个皇都的世家都是其麾下的鹰犬。
至少对颠沛半生的妖族来说，是这样的。
……
天府。
仍是白砖碧瓦，飘然若仙。
与初临此地并无什么不同，但却比当年多了份忐忑。
他不知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每一步，脑海中都会浮现昔日过往。
一言蔽之，一言难尽。
可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要独自面对的。
‘咯拉——’
“府主在里面等您。”两侧的守卫平静的说。
“……”
月映雪对此置若罔闻，看着那白玉所制的门槛，分不清是心里还是身体，迟迟跨不过去。
直到连守卫都面露不耐烦，才从容的走进去。
按照规矩，
他这个新上任的太傅，应该第一时间面见天府府主。
若换做旁人，或许只是单纯的接受上头安排的职务，但他和明中鹤，可不仅仅只是用‘故人’这两个字便能轻易说得清的。
果不其然。
身后的殿门刚关上，便传来一个寡淡的声音。
“又见面了。”
“是啊。”
月映雪冷声说道：“你我上次见面，也是在这里，一晃近百年过去，映雪还以为府主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我这个随手便可丢弃的猫妖。”
曾经，是他将自己从钟离煌那个魔窟中拉出，亦是他亲手，将自己又推入火坑。
对明中鹤这个人，他说不清是恨还是怨。
只是看到这藏书阁的光景，忽然有些唏嘘：“府主就没让人来打理么，瞧着都蒙灰了……”
从前，他在这里做书童，每日看看书，打扫打扫藏书阁，只有明中鹤来看书时，才会伺候笔墨。
老实说……
这人的确教了他不少。
“不需要了。”
明中鹤随手一挥，偌大的藏书阁瞬间一尘不染。
月映雪眉头一皱，不愿细想下去，也不敢细想，更不愿在这里与对方继续浪费时间。
他和此人，就算摒弃人妖两族的身份，也没什么好谈的。
于是开门见山道：“不知府主有何吩咐。”
“无甚。”
明中鹤拾起一本书，看得入神：“该怎么做便怎么做，教不教书随你，没事别到处乱逛便是。”
虽然修为深厚，可精神看起来，和多年前相比，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萎靡，性情也阴沉得厉害。
对待天府，亦没有当年那般尽心上心。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映雪眯起冷眼，道：“不能到处闲逛？府主是担心……被下官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此话一出，
有阵阴风迎面袭来。
片刻后，那面带病色的男子便冷冷的说：“该看的，不该看的，你不都已经看过了？”
这话的意思是——
少年脸色微变，旋即又拧紧眉头，艰难的挤出话来：“你就不怕……我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话音刚落，对面那人便阴恻恻的低笑了一声。
仿佛对他而言，根本不惧任何威胁性。
“随你。”
轻飘飘的两个字。
月映雪盯了他许久，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就在方才，自己迟迟的领悟到：眼前的这个明中鹤，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了。
自己不知是什么东西，支撑明中鹤到现在，只知这个人现在十分危险，而他深藏的秘密更加可怕。
奈何微生听还未苏醒，这件事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眼下只得先在天府站住脚跟，才能进一步探查到这里一直掩藏的秘密，不得不说，人皇的这番安排，不偏不倚，帮了他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