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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罢,观礼台四角铜漏已近未时。高务实命人撤去暖炉,与把汉那吉联袂走上结满冰花的阅兵台上。六万禁军将士已在演训场列成十三个战阵??禁卫军每镇辖两协,而每协正好组成一个由戚继光根据现有装备体系设计的
战阵,与早年他在蓟镇编练的车营战阵类似。
明代车营本是俞大猷首创,后续经过不断发展,根据装备体系的升级变化了几个版本,现有版本可以看做一个超大空心方阵之中又填充了各类兵种的“万全阵”。
在作战之中,要根据战场形势变化,在合适的时候以阵中兵力支援四边,以及在最关键的时候从阵中派出精锐骑兵进行冲阵或者包抄。[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某度戚继光车营,能找到阵型复原图。]
总之,这是一种非常高效,也极度依靠训练才能玩好的打法,如果说有什么缺陷,那可能就是真打起来的时候非常无聊??俞大猷当年曾经用几千车营打崩了数万蒙古骑兵,而他那会儿实际上就是指挥几个这样的车营阵交叠
前进。
(当然,后来蒙古人发现正面打不过就不跟明军车营打正面了,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现实历史中蒙古骑兵在明末几乎不懂如何大规模作战,搞得跟马贼似的专攻小股骑兵劫掠,以至于几乎统一了蒙古的林丹汗在决战中被皇
太极一战打崩主力,蒙古人被迫成为蒙古八旗。)
“顺义王请看。”高务实给把汉那吉也递过去一支双筒望远镜,“今日演训科目太多,车营战法无法全部演练,现在只好简单一些......这是禁卫军三段击之法。”
把汉那吉接过望远镜还没放到眼前,先见着禁卫军各镇将领抓阄选出了由哪一协进行演练??总不能六镇全部来。
最终,第三镇第二协运气不错,抽到了这唯一的名额。约六千人的方阵开始演练,随着麻贵的指挥旗帜晃动,他们拆散了车营的方阵,改为线列作战状态。
近五千步兵分为三列,前排跪地,中排半蹲,后排直立。随着中军黄旗三挥,前排士卒突然齐射,燧发机括的轻响如炒豆般炸开。硝烟尚未散尽,中排已推弹上膛,后排则开始装弹。
“好快的射速!”把汉那吉的望远镜微微颤抖,“这已经与我部最好的弓箭手齐射差不多了!”射速的确差不多,但把汉那吉知道这其实没法比,因为万历三式的射程可比弓箭手远多了,这一点他上午就听身边这位安答介绍过。
高务实还嫌打击得不够狠,微笑着补充道:“此枪不用火绳,击发如电。”他忽然提高声音,“传令:雨中射击!”
禁卫军司鼓手立即敲响铜鼓,演训场边上以大量骡马拉来四十多辆比偏厢车还大的四角水车。这些车本是京华为城市防火推出的“消防车”,结实的车身上载立着一个直径近一丈、高丈余的铁质储水罐,待拉到了位置便在喝令
之下同时启动,底部边缘的水阀打开,牛皮水管中的高压水柱立刻喷向方阵,人为制造了一场覆盖范围不小的“暴雨”。
在把汉那吉吃惊的目光注视下,雨中的禁卫军士卒动作丝毫不乱,第三排士兵竟在暴雨中完成装弹,燧发机括依然清脆作响。
把汉那吉身后的蒙古首领们发出惊呼,大家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见过的明军早年火绳枪,知道如果这些禁卫军还在用当年的火绳枪,此刻火绳必定早已被雨水浇灭。
高务实注意到把汉那吉的指节在栏杆上叩出轻响,知道他正在心算射速差??这一个协的三段击每分钟可投射一万五千枚弹丸以上,而蒙古骑射因为射程不够,必须拉近距离开弓,从开弓到短兵相接,同样兵力之下最多射出
一万支箭。
“安答,这万历三式......”把汉那吉倒抽一口凉气,声音有些发紧。
“不必担心,以后这些火器都是你们的倚靠。”高务实截断他的话,“而且,你的归化骑兵第一军也会配备同型号的短款马枪,只是射程会近一些。另外,火药、弹丸等物会按照甲种军弹药管理制度按需发放。”
话音未落,方阵突然变阵。前排士卒将枪托立在雪地之上,抽出腰间刺刀卡入口,再将步枪端好,继续前进??这是模拟短兵接战了。五千柄精钢刺刀在雨中泛起冷光,组成密密麻麻的刀墙,随中军鼓点向观礼台另一侧的
方向缓缓推进。
明军刺刀阵推进时,发出整齐的“咤,咤、咤、咤”之声,那是积雪在铁靴下被碾成粉的声音,听着就如同钢铁巨兽在一步步逼近。
“此乃铳刀合一之术。”高务实的声音混着雨声,“敌骑冲至三十步内,可插上短刃,换刀近战。”他忽然转身,笑着问道:“顺义王的精骑若遇此阵,当如何破之?”
把汉那吉盯着寒光??的刺刀阵,忽然笑了:“若我部骑兵每人持两杆万历三式马枪,或许……………”
“草原各部,将只有你麾下归化骑兵第一军配发万历三式马枪。”高务实打断他,“且看我大明骑兵。”
演训场东侧忽然传来闷雷般的蹄声。八百具装铁骑如黑色洪流般冲来,暗色明光铠在雨水中折射出冷冽光芒。他们的战马面帘上,饕餮纹甲片随着步伐起伏,恍若远古凶兽现世。
“冲阵!”麻贵的将旗猛然劈下。
具装骑兵逐渐加速,马镫与马铠碰撞出密集的脆响。从生产建设兵团借来的假想敌军队前排士卒慌忙竖起拒马桩,然后快速撤离。那边骑兵的时间卡得很好,等假想敌军队撤出正面,他们的距离也恰好合适,于是齐刷刷从鞍
鞯下抽出短铳,在三十步外齐射。
而此时真正让把汉那吉吃惊的是,这支骑兵的侧面不远处居然被安排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弓箭手假想敌,直接弯弓对这支骑兵射出了一轮箭雨。
至少三百骑兵或胯下战马被弓箭射中,但无论箭矢是被具装弹落,还是插在护具之上,竟无一人落马,也无一马失蹄,八百重装骑兵几乎毫无滞碍地继续冲锋。
“此甲三重,”高务实的解说恰到好处地在把汉那吉耳边响起,“外为精钢鳞甲,中为精制水牛皮,内为水力锻叠棉甲。”
他也不管把汉那吉再次倒抽一口凉气,忽然提高声音,“再放破甲箭!”
观礼台前的一排汉军弩手突然齐射,三棱破甲箭在雨中划出抛物线。把汉那吉瞳孔猛然收缩??箭镞射中骑兵铠甲后,虽然这次极少被弹开,却也只是颤颤巍巍地插在甲上,并未见一人落马。
而此时具装骑兵已然杀至拒马阵前,正当把汉那吉海以为他们要强行冲塌拒马,却不料重装骑兵们却突然默契地左右散开,露出后方的轻骑兵。这些轻骑手持短铳,又对着拒马阵后由稻草人客串的“敌军”开始齐射。
把汉那吉下意识松了口气:是了,硬闯拒马虽然确实是重骑兵的战术之一,但这种战术可就真不能拿来演训了??那是绝对会有伤亡的。
“这是禁卫军轻重骑兵破阵杀之法?”把汉那吉喃喃自语。
“正是。”高务实点头,“具装骑冲阵,半具装骑跟进掩杀。”
“不需要轻骑追逃么?”把汉那吉诧异道。但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自己傻了,果不其然,高务实笑道:“那不是交给你们蒙古健儿了么?”
把汉那吉讪讪一笑,正要说点什么,却见高务实忽然指向演训场中央道:“现在是步协同。顺义王,你所部精骑也可以提前就位了。”
此刻,之前的步兵线列前已经多了四十八门二号陆军炮,它们正昂起炮口,炮手们则用象限仪测算诸元。随着三声号炮响起,四十八门二号炮同时喷出火舌,炮弹如陨石般砸向一里外提前修建的一段“城墙”。
把汉那吉透过望远镜,清楚看到实心弹一颗颗砸在石砌城墙之上,砖石碎垒漫天飞舞,但凡一处缺损位置被连续击中,几乎肯定造成垮塌。毫无疑问,只要这二号陆军炮够用,没有什么城池不可攻陷,只不过......把汉那吉偷
偷瞄了高务实一眼,暗道:恐怕也只有大明用得起这样奢侈的攻城法子吧?
把汉那吉叹了口气,正要感慨大明的富强,观礼台正北方向突然腾起三股狼烟,三千稻草人“敌军”又被生产建设兵团的人抱着跑去前方插成了战阵模样。
高务实看了麻贵一眼:“按预定方案执行。”麻贵于是扬了扬旗,督阵的李如梅亲自策马入阵,开始调度“进攻”。
李如梅将令旗挥成“品”字形,禁卫军阵中立即分出三个作战群:
前军由二十四门三号陆军炮快速前出,在距敌阵五百步处展开。当炮手们用象限仪测算诸元时,炮管已结满霜花。
中军由五千火枪兵排成三列横队,端着万历三式步枪稳步推进。燧发机括在雪光中泛着幽蓝冷光,刺刀如林映着残阳。
两翼则是把汉那吉带来的五千蒙古轻骑分列左右,九?白纛在风中猎猎作响,蒙古弯刀上的血槽泛着冷光。(注:随着残元西逃,把汉那吉自认蒙古正统,终于用上了九?白纛。)
“炮击准备!”麻贵在指挥台大吼着扬旗。
前军炮手们将实心弹推入炮膛,随着李如梅亲自喝令,霰弹炮弹如冰雹般砸向敌阵。把汉那吉透过望远镜,清楚看到这原本用四斤半重实心弹丸的火炮里却射出了成千上万颗鸟蛋大小的弹丸,将正前方千余稻草人打得稻草乱
飞、木桩四裂????这要是人啊,早就不成人形了。
“前进!”随着李如梅一声令下,中军步兵齐声高呼,端着步枪开始推进。
三列横队如钢铁城墙般压向敌阵,前排士兵射击后立即退至后排装填。把汉那吉注意到,每列士兵间隔三步,既避免误伤又保证火力密度。
“端枪,刺刀阵推进!”当步兵推进至三十步时,李如梅的将旗猛然劈下。
五千柄精钢刺刀在阳光下泛起阵阵寒光,士兵们端着刺刀前进,刀锋形成三道刀墙。
“两翼包抄!”高务实突然下令。把汉那吉稍稍一愣,才想起这道命令是朝自己下达的,忙不迭摸出一枚骨哨,猛地吹出几个长短不一的音节。
听到大汗的骨哨,把汉那吉的五千轻骑如黑色浪潮般从左右两翼杀出。他们绕过明军方阵,直扑敌阵侧后两方。前排骑兵在马上轻松拉弓,对着“敌阵”完成两轮齐射,然后抽出马刀发起冲锋。
把汉那吉确实没有吹牛,这个战术他麾下的亲卫根本无需演练,甚至无需指挥,自然而然地发起了斜击。
五千骑兵犹如两把利刃,斜斜里拉出两道弧线从稻草人军阵中交错着杀出,两军互换了一次主场,很快又绕了一个小圈,再次对“残军”后阵发动收割。而此时,禁卫军步兵也与稻草人军阵的前军“交手”了。
重头戏过后,把汉那吉还以为今日的演训就该到此结束了。他虽然还有些回味不已,但也觉得今日确实开了眼界。难怪布日哈图那家伙在西域宁可不顾名誉的逃跑,也不肯再与明军主力接战??这还接个屁啊,一接一个死!
然而就在此时,观礼台西侧突然腾起三股狼烟,演训场北端的“伤兵营”瞬间亮起红灯笼。把汉那吉诧异间,三十辆弹簧底盘的马车如黑色闪电般切入演训场,京华特制的钢质悬架马车在并不很平整的冻土上碾出冰花,却仍保
持平稳。
“注意看车轮。”高务实忽然指着第一辆马车。把汉那吉这才发现,车轴边造型特别的弹簧片随着颠簸有节奏地伸缩,竟将车厢震动消解大半。
马车门板轰然落地,露出模块化补给箱。辎重兵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拆解木箱,将弹药箱、医药包、备用枪管等物分门别类堆放在雪橇上。
高务实解说道:“每车可载重两千斤,各类物资分别存放、运输,运载效率比以往提高一倍以上。”
把汉那吉这才想起高务实上午的解说,当时自己还没特别惊讶,现在却是一阵后怕??如果明军都是这样的运输效率,那他们的车营没准都能千里奔袭了啊!
此时忽有探马疾驰而来:“禀报元辅,按照演训预案,东路桥梁被积雪压垮!”
高务实朝麻贵摆了摆手,后者立刻下令:“传令工兵营即刻修复!”
三百名工兵背负折叠式浮桥组件冲入演训场,快速跑到东路的断桥处。他们在结满冰棱的河道边迅速展开作业,将预制的木料桥架插入河床,以携带而来的金属组建将其固定,再用京华特制的速凝水泥进行加固。
把汉那吉的指甲深深掐入栏杆????这些工兵竟在一刻钟内搭起可供三辆马车并行的浮桥!
工兵演训结束,校场东南角突然传来闷响,一门三号陆军炮炮身冒出青烟。炮手们齐声高呼:“炸膛!”
把汉那吉身后的蒙古首领们一片哗然,却见禁卫军士兵迅速分成三队:一队用特制铁钩拖走故障火炮,二队架设备用炮位,三队将未爆弹药转移至防爆掩体。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半炷香,备用火炮已重新装填完毕。
“这是模拟战场突发事故。”高务实微笑着对把汉那吉解释道,“禁卫军要求每门炮配备三套应急方案。”
把汉那吉松了口气,他刚才还以为真是意外炸膛了呢,原来也是演训的一环。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悦诚服地对高务实道:“安答,我自今日才知道什么叫治军有方。”
高务实笑了笑,拉着他的手道:“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给顺义王看。”他就这样拉着把汉那吉,将其带到阅兵台后的军帐之中,来到一处大沙盘前。沙盘中,平原高地、山川河流、土木工事、拒马桩、火炮阵地,以及代表敌我
两军不同军种的各类旗帜一应俱全。
“顺义王请看,”高务实用木棍指点着沙盘,“若贵部骑兵在此处遇到此阵,大抵会先用骑射骚扰,待敌军阵型松散后,再用重骑兵冲击,冲击至敌军溃散,轻骑分散包抄掩杀。”
然而他说到此处,忽然指向沙盘中央,“但这敌军若是我禁卫军或各种军,则大明的炮兵会在一半外轰击一轮,在约一里至半里区间发射霰弹、链弹再打一轮。
等你们靠近,火枪兵已经越过炮阵,在二百步外开始备弹,在一百五十步开始齐射,打完两次三段击之后开始准备刺刀冲锋,而具装骑兵或半具装骑兵会在一里外梭巡,等前线接战,你们不便撤离时对你们的侧翼或后方发起
冲锋......”
把汉那吉的手不自觉抚上腰间的蒙古刀,却发现掌心早已沁出汗珠。他转头望向高务实,干笑道:“好在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安答,土默特是诚心归顺,从此与大明一体,我蒙古骑兵将来也永远是明军的一部分。”
高务实笑了。
三十余年,终遂此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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