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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跟着炽玄出来的几个小妖升起来篝火,疲倦的啃着军粮。
用高盐高糖高脂肪高淀粉制作的干粮饼,硬的和板砖没啥区别,牙齿一直生长的鼠妖还能拿干粮磨牙。其它的妖就没有鼠妖这么好的牙口,纷纷不是用水泡软,就是砸烂取小块含在嘴巴里,等软化后再咽下去。
这样的食物它们从出来之后就开始吃,吃到现在已经开始反胃。一个虎妖强逼着自己吞下去整块军粮,却再也吃不下去第二块了。
它幽幽的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
“咱们这也太惨了吧,看看珠窕吃的那是什么?再看看咱们呢,行军干粮再吃下去,我觉着我都要变成干粮了!”
虎妖的话引起来了大家一致的吐槽,
“我只心疼我的牙,它真的承受不住了啊!”
“为什么军粮比骨头还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着它完全可以做为武器使用!”
“不想吃啊,都怪珠窕,这个叛变的家伙,害得我在这里出外勤!”
“就是!今年的丰收节都要错过了!”
“虽然外勤的工资很高,但我只想在家里好好的洗个热水澡,我感觉都快馊了!”
这些辅助的小妖们简直是怨气满腹,提起来珠窕就恨的牙痒痒。
珠窕够狠也够冷静,蜘蛛本就是擅长埋伏的种族,在发现自己被追捕之后丝毫不慌,甚至还能够设置陷阱。小妖的实力不强,平时哪里接触过涉及蜕凡妖族的埋伏?被戏耍的灰头土脸那都是轻的,受伤、重伤才是常事,好几个同伴都被抬了回去。
若非有炽玄和驭风,小妖们现在已经在珠窕胃袋里都说不定。
从未接触更高等级妖到底能有多强的小妖们,被打击的实在是有些颓废。追击没有效果、明明两次都快要抓住珠窕又被她逃掉,知道炽玄追杀珠窕是因为他和对方有仇,再加上发现珠窕之前躲避的地点,有在食用妖之城各种灵食的情况。种种情况加起来,让小妖们心理情绪复杂极了。
虎妖的朋友,一只棕色毛发的熊拍了拍它的后背,安慰道:
“咱们追击的可是一直快要变成大妖的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啊。”
说着,棕熊将自己吃剩下的渣渣往嘴巴里一倒,拿起来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壶,打了个饱嗝之后,又说道:
“我觉着咱们的军粮还行,不算很难吃,咱们又不会做饭,狩猎也不过是吃生食,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寄生虫呢!”
“我知道。”
虎妖有些闷闷不乐,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区别,但也正因为如此,心里不平衡才会越发严重。
凭什么珠窕这个背叛妖之城的家伙,还能够这么逍遥、这么嚣张的吃那么好的东西!
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应该在城内吃食堂,吃烧烤。而不是在这里吹着冷风只能看着眼前的篝火啃干粮!
“就是很烦,明明用不上咱们,为什么还要出来做这些事,让那些大妖去做不好吗?!”
巡逻一圈回来的炽玄,听到的就是这几句话。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直接从这几个小妖身边走过去,而是到了另一处。
那里坐着的,是驭风,她正拿着一个小玩偶在看。
那是只不到巴掌大的小老虎,羊毛毡作品,花纹和驭风本体并不相同,不过有些地方却和她有些相似。在看到炽玄来了之后,驭风把这个玩偶收了起来。
变的对其它妖沉默寡言的炽玄,在面对几个曾经的老战友还是能说两句的,有些话不吐不快,他没头没脑的对驭风说了一句:
“这些妖都不明白追杀珠窕到底是因为什么,还以为是我要复仇。”
听到炽玄这样说,驭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出来的小妖,其实不太能理解珠窕造成的破坏,它们只知道这个家伙盗窃了妖之城大量的粮食出逃,后续从同伴的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了那场大雾和大妖攻城袭击城主都与她有关。
可这些伤害离它们太远了,珠窕也不知道有那么一点儿对月蛛的好心还是因为什么,大雾中被绑走的妖只是被绑起来堵住嘴巴吊着,没受到更多的伤害,再加上这场混乱更多是月蛛内部的减员。
因为不涉及自身,再加上知道的信息有限,不少被蒙在鼓里的妖还以为珠窕可能受到了胁迫、亦或者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主张不追杀珠窕或者是把她带回去审判。
“我说过萧斌,不要所有的事情都讲法律。”
很多妖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容易受到蛊惑实在是太简单了,人法律讲多了都会没有人性,更何况妖呢,它们哪里懂得那么多条条框框代表什么意义。只会跟着最大的声音走,而那些声音大的——法律最大的意义不就是为自己脱罪么?
足够聪明的驭风靠在身后的树上:
“萧斌他啊,我反正是没有什么能力说他啦。不过。对于咱们来说,这些小妖认为怎么样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吗?”
“也是,做好本职工作就足够了。”
炽玄施法飘过来块干净的大石头,坐在上面,今天的月光明亮的并不需要生火,他也懒得生,月光下,驭风的脸有些晦暗不明,炽玄看着对方,忍不住问道:
“你说,会不会有很多妖认为我干的事情很傻?”
炽玄不是没有迷茫过自己的行为,他做的很多事情和以往妖族都不同,哪里有雄性会带崽子?不就是一个幼崽偷跑出去,意外死掉了么?年年都有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一个刚刚踏入蜕凡的妖,去跟实力已经蜕凡巅峰的妖比生死斗。脑子坏掉的妖才会这样干吧?”
“这个要看你想我用哪个身份回复你了。”
一直没动的驭风突然伸手,快如闪电般的,从草丛中扯出来条蛇,长指甲弹出轻易刺穿蛇头,不紧不慢的说道:
“若是做为你的上司,我绝对要骂死你,疯了竟然敢这样去挑珠窕?你以为你是谁?!实力能够上天了?敢和太阳肩并肩?撒泡尿照照自己脸黑的样子,对自己的实力有点儿逼数!”
从听到过的骂声让炽玄瞬间发蒙,这是什么情况?
可紧接着,驭风便画风一转:
“不过,我还是个母亲。”
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悲伤的事情,眼睛中闪过一丝水光,却好像又没有,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妖之城之前,幼崽的存活有多低么?”
“我生育了七次。总共十六只幼崽,只活了十个。”
炽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口,恍惚间想起来,自己以前从未关注的孩子们,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那些雌性豹子并不是天生的妈妈,哪怕是跟在母亲身边学习过如何养育弟弟妹妹,在自己成为母亲之后依旧会搞的一团糟。没有妖之城之前,领地里危险无处不在,毒蛇、不小心溜出窝、母亲狩猎失败都会导致幼崽的死亡。
没有养育过,根本不懂其中的艰辛。
炽玄清楚自己是幸运的。
他只需要忙工作,不用担心太大的危险,也不用担心幼崽会挨饿。没有生活压力,还有大量的时间和小崽子在一起,小崽子们又调皮可爱,会拿着他的身躯当小山去攀爬,咕噜咕噜朝着自己撒娇。又什么都好奇的想咬一口,在自己身上咯到牙之后还会哭,稍微大一点儿。就开始到处乱跑,滚一身的泥回来……
炽玄久久没有出声,驭风也不想听到对方说什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啊之类的话,她反问道:
“你和阿逸分开,也是觉着她太不在意幼崽的缘故吧。”
“是有一部分。”
战友之间,是可以讨论这些感情的。炽玄犹豫了几秒,终于向驭风袒露心扉:
“其实更多的,还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我把幼崽们带到开发区,小小也不会……”
后面的话,炽玄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至今还是无法接受幼崽的死亡。
“我懂。”
驭风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变成母爱滑坡的虎妈,她第一次养育幼崽的时候,因为意外失去了幼崽,那时的她用脸颊不断触碰身体变得僵硬的孩子,一声声的在它耳边呼唤,却怎么也无法唤醒它。悲伤让驭风提不起来精神狩猎,直至其它幼崽饥饿的哀鸣才唤醒了她,她能怎么办?她还有其它的崽子,难道要为了死去的幼崽,让另外两个崽子也死掉吗?
奇怪,明明不难过了,现在再提起来这些往事,又觉着心再痛。
可驭风还得劝慰炽玄:
“咱们……总应该接受现实的。”
“我知道……我就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炽玄突然有些庆幸,他没有生火,还是斜坐在驭风的对面,没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若是在以前,炽玄是没资格为自己死去的幼崽悲伤的,那是‘矫情’,活着已经拼尽全力,感情是奢侈品,而现在妖之城内活着太容易了。
当生理和安全满足以后,社交需要就成为人们的强烈动机,人如此,有智慧的妖同样如此,炽玄其实并不太理解萧斌的所思所想,他也没有自我实现的想法。反而是社交需求对炽玄来说很重要,他需要归属与爱,原本这两个他都有了,堪称是妖生赢家,‘砰’的一声爱没了,这谁受得了?
“等解决掉珠窕,回去看看你另外两个孩子吧,它们很想你。”
驭风看了看天上,萧斌有空的时候,回去折腾他的弟弟妹妹。有天他说,月亮圆的那天,是家庭团圆的日子,虎妹和那几个孩子还好么?有没有不再逃课,听小姨的话?
还有阿逸那两个一直等着爸爸的幼崽,它们在幼儿园开心么?
炽玄已经很久没有回家见孩子了。
在听到驭风这样说之后,他有些不知所措,猛然发现,记忆中孩子们的样貌声音变得模糊起来。
自己……已经多久没回家了?
半晌,炽玄答道:
“好。”
而在炽玄等妖深夜休整的时候,躲避在水下的珠窕并没有像小妖们说的那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