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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九命
“不过倒是你。”江不辞大概也觉得这样拂了人家的好意不太好，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江不辞便笑了笑缓解气氛，转移了话题，“是本将军此生，唯一一个遇到的妖精呢。”
江锦书也笑了，应和着道：“锦书不常幻化人形，幻化人形之后也与世人毫无交流，江将军也是锦书此生，唯一一个，可以说认识过的人类呢。”
“那日姑娘还未幻化成为人形时跌落这个峭壁，这个峭壁虽不是很大，但是本将军觉得那么小一只猫掉下去，生死未卜，便跟着跳了下去，只是没有想到，姑娘竟幻化成了人形，并无性命之忧，本将军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性命之忧吗？江锦书眼眸之中的神色不易察觉地轻轻暗淡下来，也许自己不说，江不辞永远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
猫有九命，此为猫族秘密。
对猫来说这般高的峭壁，跌落下去就已经死了，只不过江锦书悠悠转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一条生命了，这就像个诅咒，看起来猫有九命，好像可以活很长的时间，但事实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猫逃得过命运的诅咒，你不是有九条命吗，这九条命，命运要你全部都付出给一个人。
所以江锦书转醒的时候，看着自己浑身的伤，就知道自己的劫难，已经开始了。
只是江锦书，全当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字不提。
“本将军本以为这世上妖精，都如书间描绘那般，初见姑娘，甚是恐慌。”想起那日惊觉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是妖精时，自己无比恐惧的心情，江不辞就觉得好笑，这几日下来，也慢慢发觉这确实是一个，再温婉不过的妖精，说话轻声细语，一颦一笑竟是人间不曾有的绝艳。
江锦书也附和着笑笑；“当日见到将军，心中只惊慌于有人见了锦书的人形，便想着躲避逃跑，不料晕倒，醒来之后发现身处营帐之中，心下一惊，还好江将军并非坏人。”
并非坏人吗？江不辞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生而为人，本来就是如此，对你好的就是好人，对你坏的就是坏人，所以江不辞是从来不在意在别人心中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的，只要问心无愧便罢了，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告诉他，你是个好人。
江不辞扭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剑，轻叹一声：“是啊，但愿吧。”
言语闪烁，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江锦书知道那是江不辞心中最大的一个郁结，也察觉出了江不辞其实是有想要说出来的冲动的，但是江不辞还是抑制住了，宁愿藏在心中百般折磨自己，也不愿意说出来。
“江将军！”江锦书心中难过，难过于江不辞的不信任，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自己连难过的资格和身
份都没有吧，先不说身为一个将军，自然生性多疑，做事谨慎，单单说自己和身边这个人，不过相识几天，并且人妖本是殊途，又怎能去难过于对方的不信任。
“姑娘。”江不辞低下了头，他能够体会到自己身边的女孩，想要报恩的心情，虽然在自己心中二人并无相互亏欠，但是他也知道若是女孩儿没有回报自己，怕是始终放不下这一个心，江不辞沉吟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姑娘你说，是不是有些事情，从来都不由自己控制，只能焦急地看着它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然后又影响于自己的人生。”
虽然不知道江不辞说的是那件事，但是江锦书知道，这就是江不辞内心所忧虑之处，江锦书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思考过一个问题，思考了很久，最后点点头：“嗯。”
嗯？江不辞扭过头来，本以为这个一心想要与自己分担忧虑的女孩儿，会长篇大论地安慰自己，却是没有想到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肯定，江不辞本来下意识地想要笑，以为身边的女孩儿在故意和自己开玩笑，但是扭过头，江锦书却是一脸认真的表情，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江不辞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儿身上，带着一种极为魅惑的能力，江不辞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猫妖她是猫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从那一个简短又认真的‘嗯’进行下去。
“那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就这样妥协？”江不辞用同样认真的语气回问，像是要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疑问，全部都得到一个回答，江锦书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看来什么都拥有了的大将军，在那么多的悲痛烦恼背后，竟然是一个这样深奥的问题。
“不妥协是需要资本的。”江锦书无奈地摇摇头，“很明显我们都不具有这样的资本。”
“我本为妖，却不由我选择，自我有记忆起我便是一只妖，这个世间流传着太多关于妖的传说，无外乎是那些令人生恨的，每每我游走在这世间，偶尔听到这些故事，都会觉得心中悲哀，从来没有人真正了解过我们，也没有人试着去接受我们，所以我每一次幻化人形都是小心翼翼的，我害怕和恐惧人类。”
“都说人妖殊途，其实是一样的，一样要面对所有不能妥协的事情。”
江锦书本来是想安慰安慰江不辞的，告诉他要有勇气，要勇敢的去面对，事实上江锦书也是知道江不辞是希望得到这样的回答的，但是江锦书仍旧是想起了过往岁月中的好多好多，不想再自欺欺人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我都是万千中的一个，一样无法不妥协。
江不辞笑了，刚开始是无奈而又苦涩的笑，在来回翻腾过江锦书的话之后，便笑的爽朗了：“你还真是可爱啊。”出生在
一个声名显赫的将军世家，年少一战成名，容貌俊美，与当今多少人想要得到的公主是青梅竹马，这样的成长环境使江不辞从小就没有停过多少真话，那些奉承和故意为之的宽慰，江不辞一惊听够了，江锦书还是第一个，告诉自己说，你只是一个凡人，没有资格去控制所有的东西。
这是事实。
江不辞站起身来，提起自己的剑，江锦书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江锦书啊江锦书。”江不辞念着这个自己取的名字，已经不再单单地觉得这只是一个名字，这三个字终于代表了一个灵魂，一个和自己无比契合的灵魂，“如果你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你我说不定还可以成为知己，只是造化弄人啊。”江不辞虽是这样说，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波澜和惋惜，江不辞已经很快就接受了这是个妖精的事实，也就在那一瞬就已经做好了各奔天涯再无交集的准备，江不辞甚至想，等这个猫妖离开之后，自己就会强制着将这一切都忘记，就当自己的生命之中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诡异的经历一样。
江锦书听江不辞这么说，心中狠狠地揪了起来。
江不辞伸手拍拍江锦书的肩膀：“谢谢你了。”说罢便转身走下了山。
江锦书愣在原地，怔了一会儿，肩膀上方才只是一瞬间的触碰的温度却好像是久久都没有消散，江锦书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得到，虽然这些日子喂自己吃药，帮自己换药都会不小心触碰到自己，但是那些都是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的，这一回不一样，虽然只是轻轻拍肩，但是江锦书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拍肩，是江不辞发自内心的。江锦书看着脚下的峭壁，轻声笑了，那日从这峭壁下跌落，竟然无意中跌落在了一个这样美好的记忆之中。
（本章完）