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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月面落下的光柱在城市最中心一公里宽的洋面之上汇聚成一枚静止的光球。
而洋面之下的另一枚光球则被巨大的金属球体建筑包覆，由金属球体分支而出的八根巨大支柱伸出海面在上方的光球中交汇。
支柱之中，密集的能量回路牵引着光球中的物质。
物质汇成光流最终形成八条光路从对应支柱与洋面接触的部位分射而出，化为支撑起整座都市厚重的金属板块的固定主基。
上方的光球提供支撑都市的能源，下方的光球则是通往异界的出入口。
两枚光球互相排斥，产生了直径三百公里的球形立场。
而这，便是异界生物们能在这边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亦是隔绝着两个世界的边界。
边界球体之上，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大国都建立了同步监测空间站。
属于西部都市的空间站中，惠特曼正与霍斯海恩进行着交谈。
说是交谈，但两人现在只是端坐在朴素谈判桌的两端，沉默以对。
惠特曼一方的桌面上放置着之前被告知会获得的行动许可书以及具体行动报告。
在这之前已经阅读了报告，惠特曼发现上面只有关于属下科维诺将军私自接触异界方势力，境界树受命调查的相关信息。
这也意味着，昨天被暗示泄露的计划，境界树并没有将之公开。
但也因此，惠特曼无法得知对于自己的计划，境界树一方是否真的了然。
绝不泄露底牌，这是惠特曼的处事原则之一，而遵守人类规则的霍斯海恩作为拜谒方自然也不会主动发话，因此，本来应该交涉的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要客套一下吗？”大概觉得还是需要由自己这方主动出击，惠特曼首先打破沉寂。同时他也想着要怎样从霍斯海恩那里套出情报。
而主人一方发话，作为客人的霍斯海恩也得以获得发言权，摇头示意无需客套，霍斯海恩清楚眼前的老者对境界树的态度：“我知道您厌恶我们。”
既然对方表示不用客套，惠特曼直接切入正题，开始试着套话：“你们要阻止我在一年后扩张边界吗？”
这是陷阱，由惠特曼主动设置的诱饵，既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一年后会做些什么，那么就提前透露会实施的一部分计划。
而陷阱就是本末的颠倒，边界扩张只是附带，即不是因也不是果，通过对方的回答，判断计划的泄露程度。
而出乎惠特曼意外，霍斯海恩如同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自己得到的相关信息：“亚洲和美洲在本月会进行军控谈判。”
话题被岔开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惠特曼也不在意，只是公式的用着应对的说辞：“这是每年的例行公事而已。”
“美洲的布置在各个大洋的舰队已经有三分之一调到了太平洋。”
而在军控谈判前，美洲的舰队调动导致了东部都市也加派了驻守舰队，这让两国之间好不容易降低的火药味越发浓重。
这一举动，同时造成新亚特兰附近海域两国舰队数量突破历史记录，这怎么也不像是例行举措。
“不过是最近会举行演习而已，我们之前已经知会过东部。”
面对惠特曼滴水不漏的应对辞令，霍斯海恩再次提出别的事件：“科维诺将军打算扩张边界球体的范围，身为西部都市军事指挥员的您却完全放任不顾。”
摸着光洁的下巴，惠特曼不紧不慢的回到：“这确实有我失察的责任，但科维诺将军虽然是我的下属，可他同样是商务部的下属。”
科维诺所属的西部治安部队是西部都市直接下属，同时听命于所有政府部门，因此，科维诺将军引发事件的主要责任被西部都市高层分摊了。
“扩张边界球体是五年前由您提出的议案，但当时，您并未给出具体方法。”
“这是我国的机密。”
霍斯海恩接连说着一些毫无关系的事件，这让惠特曼感觉受到戏弄：“你到底想说什么？”
“太多的事都有您参与。”
每件事都有惠特曼的身影，但每件事，都无法确定惠特曼是否参与其中。
“我想，我不需要强调我的身份。”
身为权力阶层的最高层，惠特曼自然也有理由参与到任何事情。
至此，霍斯海恩直接说到：“所以我们之前暗中调查过。”
对于霍斯海恩的自曝，惠特曼丝毫不感到意外，当然，也不是毫无回应：“对境界树的越权行为，我会在下一次的例行会议中提交弹劾议案。”
对方的威胁似乎无关紧要，霍斯海恩依然直直的看着桌子对面端坐的老者，直白的说着从之前的调查中由自己得出的结论：“您不会依靠任何人。”
到处参与其中的惠特曼，给人的印象是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呵，呵哈哈……”没想到对方最后只是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惠特曼忍不住豪放的大笑起来，充满中气的浑厚笑声完全不像一个垂垂老矣之人。
“看来我也是老了，居然在被戏弄听到一堆废话后还觉得你这人很有意思。”
“因此，经过我们的调查，我确信绝不会相应任何人是您暴露出的唯一破绽。”
霍斯海恩调查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通过事件调查惠特曼的为人处世方法，通过解读人心，在从其所做的事中找到其真实意图。
“您不会相信任何人，您的计划在实施前只有您自己知道，就算有帮手，你也会给出假的情报，让他完成假的事情。”
“在众多的虚假堆砌之中，您真正想做的事也不知不觉间无人察觉的实施了。”
这也是为什么，霍斯海恩没有回答惠特曼的问题，因为这毫无意义。
现在，惠特曼已经大致确认霍斯海恩仅仅只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那又如何，在惠特曼所处的位置上，不做什么才是不合常理的事。
觉得已经没有继续交涉的必要，惠特曼戏谑的说到：“那么，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一年后会做些什么的，该不会是猜的吧。”
毫不在乎惠特曼态度的改变，霍斯海恩继续说到：“我们将您从上任后做的所有事情全部看了一遍。”
既然知道惠特曼要做些什么，而且一定不会把真实意图告诉任何人，那么就将惠特曼过去做的事全部调查一遍，从中找到对他有额外好处但并不在原定计划之内的各种事件。
至于如何做到这点，霍斯海恩并没有告知，因为境界树成员的能力是需要保守的秘密。
这次，则是用到了巴洛的圣言文字。
通过圣言文字，巴洛能将存在于世界上记录过去的光提取出来。
而惠特曼想要做的事，对已经知道他行事准则的巴洛来说，只需要通过对比惠特曼提交的汇报书，然后用穷举法每个看一遍而已。
虽然这让巴洛差点以为自己要秃了。
笑呵呵的站起来，觉得差不多可以结束的惠特曼打算离开：“我果然很讨厌你们。不过下个月应该再也看不到你们了，私自调查高层，我怀疑你们通敌，明天我将召集其他议员申请对你们进行全面审查。”
依然无视惠特曼的威慑，霍斯海恩安然的坐在位置上，对即将离开的老者说到：“我们目的相同。”
回头看了一眼稳坐如山的霍斯海恩，惠特曼不由嗤笑着对方不自量力：“明明连我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
丝毫不在意己方处于劣势，甚至因为自己的自曝导致己方到了存亡边缘，霍斯海恩继续提出自己的请求：“没错，所以希望您不要对e班出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主动曝出越权行为，承认自己在谋划什么，这简直是把把柄主动交给自己，这让惠特曼不解。
“这是我们的诚意。”
“这样一来，境界树就受制于您。”
没错，惠特曼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霍斯海恩此次前来并不是与之对峙商讨，而且近乎投诚一般寻求合作。
重新坐回位置，惠特曼沉思起来，随后缓缓问到：“你打算做什么？”
不觉得是由于e班的存在被自己知晓所以让霍斯海恩如此让步，惠特曼突然有了兴趣。
既然惠特曼重回到谈判桌对面，霍斯海恩也将己方会做的事告知：“科维诺将军的计划，可以由我们实施。”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虽然自己的计划也需要扩张边界球体，但现在将范围扩张没有任何用处。
边界球体扩张，也意味着异界生物们的活动范围扩大，现在的异界生物老实的遵守人类规则，定期从入口进入，也只是因为在这边的活动范围只有边界球体内直径三百公里的海洋，而新亚特兰是这片边界海洋中唯一的陆地。
过于狭小的活动范围也限制了异界生物们的野心，毕竟离开边界后，就连巨龙都无法展翅。
但惠特曼将边界扩张后，至少整个地球都会被包覆在其中，大部分地区都属于宜居地的地球，对异界生物们的吸引力自然不是这片三百公里的狭小海洋可比拟的。
因此之所以在一年后实施计划，也是因为应对边界扩张后异界的全面入侵还需要至少一年的准备时间。
对惠特曼的质疑，霍斯海恩回到：“我们是这个世界直接制造的生物，某种意义上，我们自身也是一处异界。”
“由我们扩大边界，对世界本身来说不过是异界相互接纳，因此不用担心诱发免疫反应，而且，我们有能力控制扩大的范围。”
扩张边界，也意味着将两个世界强行融合，如果世界本身比做一种生物，那么生物对外部的入侵会产生免疫排斥就是必然。
这也是惠特曼不阻止科维诺的原因，科维诺计划扩大边界到其扩张后的范围仍然没有抵达最近的陆地。
惠特曼可以借机观测边界被人为扩大后，世界本身的反应。
边界形成之时，世界的免疫反应使其自身产生的异物数量增加，以至于其成立了组织，也就是境界树的前身。
那么扩大边界会产生的后果，也是惠特曼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也是惠特曼故意诱发冲突使两国舰队聚集在新亚特兰附近的理由。
考虑的事太多，需要应对的也会变多，犯错的几率也会增加，现在，霍斯海恩给出了一个至少减少一个变因的方案。
“而且，您也随时可以处置被抓到把柄的我们。”
“呵哈哈……”再次大笑起来，惠特曼最后起身，“行吧，就如你所愿，你们的事。我也不再过问。”
同样起身，霍斯海恩向惠特曼颔首致谢：“那么，交涉成立。”
“真不愧是，恶魔。”
…………
从空间站搭乘航天器返回地球，再搭乘飞机回到新亚特兰，等到达办公室已是深夜。
霍斯海恩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巴洛正学着自己泡着茶叶。
看到霍斯海恩进来，巴洛示意其坐下，随后将泡好的茶奉上。
窗台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还没处理好的各种情报文件，而办公室地上也被处理完毕的文件堆满，巴洛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表明他刚刚结束手里的工作想试着用泡茶放送一下。
恰逢霍斯海恩回来，巴洛便让其试试自己泡的茶。
“怎么样。”虽然很疲累，但巴洛现在一脸期待的等着霍斯海恩的评价。
认真的品味后，霍斯海恩放下茶杯，很正式的说到：“苦了点。”
“怎么这样。”确信自己是一丝不差的跟着霍斯海恩的泡茶手法，巴洛明显被打击到了。
认命的收拾茶具，巴洛顺便问到：“谈得怎么样。”
“对方同意了。”
“e班暴露这件事，我今天调查了一次。”一边清洁着茶具，巴洛也趁机告知自己今天调查的事。
回到办公桌前阅读着还未完成分类的情报文件，霍斯海恩问到：“是哪边。”
“我们这边。”
爽快的告知答案后，巴洛将详细的事件脉络转述起来。
“然后，这也是昨天骸龙入侵的目的。”
“入境期快到了，留守这边的只有我们。”
“出了事，我们必须去现场。”
这样，原本打算去接机的霍斯海恩就被绊住。
“然后，这是证词。”
接着，巴洛腾出手放出手机录音。
录音内容很简单，是一只异界生物坦白自己受到指使绑架一名人类少年将其送到指定地点。
清楚这位少年指的是谁，巴洛继续说到：“对方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陆山。以他为开口，最终将e班暴露出来。”
如此熟悉境界树的成员构成以及政府部门的处理机制，巴洛也由此认为对方属于人类这边。
“对了，还有一个坏消息。”巴洛丢出手机，让其落入霍斯海恩手中。
没有关闭的手机显示着一张图片。
“今天，伊伦女士已经去佩兰提利亚帮忙协议入境管理了，这是她发回来的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崭新的皮纸，陆山的照片被印在上面。
如果陆山来看，他会发现照片上的画面是自己的心脏被放入启动钥匙前，自己被金发青年固定住的情形。
而皮纸上陆山的照片下面用异界文字写有：我等世界之救主，迎接其抵达我等的世界，祈祷其救赎我等的世界。
“简直就是宗教宣传。”
看着手机上的图片，霍斯海恩淡然的询问着这些皮纸到底传播到何种程度：“有多少人知道。”
“暂时还没来得及散布出去。”
“暂时吗。”看着图片，霍斯海恩沉默起来。
“只能保证佩兰提利亚城内不会有。”虽然已经特别嘱咐佩兰提利亚的境界树成员排查相关人员，但巴洛也不能保证其它异界城市有没有散布陆山的信息。
隐藏极深的势力在异界散布极为不利的信息，高强度工作已久的巴洛已经放弃思考对策，他将办公桌上的一张报销单拿了起来：“对了，这是治安部队寄给我们的账单。”
借此机会，巴洛郑重的说到:“霍斯，趁伊伦女士不在，我们远走高飞吧。”
抬头看了眼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巴洛，霍斯海恩充满歉意的说到：“巴洛，睡一会吧。”
恶魔的语言能轻易入侵人类毫无防备的大脑。
在睡倒在沙发上前，巴洛解脱般的说到：“终于，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